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 虹
(沈阳音乐学院戏剧影视学院,辽宁 沈阳 110000)
中国纪录片开始于19世纪末期,最初为西方国家的摄影师来中国拍新闻片。伴随着社会进步和技术革新,由于受到东西方跨文化传播的影响,以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为代表的中国文化受到冲击,甚至民族类语言都有逐渐消失的现象。纪录片作为记录文化现象、传播文化内容的载体,对处于边缘化的少数民族风俗文化的传播与传承具有重要作用。《原声中国》就是这样一部在中国全境内进行民歌呈现的典型民族类纪录片,导演将每一个动人的故事浓缩到一首民歌当中,这些民歌大多传承于祖先,再融入人物的个人情感后,或放声高歌、或轻轻吟唱。通过镜头对多个民族、多个人物进行了群像呈现,缓缓讲述了用歌声编织的文明之网以及中国特有的民族文化。
纪录片的分类,从发展之初就并未有固定的统一标准,民族类纪录片作为纪录片中的一种类型,是以少数民族生活为背景,真实记录少数民族的语言、文化风俗等民族特色,反映少数民族地区自然环境、民俗风情、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纪录片类型。它既再现了少数民族地区风土人情、多彩文化和重大历史事件,又记录了少数民族普通人日常生活、生存状态和社会变迁,对中国纪录片艺术进步以及各民族之间相互交流做出了贡献。我国少数民族类型纪录片已有近百年发展历史,并在发展过程中形成其独有的文化特质,从而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民族类纪录片是一种用镜头展示、解释少数民族文化的人的行为,通过记录我国各个少数民族的风俗文化来进行少数民族形象传播,它的出现更加有利于做好民族文化认同,加强全国人民乃至全球人民的文化交流。作为纪录片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人物,民族类纪录片中的人物形象也具有很大的文化传播价值。人物是纪录片中的艺术主角,是故事的讲述者和承载者,是推动纪录片情节发展和演变的主要脉络,是带领观众进入情感体验的关键载体。
人物,作为民族类纪录片中的民族文化非语言符号主体,创作者在民族类纪录片中从文化视角、社会视角和历史视角去观察和表达人物。相对应地,人物也在用自己的生活方式表达其民族文化内涵。作为以真实性为基本原则的影视艺术形式,民族类纪录片中的人物形象都是大时代背景下人物的缩影,他们所蕴含的意义就是民族集体意识的浓缩。在群体人物形象塑造方面,人物周围的一切就是人物形象的直观展现,不单单是身材、容貌和服饰,还包括人物所处空间中的一切,这些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人物的形象。人物对是非善恶的判断、对生活的追求都暗含着本民族的文化价值标准,可以说,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与否直接影响到影片的质量,甚至影响到民族文化整体性的呈现效果。
纪录片中的人物外形形象是很直白的,时常通过容貌、服饰、对白和肢体动作来进行塑造,因其纪实性原则,导致纪录片的人物形象塑造与有着专业造型团队的电影、电视剧是无法进行比较的。相对常规纪录片来说,民族类纪录片的人物外形塑造更具特色,他们特有的民族服饰、民族语言和生活环境,不单辨识度高,还能够完美地平衡民族类纪录片的纪实性和艺术观赏性,也会在创作者创作民族类纪录片时优先被选择作为拍摄对象。《原声中国》中的蒙古族牧民道仁图雅,他身着蒙古族服饰、说蒙古语、与朋友对酒当歌、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腾、进行蒙古族民族传统习俗——祭敖包,这一系列的外部形象呈现使观众能够快速地知晓其民族属性,在此基础之上了解游牧民族的风俗和民族文化。在进行文化传播中体现了“服化道”对于人物外部形象塑造方面的重要性。
人物的心理塑造,就是对人物内心、情感情绪的塑造,人物的心理常与其情感经历、生活环境息息相关。在纪录片中,表现人物心理的方式有很多,常常需要通过外化于视听感官的方式进行表现,创作者通过借助情境、声音或者旁白解说来进行人物心理塑造。《原声中国》中浙江温州洞头县的16岁女孩张瑜桐,在父亲生前打鱼的地方用方言吟唱《洞头七夕谣》,一方面为自己的成人礼而歌,一方面寄托对已故父亲的思念之情;民间艺人申勤宗在火堆旁放声歌唱、微笑着舞蹈,让人不难理解他对道教的崇拜与信仰。这些行为都是人物心理活动向外部传达的介质。
在叙事方面,叙事的结构、情节和大量的细节,都能够表现人物的性格和丰富的内心世界。通常情况下,人物的心理是会随着时间的变化和事件的发生发展而发生变化的,这一过程中的人物或强大起来,或消沉下去,都是人物心理的展现。《原声中国》中鄂伦春族人孟桂花,在接受丈夫已逝的事实后,敬刻、祭拜山神,既体现了对丈夫的哀思,又展现了鄂伦春族对自然的敬畏之心。
在视听语言方面,良好的镜头运用能使人物的整体形象塑造事半功倍,特写更是能在瞬间展现人物的内心起伏;除此之外,声音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表现元素,独具特色的民族语言和语言叙述都能直接传达人物的表意情绪,解说词加之解读人物的内心,起到辅助作用。
