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礼记》英译译者风格对比研究——以理雅各和罗志野英译本为例*

2021-11-23 04:06吴玥璠王沁宁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雅各英译本礼记

吴玥璠,王沁宁

(1.湖北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2.湖北省咸宁高级中学,湖北 咸宁 437005)

《礼记》别名《小戴礼记》,是一部记录孔子弟子、门人及此后学者论述先秦礼制的论文集,记载以周朝为主、秦汉以前的典章、名物制度,天子以下各等级关于冠、婚、丧、祭、宴、衣、享、朝、聘、育等礼仪和家庭、人际交往礼俗。虽为一部作品,却是融合不同时代不同述者不同风格的文论。

《礼记》英译主要经历三个历史时期:19世纪传教士全译时期;20世纪海内外学者的节译时期;21世纪双语节选和重译时期。理雅各译本收录在《东方圣典丛书》(TheSacredBooksoftheEast),由伦敦克勒瑞敦出版社(Clarendon Press)于1885年出版。[1]此本为《礼记》英译第一时期的重要代表。第二时期主要以节译为主,包括:翟里斯发表于《中国文学史》的节译(D.阿普尔顿出版公司,1901)、[2]林语堂收录于《孔子的智慧》的章节选译(兰登书屋,1938)、[3]安增才对徐超语内编译的语际翻译(山东友谊出版社,1999)。[4]第三个时期,《礼记》实现了再版和重译。2016年中州古籍出版社以《礼记(英汉双语国学经典)(理雅各权威英译本)》为名发行了《礼记》节选本。[5]2017年,罗志野的《礼记》英译本作为中华经典英译丛书系列之一出版发行。[6]综观《礼记》英译史,理雅各和罗志野的全译本成为《礼记》英译对比研究的不二选择。除开版本限制,理雅各西方汉学家和罗志野中国学者的身份、所处的不同历史时代同样确保了两译本的代表性。至此,理雅各和罗志野的《礼记》英译本为《礼记》相关研究提供了完整的分析和对比语料。

《礼记》英译的脚步从未停歇,但《礼记》英译的研究明显不足。具体而言,《礼记》英译研究存在以下不足:(1)数量少。通观国内外知名学术网站的论文篇数,可知《礼记》研究的数量远不及《论语》《易经》,呈现出扎堆研究热点,忽视经典研究多元性和均衡性的局面。(2)独立性不足。《礼记》多作为中国典籍翻译的一部分,整体研究典籍的外译现状,其本位研究不足;(3)缺乏主体视角。《礼记》文本分析主要借助熟知的译论从翻译技巧、词、句和修辞层面举例分析,并提出其中的误译,选取其中的特色词、句进行翻译策略的探讨,少对施为主体译者进行关联研究。(4)客观研究为零。目前《礼记》英译研究主要选取译文中的部分实例进行佐证,未能全面系统地借用技术手段用数据证明。可见,本文弥补了上述不足:不仅补充了《礼记》英译的研究数量,同时凸显了《礼记》英译研究的独立性;借助语言探析译者风格,开启了融合语言内外因素的综合性尝试;语料库手段辅助相关研究突破传统的经验式分析和客观研究为零的局面,为《礼记》英译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视角。

译者风格是译者在翻译文本选择、翻译策略与方法的应用以及翻译文本的语言应用等方面所表现的个性化特征……区别于其他译者作品,并且表现于其不同译作的翻译方式或语言模式,包括目的语词汇或句法结构应用、翻译文本选择、翻译策略与方法应用,以及译本前言、后记和译注等副文本信息等方面所表现的特征。[7]正如上文所述,《礼记》为合集本,虽为一部作品,却融合了不同风格作者的文论,因此,风格多元的《礼记》英译能很好地反馈译者的自我风格。译者风格中“区别于其他译者作品”[7]的描写正是对译者做对比研究的要求,力求从两者差异中寻求各自的风格。由于篇幅限制,本文着重从语言层面,即主题词、词汇密度、平均词长、句长和句对角度,开启《礼记》英译的初步探索,非语言层主要作为译者风格差异成因阐释理据纳入考量。

一、词汇对比探译风

译者风格的语言分析需要建立完备的双语平行语料库。笔者借助OCR文字识别软件和EmEditor完成文本的电子化转换和批量去噪、净化整理,导入ParaConc软件,生成可供使用的平行语料库。之后借助WordSmith 7.0获取数据。

