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构式压制的汉语复合词语素义变异考察与分析

2021-11-18 17:35曹起王典
科学与生活 2021年20期
关键词:构式变异

曹起 王典

摘要:词是由语素构成,词义与语素义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在复合词构式压制作用下,复合词的构成语素义也发生变异,或为汉语系统增加新语素;或为原有语素增加语素新义。复合词构词语素义变异具有不确定性,主要表现为复合词构词语素义的多维性和临时性。

关键词:复合词;构式;语素义;变异

词由语素构成,语素是词的直接构成成分,词义的形成是以语素义为基础。反过来,词义的发展变化往往也会引起构成成分语素义的变化。复合词的生成大多数是由汉语既有语素构成的,受复合词构式意义的影响,构成复合词的语素义也发生变异。

一、汉语复合词与构词语素义的关系

词是由语素构成,词义当然与语素义有着直接或间接的联系。符淮青(1985)较为细致地论述了词义与构成词的语素义的关系,认为词义与构成词的语素义的联系复杂多样,但也存在一定的规律性。语素是词的直接构成成分,语素义是构成词义的基础。但是词一旦形成之后其意义就具有整体性,而且有的词义在历时中还产生发展演变,这样词义与构词语素义的联系就变得微弱,甚至脱节。[1]概括起来,构词语素义与词义的关系主要表现为以下面几种情况:

(一)构词语素义直接表现词义

在汉语词汇中构词语素义能够直接表现词义的也有程度上的差异。

有的词构词语素义是直接完全表现词义。例如,“互赢”的词义是“彼此共同获益”,实际就是“互(彼此、共同)”的意义加上“赢(获益)”的意义;“欠薪”的词义就是“欠(拖欠)”和“薪(工资)”的意义相加。当然,词义的整体性有时也赋予了构词语素义之外相关内容。

有的词中构成词的各语素意义相同或相近,任一构词语素义都与词义相同,例如,“初始”的意义是“起初,开始”,构词语素“初、始”同义;“靓丽”是“漂亮,美丽”的意思,构词语素“靓、丽”意义相同。

有的词构词语素义虽然也能直接表现词义,但为了更准确表达词义,在构词语素义基础上增加部分相关内容。例如,“停职”在词典中一般解释为“暂时解除职务,是一种处分。”词义中除了构词语素义“解除(停)职务(职)”之外,还增加了词的暗含内容“暂时”,并加上了相关领域的知识性内容“是一种处分”。如果我们想从词义来推导构词语素义,就可以忽略掉词义中构词语素义之外的相关内容。

(二)复合词中部分构词语素义直接表现词义

汉语中有些词的词义并不完全显现构词语素义,这类词中部分构词语素义表现为词义,另一部分构词语素失去原义。例如,“窗户”本来指“窗和门”,随着词义的发展,现代汉语“窗户”只有“窗”的意义。这类词在汉语中还有一些,如“国家、忘记”等词中只有“国、忘”体现词义,后一构词语素“家、记”的意义在词义中已经失落,这类词也叫偏义复合词。

(三)构词语素义不直接表现词义

汉语词汇中有些词的词义不直接显现构词语素义,这类词的词义一般是通过对语素义的引申来表现。词义的引申主要有隐喻和换喻两种方式。例如,“骨肉”作为一个合成词不能从字面上理解为“骨头和肉”,其常用的两个义项是:①指父母兄弟子女等亲人;②比喻紧密相连,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两个义项是由“骨肉”的字面意义通过隐喻方式引申而来。再如,“反目”构词语素的字面意义是“翻转眼皮,以白眼珠瞪人”,由此通过换喻方式引申为“不和睦;翻脸”。当然,词汇中也有一些词由构词语素义直接表现的词义与引申义都有使用,例如,“风雨”既指“风和雨”,也指“比喻艰难困苦”。

二、汉语复合词构词语素义变异机制

构式语法理论认为,构式是语言系统中的基本单位;词、短语和句子的结构形式,都是构式。构式语法的一个核心思想就是一个构式本身是一个整体,其意义不是各组成成分之间的简单相加。词由语素构成,词义一般也是由构成词的语素来承载,语素义直接或间接地体现了词的意义。由语素构成的复合词本身就是一个构式,复合词构式对构词语素意义的识解产生影响,从而引起复合词构词语素义的变异。

由于语言的经济原则产生构式压制的语言现象,构式压制是因为出现在构式中的成分不符合构式的语义功能要求,出现了类型错配,复合词构式对构词语素义产生重要影响。构式对词项压制的机制是识解,即人们根据构式与词项相一致的原则来选择词项的意义,从不同的角度或方面将词项识解为与构式相一致,或选择与构式相兼容的词项意义,忽视或抑制词项与构式不一致、相冲突的意义。例如,“惊蛰”受动宾构式压制的作用,人们倾向于将动语素“蛰”(本义指“蛰伏”)识解为名语素,指“蛰伏隐藏的动物”,这样构词语素意义的组配与动宾构式就取得了一致。复合词构式强制致使构式中的成分发生多种变异情况,汉语定中复合词在构式压制驱动下,定中构式会强迫中心成分发生名化、泛化和语素化的现象。[2]例如,词类功能转化,如“蛋黄”中的“黄”由形语素转化为名语素;语义泛化,如“雪花”中的“花”指花状物;无义音節语素化,如“大巴、小巴、中巴”中的“巴”由无义音节变成音义结合的语素;甚至增加新语素义,如随着定中构式“球迷、冷饮”等的产生,使“迷、饮”增加了新的意义。

