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区域史研究新成果——评《礼俗与生活：近代中国东北乡土社会研究》

赵英兰

改革开放以来，国内社会史研究再次掀起热潮，取得了巨大的成绩。学者以社会史“目光向下”的自觉意识，从帝王将相的历史转向社会历史层面，特别是在近代史方面，革命史一枝独秀的局面被打破。学者更加注重社会生活史、社会文化史、社会经济史等，一时间专著和论文层出不穷。但由于某些成果过于注重细碎的生活，缺少问题意识，同质化研究泛滥。区域史研究借势而发，努力挖掘地方性知识，立足呈现更为丰富立体的历史，弥补整体史的不足，其成果早已突破我们对地方史的认知。刘扬博士的《礼俗与生活：近代中国东北乡村社会研究》是其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结项成果，该书已于2020年12月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是区域社会史研究的又一力作。

近代东北人口迅速增长，土地等各种资源得到极大的开发，农业生产以迅速发展。同时东北又身处边疆地区，民族众多，有着诸多不同于关内的习俗与文化。本书作者则以掺杂着礼俗、仪式、神道的民间信仰为研究对象，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观测点，为我们呈现了一部鲜活的东北乡土社会历史。

作者利用大量的方志、档案、报刊、碑刻等文献资料以及访谈资料，对近代东北民间信仰进行了纵向与横向的考察，展开专题式研究。通读该书作者首先回顾了民间信仰研究现状，指出了东北区域研究的不足。特别是总结了民间信仰属性，并给出了自己的阐释，在实用性特点之外，归纳出“民族性”“伦理性”“民俗性”“宗教性”等属性。其二，作者交代了东北民间信仰传播和发展的两个最重要的外部因素，即宗教与民族，梳理古代以来东北民族演进和宗教传播的历史进程，呈现了东北民间信仰赖以生存的土壤。其三，作者以近代东北民间信仰中的山神信仰、巫觋信仰及女神信仰个案为研究专题，对东北地区特色信仰进行梳理和考证。其四，全面总结近代东北民间信仰的基本内容、表达方式，归纳东北民间信仰的特点。其五，作者则是从社会功能、结构方面，解读东北民间信仰同乡土社会的关系，揭示了东北乡村社会结构及功能。最后，作者从自然生态、社会文化、社会经济角度剖析民间信仰对东北区域社会的影响。总之，《礼俗与生活：近代中国东北乡村社会研究》一书以民间信仰为研究对象，但旨在揭示多元民族文化共存下近代东北乡土社会的历史，其特色和创新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首先，作者在研究内容上是有所突破的。作者从东北民间信仰的个案入手，抓住了东北极具代表性的山神信仰、巫觋信仰、女神信仰进行了梳理和总结。这其中既包括了对民间信仰符号、对象、仪式、习俗的分析，也包含了地域间的比较研究，并对国家与社会关系、民族融合、妇女问题等进行了回应。作者对东北民间信仰的特点做出全面的分析，准确把握了东北民间信仰中的民族性、功利性、历时性等特点。然而作者并没有止步于对民间信仰内容的描述，其对民间信仰空间的总结把握住了乡土到城市，村口到街角，庭院到内室的不同风格，同时对与民间下层社会紧密相关的村庙管理、群体、功能等进行了分析。特别是对东北民间社会信仰组织的挖掘，展示了东北民间社会的组织性、自治性。这对东北社会史研究是一种补充和启示。

其次，作者对东北地方文献进行了深入挖掘。质言之，田野调查资料与本文资料可以相互印证，相互弥补。社会史的研究所利用的文献不能局限于官方的记述。特别是研究社会下层群体——所谓的“失语者”。古代官方的记载、正史撰述，无法为社会下层民众代言。学者研究还要广泛地重视利用民间文献。本书不仅搜集和利用了大量的方志资料、档案资料、报纸等地方文献，还整理了一批东北寺庙碑刻资料，这是反映社会民众声音不可或缺的材料来源。不仅如此，作者通过实地踏勘搜集了大量的地方碑刻、传说、照片、视频外，还整理了一批口述调查资料，对于保存和利用民间文献，十分重要。本书对地方文献资料的挖掘，不仅是对社会史自下而上视角的践行，也是对地方文献资料拯救性的发掘和保护。

最后，作者还试图将方法做到创新。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往往重视文献的爬梳，用史料还原历史，无何厚非。但社会史问题的研究往往涉及社会群体、社会结构、社会冲突等，需要更为鲜活的社会调查进行弥补和互证，也需要数据的分析。作者利用了社会学、人类学的方法，对东北民间信仰采用了访谈、问卷调查等方法，结合历史文献，最大限度地还原东北社会下层的真实生活状态。这对推进当前东北社会史研究十分必要。

当然，本书也还存在一些不足之处。民间信仰作为宗教学研究的内容之一，其理论方法对于阐释历史问题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作者应融会贯通后，提炼出新理论，深化问题的研究。民间信仰作为研究社会史的一个路径，“进村找庙”曾是对“走出书斋”的历史人类学方法研究取向的概括。东北区域尚有大量的民间文献散落在乡间，亟待挖掘，作者还需加大对田野调查的力度，弥补现今田调的不足。同时要将家族组织、保甲、村会等变量同信仰组织综合考量，深化社会结构研究成果。适度地应用统计分析方法，相信会给论点提供更加有力的证据同时，也会增加研究的科学性。

总之，本书通过对近代东北民间信仰的研究，补充了民间信仰整体与个案历史研究的不足，客观地评价和总结了东北民间信仰的地域特点，并探究了民间信仰与东北社会生活、社会结构、社会问题，乃至民族、经济、文化、生态之间的关系。《礼俗与生活：近代中国东北乡土社会研究》的出版丰富了东北区域史的研究成果，传播了东北地域文化，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我郑重向学界和读者推荐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