1. 主题词

主题词是反馈作品主题和重心的词集。如果说译者只是原作的复制者,那么在主题词的使用和层级对应上应该与原文相对一致,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礼记》原文和英译本的主题实词对应情况如表1:

表1 《礼记》原文、理雅各英译本、罗志野英译本主题实词对比表(前20位)

《礼记》的主题关注点由高及低分别是:政,君臣之道(大夫、君子、天子、诸侯)和治理之道(天下、天地);礼,祭祀和丧葬礼仪(丧、祭、礼);伦理,徒对师(孔子、曾子)、仆对主(主人)、子女对父母(父母)、手足之情(兄弟);时,礼仪的具体操作时间节点(三年);引,应时应景的《诗经》选句(诗);论,问答式讨论(曰);妇,君主之妻妾或大夫之夫人(夫人、妇人),侧面证明女性在传统礼仪中占据一定地位;具,丧仪用具(绖)。

相较之下,理雅各主题实词表对应原文的丧葬、祭祀、君臣、孝道伦理,尤其凸显祭祀场地——宗庙,但并未凸显女性地位(夫人、妇人)和丧仪用具(绖)。理雅各主题词中最突出的是“зze(子)”“kau(周)”“зǎng(曾)”的系列音译,是理雅各的标志性风格,即自创的音译体系。

罗氏的主题实词对应原文的君臣、丧葬、祭祀、孝道,与理雅各的主题实词基本对应,只是重点排序不尽相同。与理雅各音译对应的是罗氏对汉语拼音的坚持,如“qiu、junzi、kong、zhou、shijing、shen、zeng”。“kong”和“qiu”是对孔子姓“孔”和名“丘”的音译,凸显《礼记》中对孔子语录的记载;“Junzi(君子)”是对古代中国特殊群体的彰显;“zhou”为“周朝”之“周”和“纣王”之“纣”音,记录孔子对周礼的推崇,“zeng”和“shen”主要是对孔子弟子“曾参”(其子名“曾申”)的音译;《诗经》的英译发展至今已经有较为稳定的英译“Book of Songs”,理雅各英译为“Book of Poetry”,罗氏坚持使用音译“Shijing”的方式,实为自身风格的体现。

可见,译者并非只是原作的影子,亦步亦趋,唯命是从,而是适度原作下的合理偏离。这种偏离并非是对忠实的背叛,而是译者与原文公平对话下的合理发言。也正是译者的发声,才使得翻译行为成为可能。译者的声音构建了个人风格。

2. 词汇密度

词汇密度是反映文本信息量大小和文本难易程度的指标,恒量的方法为标准化类符/形符比(STTR),即每1 000词的类符/形符比(TTR)。原文、理雅各和罗志野英译文的TTR和STTR对比列表如表2:

表2 《礼记》原文、理雅各英译本、罗志野英译本TTR和STTR对比表

两位译者的词汇密度皆低于中文词汇密度,证实古汉语词汇的精炼,少用虚词。罗志野的词汇密度低于理雅各的词汇密度,证明前者比后者使用更多的虚词,证实两者简洁和厚重的风格差异。

译文与原作相比而言,前者比后者密度低,表明信息量和文本难度相对降低,两位译者风格皆呈现“简略化”的特点,即通过降低实词反映的信息量降低译文难度,从而提供译文的接受度。从这个意义上,两个译本相较于原文风格都有所简化,但理译较之罗译简化程度较低。

3. 平均词长

平均词长代表译者用词表达难易程度和翻译能力。除开数值以外,长难词的使用和细读可以反馈出非明显差异外表下实质性的差别。理雅各和罗志野英译本的平均词长以及具体词长分布如表3所示:

表3 《礼记》原文、理雅各英译本、罗志野英译本词长对比表

表3显示理雅各和罗志野英译的平均词长分别为4.29和4.21,两者方差分析得出的p值为0.877(>0.05),证明两位译者在用词长短方面并无显著差异,但用词丰富程度和难度上理氏显然胜于罗氏,以理雅各的最长词(19字词)“undemonstrativeness”为例:

(1)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乐记》

Legge: The highest style of music is sure to be distinguished by its ease; the highest style of elegance, by its undemonstrativeness.

Luo: The great music is sure in ease and the great ceremony, simple.

