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出土于云南江川李家山古墓群24号墓的牛虎铜案震惊了中国文物考古界。它记录了一场牛虎厮杀的场景:一头壮硕的大牛笔直站立,一只猛虎撕咬着大牛牛尾,大牛腹下横置一只等比缩小的小牛。这件文物高43厘米、长76厘米,因其独特的造型和民族特征成为了云南省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牛虎铜案是滇国青铜器中较大的一件,其特殊的组合造型使整个器物动静结合、平稳美观。也因其器奇特的造型和新颖的构思,体现出中原四足案特征的同时又具有浓郁的地方特点和民族风格。
滇青铜文化是中华青铜文化中的一支奇葩,虽然在时代上成熟较晚,但种类丰富、铸造精美,合金比例较为完善,民族风格十分鲜明,相较于中原的青铜文化有着明显的区别,在中国古代青铜器发展史上占有特殊的地位。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是古滇贵族墓葬的代表之一,为战国至东汉时期的墓葬,也是古滇青铜文明的巅峰时期,位于江川县城北16公里的江城镇早街村后的山丘上。其随葬品以青铜器为主,另有金器、银器、铁器、玉石器等,涉及礼器、乐器、兵器、生产工具、生活用品和装饰品等,除最为珍贵的“牛虎铜案”,还出土了各类贮贝器、铜鼓、编钟等精品文物。
牛虎铜案发掘时并非完整器物,其压损断裂主要集中在大牛的左脖颈处,且在修复的过程中发现,此案在古代就被焊接过。在修复完成之前曾一度以为是一个凳子,但在修复完成后,整个器物程案桌形态,特别是大牛的背部凹陷成平面,应为盛放祭祀牺牲品的案或俎,加之其两牛一虎的组合,将其定名为“牛虎铜案”。案这种器型虽在中原常见,但在古滇青铜器中是唯一一件,且这件器物动静结合,平衡大气,无论是在古滇青铜器还是在中国的青铜器中都是独特的存在。
古滇国没有文字,除史书上简单的记载,并无古籍出土,青铜器上也没有铭文,但古滇青铜器生动、写实的特征赋予了学者们无限的猜想,因此也导致了众多释义中的争议。
直观牛虎铜案:一头大牛下腹横置一头小牛,一只猛虎一口咬住大牛尾巴,因此很容易被解释为母牛为了保护小牛,而甘受老虎撕咬。这种释义也是目前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但这种说法在学术界已几乎被否认。主要原因为小牛的形态为缩小的成年牛,而非一头幼牛,且母牛的牛角普遍偏短,在牛虎铜案中无论是大牛或是小牛,其牛角都显得雄壮而尖锐,应为公牛牛角。
虎噬牛是古滇青铜器中的常见题材,它既是现实世界食肉动物与食草动物之间关系的真实反映,也包含了滇人对“死亡”这一生命终极命题的认识与理解。小牛从大牛腹下步出,代表着“新生”。死亡与新生在牛身上的体现,反映出滇人对牛的重视,也是对年成丰稔、牲畜繁衍等美好愿景的追求。
牛虎铜案的造型由二牛一虎巧妙组合而成,但因大牛颈肌硕健,两巨角前伸,给人以重心前移和摇摇欲坠之感,其尾端的老虎后仰,其后坠力使案身略恢复了平衡,但仍显虎轻牛重。二大牛腹下横置的小牛,只是为了增强案身的稳定感,让其保持平衡和美观,而这三个动物的组合并没有特别特殊的意义。
有专家研究认为,案又称“俎”,是中国古代一种放置肉祭品的礼器。牛虎案就是用来放献祭牛牲的,是古代祭祀中最重要的献祭。因牛牲居祭祀“三牲”中首位,又是古代劳动力的重要依靠,因此象征着“财富”。虎在滇文化中具崇高地位,常立于滇人祭祀的铜柱顶端,为崇拜之对象,因此代表着“权力”。因此牛虎铜案的释义应代表着墓主人具有强大的权力,并拥有巨大的财富。
在笔者看来,古滇国的青铜器较为写实,多为记录战争、祭祀、搏斗等场景瞬间,并且通过对瞬间的记录表达拥有者的身份、权力、财富、战斗力等信息,因此,古滇国青铜铸造工匠的出发点不一定是单纯的记录或单纯的象征,而是多种巧思结合。因此,牛虎铜案应为记录了一场真实的虎衔牛尾的场景;同时以健壮的牛象征墓主人拥有大量财富,以老虎象征对财富的守护及占有,以小牛象征着新生力量的传承与生生不息;倒梯形的设计让整个器物更加稳固和平衡。在记录一场真实场景的同时表达出一定的象征意义。
在云南青铜文化和少数民族文化中,牛都是不可或缺的元素。它是滇先民祭祀活动中的高级“牺牲”,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它是黎民百姓生产中的忠实伙伴,象征财富与地位;它更是各民族节日庆典中的“吉祥物”,祝愿美好生活。牛已不单被视之动物或家畜,而是作为生活生命的组成部分深刻嵌入了我们的社会文化中,成为了民族精神的符号之一。古滇文明虽在历史中戛然而止,但其风俗也悄然融入到了我们今天的民族当中,如:佤族的水牛图腾,独龙族的“剽牛祭天”,布依族的“牛王节”,彝族、苗族、侗族的斗牛赛,彝族罗罗濮“老虎节”,还有自称“虎儿虎女”的白族巴尼人。
关于古滇国的产生和灭亡一直是一个谜团,它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古滇人的去向也一直是学术界争论的论点。或许,古滇人迁徙去了一个未解之地,但其中一部分留在云南,与当地的古代民族相融合,从牛虎铜案到今天牛和虎相关的民俗与传说,或许就是古滇国留给今天人们的信息,让我们能从中找到相互联系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