草原深处的裕固族艺术节

文/广承子

盛夏，北方大地都在高温中炙烤，气温一再刷新纪录。天气预报多次发出高温黄色预警；而地处丝绸之路中段的祁连山中，却清凉如春，鸟语花香。湛蓝的天空上，白云游弋。偶而有一朵乌云飘过，便有丝丝太阳雨落下，凉盈盈的沁人心脾。

7月27日一大早，我们乘坐大轿车从肃南县城出发，目的地是草原深处的康乐镇大草滩村。

“裕固族民间文艺传承基地暨第四届裕固族民俗文化艺术节”如期在康乐镇大草滩村举行。县文联民间艺术家协会和大草滩村委会是这次活动的承办方，我是民间艺术家协会的会员，受邀参加了这次活动。

裕固族是中华五十六个民族中的一员，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大草滩村是为数不多的由甘肃省授牌的村级民间文艺传承基地，也是唯一的裕固族民间文艺传承基地。因为去年我开车去高铁站，迎接甘肃省民间文艺家协会路主席一行，参加大草滩村举行的“甘肃省裕固族民间文艺传承基地”授牌仪式。那种鼓乐喧天、彩旗招展、笑逐颜开的热闹场面还历历在目，今天再次参加艺术节，真有点故地重游的感觉。

大轿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向上盘旋而行，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是一丛丛开满野花的灌木，尤以开着金黄色小花的金露梅最多。当大轿车跃上开阔的马场滩草原，回首四顾，极目四野，身后的山岭如波涛般起伏在绿色的海洋里。迎面而来的是一马平川的马场滩草原，车窗外凉风习习，随风起伏的牧草一直绿到了的更远的青山脚下。草原随山势平缓而起伏，皱褶处是一条条墨绿色的松树林，一道皱褶，一排松树林，隔一片草原，又是一排松树林，又是一片草原；连着并排了九排松树林。这就是闻名河西走廊的‘九排松’。在一望无际的翠绿色中，连续排列的九排墨绿色松树林，和头顶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辉，构成一幅绝妙的泼墨山水画！不知名的各色野花随风摇曳，花香扑鼻。真是接天绿浪无穷碧，映日山花分外香啊！大客车载着我们，缓缓的、像白云一样飘过草原，车在画中行，美景扑面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九排松，我忽然明白，中华民族为什么把三、六、九称为吉祥如意数字的原由了。因为这都是天地的造化！九排松，雅诗乐！赛白茂！（裕固语，吉祥如意）！九排松，扎西德勒！（藏语，吉祥如意）！

大轿车沿着盘旋的山路缓缓向山下行驶，山下是一片碧绿的小盆地，一条长满沙棘和野柳的小溪在盆地中央潺潺流过，大草滩村就坐落在这条小溪边上，依山傍水。远远望去，白墙红瓦的村子在满目的绿色里，格外醒目。

车子在向前缓缓行驶，顺山而下的柏油路穿过小盆地直通村中，一条水泥街道上下连通、干净整洁。街道的一面是一院院白墙红瓦的居民区，街道的最上面是一幢巍峨庄严的金顶建筑，金碧辉煌，这就是有名的裕固族藏传佛教寺院——康隆寺。康隆寺是一座具有爱国传统的寺院，曾经在八十多年前，因为寺院的裕固族爱国僧人营救了落难的红西路军战士，惨遭马家军毁寺。现在的康隆寺是在原址上重建的。金碧辉煌的寺院，红瓦白墙的民居，镶嵌在碧绿的草原里，恍若仙境！

在村子中央是平整的水泥地坪，设有篮球场、排球场和健身体育器材，这是村子的文化体育广场。“裕固族民间文艺传承基地暨第四届裕固族民俗文化艺术节”和“康乐镇大草滩村第四届民俗文化艺术节”的大红横幅，悬挂在广场上。在街道上，身着鲜艳的裕固族服装的牧民，熙熙攘攘地向广场方向集中。

大轿车停在了广场边上，我们下车后，做演出前的准备。稍顷，艺术节开幕：一长条木桌的主席台和观众席把舞台围在中央，观众席上，坐满了身着五颜六色民族服装的牧民。

首先由县文联领导和康乐镇领导致贺词，祝贺艺术节开幕；随后康乐镇党委对大草滩村优秀党员和优秀村民进行表彰并颁发了奖状。同时，县文联给大草滩村的民间艺术家们也颁发了会员证书和奖状。

接下来，独具特色的裕固族民间艺术表演开始了，先是裕固族服饰展演。裕固族服装不同于汉服，是用鲜艳的丝绸制作的，高领、大襟有衽的长袍。再用对比感很强的丝绸系在腰上做腰带。男子佩带腰刀、火镰、小佛等。头戴园筒平顶镶边的白毡帽或礼帽。而妇女高领长袍，下摆开衩，衣领、袖口、衣衩、衣襟边绣着花边。外套大红、桃红、翠绿、翠蓝色的缎子高领坎肩，配上了有珍珠，玛瑙，贝壳等制作的装饰带，分别佩戴在前胸和后背。头上戴着喇叭型红樱帽。脚穿长筒皮靴。特别是喇叭形红缨帽别具一格。鲜艳亮丽、大红大紫的裕固族服饰，展现出裕固族独特的、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服饰文化，也告诉你草原人民今天幸福的生活……