三、基于构式压制的汉语复合词构词语素义变异特点

在很多合成词中,构词语素的意义同语素有关义项的意义是一致的。例如,复合词“房源、房型”中的构词语素“房”的意义就是其原有义项“住房、房屋”意思;新词语“星爸、星妈、星味”中的构词语素“星”就是其义项“明星”的意思。但在不少情况下复合词中构词语素的意义同语素有关义项的意义是不一致的,语素在具体的复合词中表现的意义往往发生变异。在复合词中,句法结构具有很大的强制力,能够强制语义朝着符合优势语序的方向演化,以达到句法和语义的一致。[3]复合词结构强制性使得部分构词语素产生临时的结构义,甚至逐渐发展出新的义项。复合词是构成语素的直接语境,在某种程度上复合词规定和验证着构成语素的意义。

汉语复合词构词语素义变异表现为两种情况,一是为汉语系统增加新语素;一是为原有语素增加语素新义。

(一)为汉语系统增加新语素

汉语复合词在形成过程中经过重新分析,其构成语素义往往发生一些变异,有的语素产生的新语素义与原语素义没有联系,如“企”在“国企、私企、外企等缩略语中有“企业”的新义,与原义为“抬起脚后跟站着,今用为盼望的意思”的“企”没有联系,二者为新旧同音语素,这类语素变异为当代汉语增加了新语素。在当代汉语中,由词语缩略而产生的新语素较少,更多的是给汉语原有语素增加了新的语素义。

(二)为汉语原有语素增加语素新义

当代汉语中有的新产生的复合词其构词语素义的变异是在原有语素义基础上的引申,这类语素变异只为汉语原有语素增加了一个语素新义。汉语的“办”其常用意义是“办理、处理”等动词意义,“办理或处理某种事务的地点”就是“办公室”,如专名“招生办公室、侨务办公室”等,“办公室”也随之进一步引申为“办理或处理某种事务的部门”。随着这些部门在社会上的高频使用,又产生了“招办、侨办”等缩略复合词。很显然,缩略复合词中的“办”承载了“办公室”的意义。“办”在商务印书馆2005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只列有4个用作动词的义项:“①办理,处理,料理;②创设,经营;③采购,置备;④惩治”。到2012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就在原有的4个义项基础上增加了第5个名词性义项:“⑤办公室:党办∣院办”。

四、复合词构词语素义变异的不确定性

复合词构词语素义变异的不确定性主要表现为复合词构词语素义的多维性和临时性。

汉语中有不少构词语素相同的复合词,但不同复合词中的相同构词成分的意义有时并不相同。例如,“硕导1(硕士生导师)”和“编导2(编剧和导演)”,“导1”指“导师(指导教师)”,“导2”指“导演”。需要说明的是,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导”列有5个义项:“①引导,疏导;②传导;③开导;④导演;⑤姓。”“导1”的意义没有直接体现,其中义项④指出了“导2”的“导演”义,但从所举的例子“导戏.执导”来看,只体现“导(导演)”的动词性用法,但实际上,“导”作“导演”之意,使用频率较高的是名词性用法,常与姓氏组合成“X导”,如“冯导、张导、吴导”等。造成这种同语素多义状况的一个直接原因是来源于不同缩略语的复合词词义成为对构词语素语素义识解的基础,因而同一个语符在不同的复合词中所承载的意义可能不同,它们为汉语原有语素带来新语素义。

汉语复合词有不少是由短语词化而来,对复合词词义及构词语素义的理解对所对应的原短语有很强的依赖性,由于所对应的原短语中构成成分的不同,不同复合词中同音同形的构词语素所承载的语素义可能不同,因此有些复合词的构词语素变异往往存在多种交叉状态。例如,“彩电”指“彩色电视机”,其中构词语素“电”指电视机;而“家电”指“家用电器”,其中的“电”又指“电器”;另外,复合词“触电”更有两个义项:①人或动物接触较强电流,②比喻参加电影、电视剧等(多指第一次),[4]很显然,前一个义项中的“电”指“电流”,后一个义项中的“电”则指“电影或电视”,二者相去甚远。因此,对复合词及其构词语素义的理解要结合该词所形成的理据。

由短语词化的复合词中的构词语素义往往具有临时性特点。例如,汉语中表官职的“X长”在位于人姓氏后,略去“长”,简称为“X”,如“张三局长”一般称呼为“张局长”,在本系统内部的下级或平级同事以及其他比较熟悉的人就可以进一步简称为“张局”。新复合词中的构词语素临时具有了新语素义,在经济简便的同时,也给人们准确理解词义构成造成一些困难;尤其是在国际汉语教学中,复合词的构词语素义的不确定性无疑会给汉语作为第二语言学习者带来困扰。因此,理清复合词词义与构词语素的意义关系,对汉语语言教学和语文词典的编撰有重要价值。

参考文献:

[1]符淮青.现代汉语词汇[M].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2]宋作艳.定中复合名詞中的构式强迫.世界汉语教学,2014(4).

[3]袁毓林.论句法的强制性——从一类N1N2名词的句法语义分析展开[J].汉语学习,1988(1)

[4]中国社科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Z].商务印书馆,2012.

作者简介:

曹起,男,1967年3月生,安徽无为人,渤海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汉语语言教学,研究方向为汉语本体及应用研究。

王典,男,1997年10月生,辽宁大连人,渤海大学文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研究方向为国际中文教育研究。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科基金项目“现代汉语V+N 复合词词法与句法界面研究”(项目编号:L19BYY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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