原文中“简”表达的含义即“简单”,理雅各按照1∶1的比例如实还原原文的对仗形式,只在原文“从简”的含义上,选择复杂厚重的翻译方式。罗志野秉持一贯的简洁原则,按照2∶1的比例合二为一,坚持“从简”的意义,坚持意义上的忠实。理雅各是句法和意义上的忠实,表达用词上“悖逆”,罗志野践行的是意义和用词表达的忠实,句法的简化。两位译者的忠实传达体现的是职业道德和专业素养,对原文的偏离则是个人风格的展现。

二、句法比较析风格

句法指的是词汇组成句子的方法即支配句子结构的规则研究。句法总体特征包括译本的平均句长、平均句段长、结构容量、简单句和复合句的使用频率等。[8]本文主要从句长和句对两方面进行分析。

1.平均句长

平均句长是以分号、句号、冒号、问号或感叹号为划分标记所展现出的句子基本特征指标,计算数值是总形符数除以符号标记的句子个数,[9]反映出文本难度、语句应用的复杂程度和文本可读性。平均句长反馈的数值与文本难度成正比关系,即值越高难度越大。黄立波和朱志瑜指出:“脱离了源文本而仅对译文所做的纯形式的统计对于翻译研究而言应该说意义不大”。[10]因此,本文将原文纳入分析范畴,对原文与译文之间进行统计分析。原作、理雅各英译本、罗志野英译本句子数量和平均句长对比图表如表4:

表4 《礼记》原文、理雅各英译本、罗志野英译本平均句长对比表

笔者借助卡方检验,将原文与理雅各译本、原文与罗志野译本、理雅各译本和罗志野译本分别做出差异对比,得出如下数据见表5:

通过数据对比发现,三个文本的句长皆存在显著差异;三个文本中理雅各英译本的平均句长居首,是厚重翻译风格的力证;依据平均句长与句子数量的占比比例而言,原文和理雅各译本比例皆超过罗译,证实罗译的简洁特点。可见,理雅各和罗志野的风格之间存在明显差异。

2.句对细读

句对比较需要对原作和译文进行句子划分。依据王克非的句子划分标准,句号、分号、问号和经过判断的感叹号和冒号为句子切分的主要标准。但理雅各英译中的符号系统相较于现代英语都有诸多特殊和创新之处,因此,在句子划分和句对应时需要做适当调整。适当调整主要针对分号和特殊标点对应的句子切分。理雅各擅用分号将长句切分,并依照汉语表达习惯进行断句并列,大多是对原句的断句,少数则相当于逗号功能,如:

(2)天子建天官,先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曲礼下》

Legge: The son of Heaven appoints the officers of Heaven’s institution, the precedence among them belonging to the six grandees:—the Grand-governor; the Grand-minister of the ancestral temple; the Grand-historiographer; the Grand-minister of prayers; the Grand-minister of justice; and the Grand-diviner.

六大官职的称呼并不能单独成句,而是对前文所提六“大”的具体说明,因此,在句子划分和归类时,此处的分号并不能作为完整单句的符号标志,只能统归于前,共计为一句。该句中还出现理雅各独特的标点系统“:—”。该符号除了承担冒号的功能以外,还兼具连接前后文和引出后文的作用。如:

(3)《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曲礼上》

Legge: The Summary of the Rules of Propriety says:—Always and in everything let there be reverence; with the deportment grave as when one is thinking (deeply), and with speech composed and definite.

(4)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中庸》

Legge: Discarding slanderers, keeping himself from (the seductions of) beauty, making light of riches and honouring virtue:—this is the way by which he will encourage the worthy.

例(3)中为典型的引语功能,为“冒号+引号”的理氏替换,带有明显的理雅各风格。例(4)是对前文行为的总结,同时引出行为后的结果,做出总结。按照现代英语语法的功能判定,“:—”与其后的“this”一道扮演了从句关联词的角色,此句中相当于“which”。而这种借助符号改变英语句法的方式是理雅各为了忠实再现汉语语言特点做出的个人风格极强的尝试。

与“:—”类似的标点还有“;—”,是分号和破折号的结合,承担的功能具有多样性,如表6所示:

表6 理雅各英译本“;—”功能和例证表

同一符号承担了多重任务和传达功能,代表译者寻求与原文句式“最贴切地自然对等”的认知努力。以“;—”的连词功能为分析对象。古汉语的简洁体现在其用字精练,虚词少,实词多的特点。汉语意合的特点决定句法的自由性,两句之间无须借助连接词,并列放置即可,这与英语语法大相径庭。理雅各在忠实风格的驱使下,选择异化策略,力争对等的最大化,因此自创特殊标点以实现这一目的。这一自创是当代严格、完备符号规范下罗志野无法实现的。然而现代符号系统是功能的规范化,降低了读者的认知负荷,便于理解和接受。

