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精神分析法解读影视艺术——以《山河故人》为例

2021-11-14 12:52段媛媛
声屏世界 2021年13期
关键词:恋母情结山河故人梁子

□ 段媛媛

人们普遍认为,电影第一符号学主要采用了语言学的模式,而电影第二符号学则采用了精神分析学的模式。无意识论与人格论、本能论与泛性论,以及梦的解析等主要内容,构成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基本理论。拉康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与结构主义联系在一起,形成了精神分析学理论,这对文艺学和电影学的研究产生了巨大影响。

“恋母情结”形成的爱情错位

弗洛伊德认为儿童在3-6岁时,会出现男性崇拜阶段,对异性父母的过度依恋和亲近,而对同性父母的嫉妒和仇恨等复合情绪,即“恋母情结”,也就是“俄狄浦斯情结”。《山河故人》中主人公沈涛的儿子张到乐与在澳大利亚中年老师米娅的忘年恋,便形象地体现了“俄狄浦斯情结”的对象转移。张到乐从小生活在缺失母爱的家庭中,他对母爱的渴望和对自由的向往与对父亲的厌恶形成鲜明的对比。张到乐与米娅相遇时,米娅正巧也被婚姻刺痛,导演将两个境遇相近、年龄相远的人物碰撞在一起,并描绘了一段跨越世俗的爱恋,从侧面体现出贾樟柯对情感认知的真实性。

影片中不止一次出现了《珍重》这首歌,张到乐也通过《珍重》迅速拉近了与米娅的距离,因为沈涛曾用《珍重》与张到乐道别,所以它寄托的是对远在国内母亲的思念。导演运用音乐元素将这种“恋母情结”的对象转移嫁接得十分自然,故事中两代人的相遇,表面上相差甚远,实则已被一首歌联系起来。“恋母情结”这种心理会导致孩童偏爱异性亲人而厌恶同性亲人。张到乐与张晋生的敌对关系,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把对母亲的思念幻化为一股怨气,发泄到张晋生身上,他对中文并不是一窍不通,却因为对张晋生的憎恶而不愿与他直接对话。这样的敌对关系与米娅的通情达理形成鲜明对比。

“俄狄浦斯情节”普遍存在于每一个人的潜意识中,无论家庭环境如何它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使然。片中的米娅和沈涛可谓是张到乐心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这两个女性角色也有很多性格和命运的相似点。同样的婚姻失败使两个角色都处于情感孤独的状态,导演安排张到乐在米娅最受孤独时出现,是对米娅的救赎。两个需要被爱的灵魂碰撞在一起,更能感同身受对方的处境,也是对双方情感空缺的弥补。

弗洛伊德认为,男性在成长到青春期的时候,会将“恋母情结”的对象转移到外来的性对象上来,“婴儿选择的对象是微弱的,但是在青春期中为对象的选择设定了方向。当时非常强烈的情感体验发挥出来,直指俄狄浦斯恋母情结,或用于对恋母的反应。”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到乐对母亲的记忆被浓缩成了一首歌和一把家门钥匙。他对母亲的记忆越模糊,内心深处就越无助,直到遇到了米娅,仿佛遇到了他的“妈妈”,像是孤独的小船在汪洋大海中,找到了可以停泊的小岛一样。张到乐在本部影片中一直处于孤独的状态,他本身向往自由,不受世俗约束,而米娅同时也具有相应的怜悯之情,能够感同身受张到乐的恋母情感,所以两人的结合看似不合规矩却又让人觉得恰到好处。在我国古代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张到乐和米娅的老少恋冲破了中国传统伦理,这也体现了两个人物角色性格的鲜明。这种冲破世俗礼仪的结合,使两个孤独的心灵得到了灵魂的寄托。

角色中“三重人格理论”的体现

“本我”“自我”与“超我”组成了三重人格理论。“本我”是人物本能、冲动和欲望在无意识领域的总和,其核心概念是生的本能和死的本能,它是人格中一个最难接近而又极其原始的部分。“自我”是同“本我”相对立,专门控制和调节各种不契合现实行为标准的人格,它是“本我”与“超我”之间的分辨者,既能督促“本我”又能实现“超我”。“超我”是道德的、宗教的、审美的理想形态,它能够直接且鲜明地批判“本我”。

“三重人格理论”之沈涛的转换。这部电影以人物的悲欢离合为主线进行叙事,“离合”场景随处可见,无论是好友为争夺爱人反目、夫妻彼此感情失和而离去,还是年迈的老父亲因突发病逝世、亲生骨肉从小远走他乡,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被逐渐放大,进而引发观众共鸣。

