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丹晴
2020年4月27日,成都,付费自习室。
为了通过CPA考试,每到休息日,陈炜就会踩10分钟单车去付费自习室复习,呆到晚上11点再回来。
他在佛山顺德一家银行工作,下班经常是夜里10点以后,周末、节假日的家中并不适合备考,沙发、床、电视、手机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当离家不远的自习室开始试营业后,陈炜就转战自习室,虽然花费要比图书馆贵一些,但“对备考的人来说,时间是最重要的。”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到付费自习室学习,今年以来,自习室似乎告别了疫情影响,遍地开花。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选择“云”自习,通过创建自习群,直播自习,互相监督来完成学习任务。
今年元旦,黄小白在佛山顺德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付费自习室“壹起学习吧”。
黄小白从事金融行业,他有个律师朋友准备出国留学时,每天会开车往返两小时,只为了去一家自习室复习。黄小白从中看到了商机和自习室经营门槛低,决定和朋友合伙开一家付费自习室。
国内较早的自习室可追溯到2014年,那时候,连锁自习室“去K书”在广州东山口开了第一家门店,当时在广州也有零星几个自习室。到了2019年,自习室才在全国各地多点开花,2019年也被称为共享自习室的元年。
可惜,许多创业者还没尝到甜头,就倒在了疫情下。但是,共享自习室这门生意仍被看好,去年下半年以来,进入这个跑道的人越来越多。
根据艾媒咨询的数据,2020年第一季度,北京有付费自习室90家,上海为88家,广州和深圳分别为37家和55家。今年9月,根据记者的不完全统计,在大众点评上,北京的自习室有472家,上海377家,广州和深圳分别为187家和180家。
广州番禺华联大厦为“自习室热”提供了一个侧面,记者看到,受“双减”政策影响,位于4楼的一家教育培训机构正在谋求转型,他们将部分内部空间改造成自习室,在今年国庆正式开业。而在同栋楼里,原先就有两家付费自习室。
广州番禺静静自习室的经营者孙燕向记者介绍称,选择到自习室的人,主要是考研、考公或者考证的人,“有些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些是上班族。上班族会在下班后7点左右过来学习,周末就会学一整天。”除此之外,在学校周边,也有父母为孩子报名了自习室。
共享自习室的收费价格不等,以广州为例,许多自习室一天的收费在40-60元之间,月卡为600元-1000元,但价格也因所处地段的不同而有所区别。比如,地处广州CBD的一家自习室,一个月的收费为1650元,而且不支持单次购买。在三四线城市,自习室的收费则要便宜很多,有些自习室每月收费为300元。
愿意花钱去自习的人越来越多。根据艾媒咨询预计,2021年自习室用户规模将达到541万人,较2020年的310万增加了42.69%。
一方面,这是因为考研、考证人数骤增。根据教育部统计,2021年研究生报考人数达377万人,增幅为10.6%,创历史新高。而热门的证书,如注册会计师,根据中注协披露的数据,2021年全国共有141.9万人报名参考。
另一方面,我国的公共图书馆资源有限,文旅部的数据显示,截至2019年年末,我国有公共图书馆3196个,比前一年末增加20个,平均每43.8万人共用一座图书馆。
如果在某网红社交平台检索“自习室”,会看到全国各地的许多自习室,都打着一个共同的旗号:“请回答1988”同款自习室。
在电视剧《请回答1988》中,生活在20世纪80年代的女主角成德善就曾多次到自习室复习。在自习室里,桌子和桌子之间被两块高高挡板隔开,一人一个座位,一人一盏灯。
在韩国,自习室被学院法归为学院设施,受各教育办公室的管理和监督。日本的自习室同样诞生于20世纪80年代,不过,真正发展起来则到2005年,主要面向上班族。
日韩自习室较为成熟的经营模式和广阔的市场空间,给了国内不少自习室创业者信心,但是,自习室这门生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美。
9月中旬,“大姐创业开自习室年亏20万”登上微博热搜,根据报道,70后张姐在杭州开了一家无人自习室,一年亏损20万元。
黄小白在开自习室前曾经对自习室的经营有过理想化的预想,“我们按照上座率做好成本预算、盈亏分析,预计一年时间可以拿回成本。事实证明,我们太乐观了。很多情况我们此前没有预料到,包括疫情的反复、考试的淡旺季之分等等。”
如今,在黄小白看来,能够在4年内拿回成本,成绩已算理想。
孙燕负责经营的静静自习室,并非是新创立的自习室,而是去年9月从朋友那里接手过来的。在接手前,受疫情影响,静静自习室亏损严重。尽管经过努力,静静自习室基本能实现盈亏平衡,但是自习室淡旺季差异明显让孙燕还是有些头疼,暑假入座率能达到90%以上,平时是60%-70%,而年初,因考研结束加上春节,人就会很少。
除此之外,自习室经营者还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自习室惧怕竞争。
记者走访了解到,自习室之间的设计、服务内容大同小异。多数自习室设有沉浸式小黑屋学习区、阳光学习区和休息区,同时配备饮水机、打印机、微波炉、冰箱等。略有差异的如静静自习室,则还提供独立间自习室、午睡区。
孙燕有些担心,周边的自习室越来越多,竞争压力也越来越大,“现在的自习室太多,如果没有核心优势和主要差异,别人可能就不会优先选择你这里。如果遇到疫情这种大环境不好的情况,就更难了。别人以为自习室好像很简单,但想要盈利并不简单。”
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看来,未来自习室可能还会面临监管压力。他告诉记者,“凡想把教育作为大生意的,必定遭到严格的监管,生意做大,意味着受教育者的支出负担重。自习室火爆,国家必将坚决推进公共资源开放;严格限制收费,加强对经营的监管。”
除了到付费自习室,还有许多年轻人建起了“云”自习室。
在豆瓣“默默学习”小组,经常有网友发帖组建腾讯会议、钉钉在线视频自习室,或邀请“学友”加入“番茄todo”App的自习室。这与早些年流行的阅读打卡、背单词打卡颇为相似。
此外,还有人在视频网站直播自习,准备考研的up主“梦露小卷毛”在b站直播自习,9月26日傍晚,直播间观看人数为1.5万人。
无论是到付费自习室复习,还是“云”自习,显然,这届年轻人已经不相信,没有了外挂,自己能够好好读书。
自主学习研究领域代表人物齐莫曼指出,当学习者在元认知、动机和行为三方面都是一个积极参与者时,其学习就是自主的。
有关自主学习的意志理论则认为,再强的学习动机无法取代意志控制在自主学习过程中的作用,学生在学习之初具有一定的学习动机,但是随着学习的进行、困难的增加,学习动机的推动作用会逐渐减弱,使学习得以坚持的力量则是意志控制成分。
上海心理学会理事长庞维国在国外自主学习理论基础上提出,要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要对学生学习的内在动机性因素干预;教给学生充足的认知策略,促进学生的元认知发展;培养学生主动营造或利用有利于学习的社会和物质环境能力。
在熊丙奇看来,追根究底,年轻人无法自律学习,跟教育现状、自我规劃管理缺失有关。他说,“不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自主管理能力,自习类App就有市场,越有所谓市场,越反映出教育的严重问题。”
《请回答1988》中,德善在自习室摆好书本、文具,并在笔记本画上学习计划后,伴着书桌上的“不要睡”的告诫,她呼呼睡起大觉。
(应受访者要求,朱炜、黄小白、孙燕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