依据王克非的句子划分标准和上述特殊情况的具体分析,最终得出对应英译的句对比例见表7:

表7 理雅各、罗志野英译本句对数量和占比统计表

王克非研究发现,文学文本汉译英句对应类型一般为1∶1、1∶2及2∶1三种,所占比例分别为54%~82%(平均63.3%)、7.4%~29.7%(平均19.7%)、0.36%~22%(平均5.5%)。[11]依据句对整理,全文共计7 384个句对,存在的句对类型仍然以1∶1和1∶2为主要的句对比例,其次为1∶3,2∶1。其中1∶1和1∶2的句对比例高于王克非的平均比例值,且1∶3的句对比例超越2∶1,呈现出典籍英译不同于现代文学的翻译特点。在主要的4种句对比例中,古典汉语英译的句对除了具备现当代文学翻译的普遍特性以外,相比于后者,呈现出更为丰富的特点:句对比例类型更为多元,出现了超过1∶4甚至达到1∶15的比例,尤其是理雅各分号的使用,增加了比例值种类;与原文相比,译文句式呈现出不同的切分标准或理解差异;译文存在原文信息合并和遗漏现象,前者主要是与上下文语句合并为一,或因译者判断而选择的自觉式省译结果,后者是因为译者过失造成的漏译现象;理雅各的句式形式相较于罗氏更为多元和灵活,分别体现了两者厚重而不笨拙、表达简洁形式简约的译者风格。

数据的共性和个性完美展现了译者风格的特点:译者既要遵守翻译规范和职业道德要求,即忠实和忠诚,前者是语言对应对等的要求,后者是译者道德素养的体现;同时在前理解和惯习作用下,不自觉或下意识地融入当下的个人解读,通过惯习的表达呈现在翻译产品之中,形成个性鲜明的风格特点。

三、译者风格差异成因分析

人如其作,作衬其人,作者与作品总是相互映衬的关系。译作的风格与其创作者即译者本身脱离不了关系。而译者作为社会的人,少不了其背后的影响因子。因此,译者和译者背后承载的时代和学识背景共同作用,构建了译者个体的风格差异。具体而言,风格差异的成因可以从翻译背景和目的、学术背景和翻译经历两个方面寻找答案。

1.翻译背景和目的

谈及理雅各的英译行为,常将其与传教任务相关联,但乔纳生指出传教士真正的成果和服务不在于传教努力,而在于更有族裔特色和世俗化的学术成果。[12]这里的学术意义除了西方医学和科学与东方中文学和东方智慧之间的学术互通,也道明传教士的学者特性,他们对于中国典籍的翻译不再只是传教任务中的环节之一,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学术研究,这为理雅各学者型翻译风格定下了基调。理雅各的学术风范还体现在《礼记》翻译过程中与中国学者王韬的合作。

理雅各对《礼记》文本的选择、译风的体现与时代特性分不开。《礼记》出版发行的19世纪80年代是古老、宗教与现代、世俗之间模糊交界的世纪之交,被誉为汉学东方主义的巴比伦时代。《礼记》作为东方主义的代表之作,自然成为理雅各涉猎的对象。在《礼记》英译之前他已经完成了四书五经其余文本的英译,为其《礼记》英译纯熟的翻译风格提供译前积累。在此前的中国经典解读过程中,理雅各对儒家经典中出现的典型东方主义描写,如妾室传宗接代、女性裹脚,皆予以公正表达,未曲解夸大。因此,理雅各必然也能对《礼记》中难以理解的具有强烈东方色彩的祭祀和女性描述给予包容并忠实传达,奠定其忠实客观的翻译风格基调。

相比之下,罗志野所处的历史时代是21世纪的今天,翻译的大时代背景构建了文学外译和文化传播的多维局面。时代发展带来的是更为开放的文学走出去环境,背后的推力上至国家下至个人,为中国经典文学的传承提供有力支撑,也为经典重译提供了更为开放的环境。但开放并不代表无章法可循,译者需要遵循翻译行业业已成形的翻译规范体系。易言之,译者除了需要遵守传统的翻译伦理之外,还需要遵循语言表达和使用规范,即遵循英语语法规则,如标点符号的使用不能超出既有规范,自我创造;音译除固定用法以外,以拼音为主,无法自创个性语音体系。可见,新时代的开放环境为译者提供更多的选择权利,却一定程度上剥夺了译者个性表达的部分空间。