在主人公沈涛、张晋生、梁子的三角恋中,三人本来是关系极其亲密的好友,但张晋生和梁子同时向沈涛表示爱意,使三人的友情急速降温,并从此不断走向破裂。导演用这三种性格完全不同的角色刻画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影片中不止一次出现三角定位的场面调度,在河边的三角站位以及在沈涛店里的三角人物镜头,都形象刻画了三个人物之间的关系。沈涛被张晋生带来的“新鲜物”所吸引,选择了与他结婚,从沈涛答应张晋生的那刻起便代表着两人友情的终结。梁子因感情受挫而选择背井离乡,在迪厅时与沈涛道了声“再见”,这句“再见”不仅是在与沈涛道别,更是两人多年情感的终结。这时的沈涛还处于“本我”的状态,无意识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婚后,沈涛和张晋生的三观并不契合,沈涛迅速从“本我”的无意识中抽离出来。离婚后,张晋生带走了年幼的孩子并组建了新家庭,接着沈涛又遭受了父亲离世的痛楚,此时的沈涛逐渐走向“自我”的调节控制中。虽尝遍了生活百味,而晚年的沈涛却仍是孤身一人,她回想年轻时的生活,身边有挚友、有亲人,那热闹的小城街道、那拥挤的人群……虽然小城还是原来的小城,但一切都不似从前了。影片最后沈涛一人独舞,只有一条狗作伴。这与片头的热闹的迪斯科群舞形成鲜明的对比,表达了一种山河虽还在,物是人非的情感。这时的沈涛想回归“本我”的状态,但“本我”的快乐却很难追寻了。

“三重人格理论”之晋生的蜕变。该影片中人物性格最鲜明的角色便是张晋生,他的“本我”的性格从影片开头就刻画得淋漓尽致。张晋生在三角恋中多处体现出“本我”的状态,梁子对沈涛的爱不作退让,张晋生便想要害梁子。导演用此情节刻画出张晋生这个角色的冲动、易怒。准备害梁子的举动被沈涛发现后,张晋生被劝服,也终结了他与梁子之间最后的情谊,此时的张晋生便处于“自我”状态。影片最后,张晋生移居国外十几年,坚持让儿子学中文,晚年的他怀念过往、思念国土,更想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往“超我”的状态发展。

无论是作为小学老师的沈涛,还是煤矿工梁子,都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就算是作为煤矿老板张晋生的转变也是过渡到了国外后,才有了大跨度。从平凡到高级再到平凡,却跨过了三个年代,导演用小人物的人生让观者读懂了这平凡中的不凡。影片结尾,每个人的内心好似都处于一个孤独的状态,与电影开头热闹非凡的小城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镜像理论”——观者眼中的梁子

拉康认为,刚出生的婴儿没有主客体之分,只是“非主体”的存在物,婴儿从6个月到18个月才能首次在镜中认出自己的形象,并发觉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这个重要的转折点称为“镜像阶段”,拉康将这个过程称为“一次同化”。这个阶段打开了婴儿的“想象界”,但从“想象界”发展到“象征界”,才完成了主体的“二次同化”,幼儿只有进入“象征界”,才由自然人变成社会人。

影片中梁子的“一次同化”出现在他与张晋生起冲突时,虽为打工人,但他不卑不亢,愿意为自己的幸福与恶势力反抗。他被沈涛拒绝后,选择了背井离乡,煤矿工人大合照后,他人陆续离去,只留下梁子落寞的身影。他被现实打败了,这场三角恋中,终有人出局,这是梁子在影片中的“二次同化”。梁子在影片中的遭遇并不幸福,但贾樟柯把他刻画得极为真实,映射出茫茫人海中的你我在面对情感抉择时,也不过如此。影片中讲述了三个时期的社会变迁,社会的变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物的变化。1999年的梁子是为了追求爱人不顾一切的男孩,2014年的梁子为了生存、治病低头借钱,2025年的梁子或许病死,或许干着其他的营生。这是导演镜头下梁子的人生,也是镜头之外部分观影者的人生。贾樟柯用《山河故人》描绘出了社会普通人物从现实对抗到精神探寻的过程,他用小城为背景让观者体会到故乡是回不去的故乡,人也并非过去的人。

结语

贾樟柯曾说:“我想用电影去关注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在缓慢的时光流程中,感觉每个平淡的生命的喜悦或沉重。”《山河故人》准确地抓住了社会小人物欢聚离别的情感变化,用文艺气息浓重的表现方式展现出来,让观影者反思起自己对于父母和家庭的关系“越是关系亲近的人越容易彼此伤害,比如父母、爱人”,就如同张一白导演的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山河故人,只是贾樟柯把他们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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