然后是裕固族传统生活场景展示：主要是打酥油、捻毛线、织褐子、擀毡等传统手工艺。一幕幕遥远而传统的裕固族生活场景展示，让人猛然间觉得这个民族刚刚从远古走来……

裕固族舞蹈不同于蒙古族舞蹈和藏族舞蹈，有新疆舞蹈的欢快与幽默。表演自然而洒脱。裕固族民歌既有新疆民歌的欢快，又有蒙古族民歌的辽远和深沉。

一场场精彩绝伦的裕固族舞蹈表演、一阵阵热烈的掌声、一次次欢呼声和激越的口哨声，把艺术节推向了高潮！

震撼心魄的鼓点声和高亢嘹亮的民歌声，在祁连山深处的大草原上，传得很远、很远……

文艺演出结束后，趁短暂的休息时间，热情的村民邀请我们参观了村子：整齐的四合院顺着街道排列，高大气派的门楼，显示着主人的富裕，院内是宽敞的大瓦房。村委会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中央高高的旗杆上五星红旗迎风招展。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在草原深处建起的幸福家园，越来越富庶祥和。

下午举办的是传统的民族体育比赛。

拉爬牛：这是裕固族特有的双人竞技比赛，比赛者两人像牛一样背对背做爬俯状，用一根牛毛绳子，分两头套在俩人的脖颈上，随着裁判员的哨声，同时各自用劲向相反方向拉，拉过中线者为胜。两人一组分成很多组，胜出者再与胜出者比赛，直到分出冠亚军。一组组比赛，热闹而振奋，欢笑声、加油声、欢呼声响彻云霄，一阵高过一阵。

顶杠子：比赛者两人面对面站立，用一根两米长、碗口粗的木桩，各自抱住一头，顶在肩膀上，身体前倾做弓身箭步状，裁判员哨声一响，同时向对方顶去，顶过中线者为胜；

拔棍：比赛者两人面对面坐地伸腿，与对方两脚相蹬，一根结实的木棍横在中间，两人双手紧握木棍，一声哨响，使劲往各自怀里拔棍，先把对方的臀部拔离地面为胜。

整个体育比赛热闹而又激情，充满了裕固族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和竞技智慧。颁奖仪式更是热闹非凡：获胜者披挂大红绸缎，被小伙子们高高抬起，一次次举过头顶，真像凯旋的英雄一样，围观者也高声欢呼，呐喊祝福！

艺术节结束后，在一座宽敞的大毡房里，裕固族牧民们端上了喷香的手抓羊肉和滋滋响着的焦黄色的烤香肠，还有风味独特的盘盘肠。刚从草原上捡来的野蘑菇做的蘑菇面片，更是鲜美无比。

来不及吃完最后一口面片，祝酒歌声已经唱响。身着华丽民族服装的裕固族姑娘，手捧醇香的青稞美酒，面对我们唱着祝福满满的祝酒歌：“金杯、银杯斟满酒，双手举过头，酥油奶茶手抓肉，今天喝个够，朋友啊，朋友，请你尝尝……”我有一点诚惶诚恐，不善饮酒的我，在此情此景的感染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几杯酒下肚，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仿佛我自己也成了草原的主人。祝酒歌还在继续，歌手向每一位客人唱歌敬酒。稍顷，客人也开始唱歌回敬，歌声此起彼伏。酒过三巡，独唱变成了合唱，一首熟悉的歌曲，敬酒者刚唱了起来，被敬酒者接过酒杯也合唱起来，同桌的人都唱了起来。此时不分主人客人，所有人都合唱在一起，整个毡房里都是同一个旋律，一个歌的海洋。“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枝花，五十六族兄弟姐妹是一家，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爱我中华，爱我中华，爱我中华——”

在祝福的歌声里，在亲切的握手和拥抱中，我们和主人们依依惜别，上了大客车，大家隔着车窗挥手告别。再见了，热情的大草滩村牧民！再见了，草原深处的美丽家园！

大客车的轰鸣声像催眠曲，把人们带入了梦乡……

“快看！晚霞”。原来，不知不觉中，大客车已经跃上山顶，行驶在如画的马场滩草原上。西边的天空让绚丽的晚霞映得通红。在晚霞的映照下，绿色的草原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玫瑰色。车上的艺术家们又被美丽的草原美景吸引，不等大客车停稳，纷纷跳下车，扑向大草原的怀抱。拍晚霞，拍草原，拍山花；不同方位、不同角度，仿佛要把夕阳晚霞下草原的美景全部装进小小的手机里。拍过美景，又开始拍自己，又坐又跳、又舞蹈，摆出各种造型，仿佛要把自己镶嵌在这美景里。不知是谁又唱起了歌：“我的家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哎，……马背上的人们，能触摸到月亮……幸福的岁月飘散着酒香，我们的家园是人间的天堂！”一首接一首。

大家手牵着手，竟然在这地毯似的草原上跳起了锅庄。一曲接一曲，直到唱累了、跳累了，顺势躺在这软绵绵的草毯上，静静地仰望天上的晚霞。一阵花香袭来，一片寂静；人人都已经在绚丽的朦胧里……

一声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唤醒了梦境中的人们。抬头仰望，夕阳的一半已经藏在山后，艺术家们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登上了大客车。有人还是不舍，隔着车窗拍着那半个夕阳。还有，晚霞里，一群牧归的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