2.译者学术背景和翻译经历

《礼记》在四书五经系列中是难度较大的文本,诸多学者不愿轻易涉足尝试,但理雅各却毅然选择艰巨的英译任务。理雅各这种迎难而上的特质与其传教士和学者的职业身份、习惯分不开。理雅各每天3、4点起床,晚上只休息几小时。平时生活质朴,为人诚恳,具有典型的福音派个性。学术研究专注于另类的东方典籍。[12]充足的工作时间、勤勉耐劳的个性和特殊的东方情节使得《礼记》英译成为理雅各情理之中的选择。

理雅各传教士和学者的身份为其《礼记》英译注入了多元活力。传教士的教育背景让理雅各形成了严谨的个性,也为译本中信息的详细注释和文化词语的宗教对应提供解释力。他学习的伦理哲学课以及其兄乔治将科学与家督教义结合的尝试对他影响颇深,促使他用学术科学严谨的方式去解读并不科学的典仪,客观评价《礼记》,对《礼记》中伦理道德观不吝赞赏之态。学术的包容性让理雅各对新奇甚至另类的东方典籍《礼记》采取忠实反馈,考究挖掘,不易不减的翻译原则和策略。理雅各选择《礼记》之时,已经经历任教事业的冷遇和生活的变故,接近古稀的他更增添一份从容淡定,这种不为名利所动的传教士和学者特性让他最终选择四书五经中最具难度的《礼记》,完成了四书五经完整英译的神圣使命。这一使命的完成也使他无愧于另外两重身份——汉学家和翻译家。

罗志野与理雅各一样,属于学者型译者。罗志野师从著名希腊文和西方哲学专家严群教授,攻读西方古典语言。坚实的学术背景和双语背景为其《礼记》英译提供良好的知识储备。罗教授毕业后下放劳动多年。下放劳动的生活经历培养罗志野耐苦的个性,这是一位学者和典籍译者的必备条件。因此,在他2000年退休后,仍然没有停止学术探究的脚步,继续从事语言文学、哲学及翻译工作。在其治学期间,他出版发行了20部专著,参与莎士比亚注释丛书的注释工作,汉译《鲁滨逊漂流记》《孤星血泪》《远大前程》,在《礼记》英译的同时期,英译《易经》《尚书》《诗经》《论语》《孟子》《左传》等汉学经典。在罗教授选择典籍英译的那一刻,他开启的是10年经典重译之旅。这个选择是其耐劳个性和学术自信下的必然结果。在重译经典期间,罗教授以权威版本为核校底本,但并未受制于已有版本,以准确简明的注释和明白晓畅的译文让读者重温经典。罗志野的职业身份没有理雅各丰富,但其学术经历具有多元和跨学科的特性,涉猎文学新解、哲学阐释以及传统文化的现代解读。学术背景中的语言研究有助于他对原作的解读,哲学和文学背景能够让其有更多跨学科的思考和语言表达的思辨。

四、结语

翻译让经典重生,时代的发展也赋予解读经典的新途径和新技术。《礼记》穿越千年,遭遇质疑和摒弃,但始终没有终结其生命,就在于不同时代新的解读者(译者)的不懈努力。也正是有译者-读者的再阐释或重译,为经典英译的重读和研究提供不竭源泉。《礼记》散文式的合集风格,让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付出更多的阐释努力,如何在丰富多变的原作风格中探寻译者风格,寻找共性的同时发掘个性,成为新时代研究者需要思考的问题。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借助语料库方法得以实现。本文正是秉承这一考量,借助语料库强大的检索和数据处理能力,从主题词、词汇密度、平均词长、句长、句对视角,对《礼记》这一古老而又弥新的作品和翻译进行数据解码,在不同风格语录中找到不同时代阐释者的跨语解读风格。同时通过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学术背景的译者对比,探寻各自的翻译踪迹。

两译者对同一文本的主题词侧重不同,展现了两译者的差异认知和解读,正是这样的差异,造就风格各异的译本。相较于原文而言,两译文皆展现了密度下降的特点,即一种简略化的风格,但程度不同,理译的程度低于罗译,证明理译用词较之罗译略显厚重。而这一点在平均词长和句法特点的对比中得到进一步证实。诸般差异与两译者的翻译背景和目的、学术背景和翻译经历紧密相关。可见,译者风格的差异不仅仅体现于语言层面,更是言外因子影响的结果。译者在忠实和偏离之间保持平衡,忠实是对翻译职业规范的遵守和职业道德的守护,偏离是忠实前提下的适度发挥,是集体认知影响下的个性认知,最终体现于译本之中,展现出不拘一格、各具特色的风格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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