纪录片的存在为观众呈现了真实的人物、真实的生活状态,创作者在创作初期,如何选择典型人物并塑造出丰满的人物形象是首先被考虑的问题,其次是如何通过叙事、运镜来加强人物形象的塑造,创作者选定共性中不乏个性的典型人物,深入人物生活、关注细节、抓住人物性格,通过情节设置将人物带入情境,再加之蒙太奇手法,利用画面指意性来表现人物欲望,适当运用声音元素,最终形成叙事逻辑。先建构人物形象,再丰富人物形象的逻辑顺序使观众能循序渐进地了解人物内心、了解民族背后的文化历史,体现影片的创作价值。在《原声中国》里,每一单元都展现了一个或两个地域的生活环境和风俗习惯,并围绕一个主线人物或几个人物进行故事化叙事,通过故事的发展来介绍该地区的人文历史,作为外部元素的民歌与故事相关联,既是仪式,又是连接人物情感的桥梁。
《原声中国》共十二个单元,每一个单元都有至少一位主要人物,在塑造这类群像类纪录片的时候,人物选择是首先被考虑的问题,创作者会将重点放在人物的特征上,这就要求片中的人物不但具有普适性,还要有其独特的个性,能够做到共性与个性的融合统一。有研究表明,纪录片中人物形象的选择大致分为三种:普通百姓人物、特殊职业人物、热点焦点人物。《原声中国》在创作之初,走访了40多个民族生活聚集地,在人物的选择上,包含了侗族、傈僳族、鄂伦春族、苗族、彝族等少数民族,发掘各民族间共同的文化和不同的信仰,最终选择的人物都是有故事的,比如鄂伦春族人孟桂花、民间艺人申勤宗,又比如拥有百年历史的侗族村寨里常用歌声表达爱情、会用歌声祭祀天地、许下祝愿的傈僳族人。这些人物的选择赋予了《原声中国》更加丰富的表现力,奠定影片以民歌为线穿起民族文化的基调。
在选择典型人物的基础上,纪录片中也需要故事的呈现,创作者通过故事化叙事建立起人物形象,展现人物的思想以及丰富的情感,以真实为大前提,将现实生活中人物经历的事件通过镜头传达给观众。故事设计包括人物、环境、情节等元素,《原声中国》十二单元中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创作者找到他们并将他们的故事拍摄出来,通过故事化叙事展现了多面的人物形象,能做到兼具故事的完整性和复杂性,赋予人物新的生命力量,也使观众透过镜头进行思考,深入了解民族文化和文化背后的故事。《疯狂的艺人》这一单元中的民间艺人申勤宗尤其使人印象深刻,他本是山村赤脚医生,却改行做了“地官”(红白事上表演的民间艺人),旁人无法理解,他却乐在其中,起起落落的一生没能阻挡他对唱戏的执着,结尾处他穿着道袍在空旷的山地上祭祀天神,这一幕又动人又悲怆。
镜头就是语言,创作者通过镜头描绘、阐释,观众通过镜头获取、理解。人物形象的塑造包含了多种多样的镜头语言,创作者可以通过对拍摄画面的调节来强化人物形象。最常见的拍摄方式是平拍,展现的镜头语言是平易近人的;仰拍能够突出主要人物;俯拍带有一定的压迫性;特写更能突出人物形象,细节的刻画容易展现人物内心和性格特点。《原声中国》中,镜头的运用和人物形象的塑造是相互呼应的,《呼唤妈妈》这一单元中龙仔波和哥哥商量给孩子用猪换麻衣时,一个远景镜头将三人的形象表现出来。画面的前景是实焦,表现主要人物,后景是虚焦,表现的是次要人物。创作者很好地运用焦段将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分割开来,而哥哥的镜头是俯拍的,具有一定压迫性,更加体现了生活拮据的压力压在了哥哥身上,两相呼应,这样的镜头语言确立了家庭人物关系和话语权,加强了龙仔波和哥哥的人物形象。
如果说镜头语言在人物形象塑造上提供了视觉上的直观形象,那么声音元素就是在听觉上做到了锦上添花。同期声能呈现细节,使观众快速捕捉人物内心情感,加强人物的真实性;解说词可以以第三视角进行人物形象塑造,不单单是视觉形象的补充,当人物无法呈现心理活动时,可以由解说词进行解释、说明;除此之外,自然音响和音乐也同样重要。《原声中国》中独特的声音元素就是歌声,整个纪录片是以民歌声音作为基调的,创作者利用歌声抒发人物内心情感。《小小男子汉的成人礼》中,当吾仁完成割礼时,母亲坐在床边用歌声来表达对吾仁的关心与祝福,低声吟唱中体现了母亲对孩子的关心爱护。歌声与镜头语言相互呼应,共同塑造人物,一个慈母的温柔形象由此建立。
民族类纪录片《原声中国》是以民歌作为依托,将歌声融入人物,以丰富的人物故事讲述民族文化的纪录片形式,该片集故事性、知识性、审美性于一体,对传统民族文化的传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如若可以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适当增加景别和镜头的运用,人物形象的表现则会更加细腻、饱满。
民族类纪录片承载着民族文化精神和意识形态,既有艺术属性,又有社会属性。在全球都在进行文化输出的当今社会,民族类纪录片作为中华文化的有力表现形式,更应该加快步伐,利用现今社会快速的传播媒介,塑造既具有民族风格、体现民族文化,又受市场欢迎的人物形象,呈现具有高品质内容的民族类纪录片。做到能引起国内观众产生共鸣的同时,吸引更多的国外观众,弘扬民族文化精神。希望中国有越来越多的《原声中国》出现,让中国文化“走出去”,发展“原声”,展现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