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川剧对中国古典舞剧目创作的影响

2021-11-14 07:45梅榆昆
戏剧之家 2021年13期
关键词:川剧古典舞舞蹈

梅榆昆

(四川音乐学院 舞蹈学院,四川 成都 610000)

一、引言

20世纪50年代,欧阳予倩先生首次提出中国古典舞概念,主张“从戏曲中保留下来的舞蹈入手去研究整理中国古典舞”,奠定了中国古典舞与戏曲密不可分的关系。80年代以后,李正一与唐满城二位教授在不懈努力之下,成功从戏曲中提取了身韵元素,编写了身韵教材,拟定了教学大纲,中国古典舞教学从此走上正轨,更加民族化、系统化、科学化。虽然现在中国古典舞学派多样,但新古典舞以它特有的身段形态、身韵风格在古典舞中独领风骚,仍是各高校主要学习体系。由于本人从小居住在四川,因此对川剧尤为关注,同时一直学习和钻研中国古典舞,对一些成功运用川剧元素创作的中国古典舞剧目深感兴趣(如《俏花旦》《百花争妍》《纸扇书生》等),坚信其艺术风格能为未来中国古典舞的可持续性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二、川剧综述

(一)川剧概念

川剧俗称川戏,是中国传统戏曲剧种之一,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艺术,流行于四川、重庆及贵州、云南部分地区。川剧集昆腔、高腔、胡琴、弹戏、灯调这五种声腔于一体,其中尤以帮、打、唱相结合的高腔最具特色。

(二)川剧现状

川剧形成至今,其发展历史可以划分为多个阶段。由于本论文重点不在于此,仅简单说明一下它的现状。近十几年,由于受到外国文化的冲击,同时随着时代的日益变化,人们的审美意识及审美观念都有所改变,中国传统文化遭到严重的打击,这其中不免涵盖了川剧。国办剧团大量解体,至今仍有所传承的川剧团不到20个;从业队伍急剧萎缩,老一辈的艺术家已垂垂老矣,而年轻一代对川剧并不感兴趣,人才断层极其严重,技艺濒临失传;传统剧目成批流失,历史上川剧的剧目有“唐三千,宋八百、数不完的三列国”之说,而当下能演的寥寥无几。针对这一现象,国家在2006年将川剧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并进行保护,这足以说明川剧所具备的文化底蕴及艺术风格是被全国认可的。近年来,川剧与旅游产业及其他姊妹艺术的有机融合,逐渐受到大众的喜爱。每当游客来西部地区时,总不忘领略一下川剧风采,无不为变脸、喷火等高超技艺所惊叹,川剧已成巴蜀地区特有的文化标志。此外,将川剧元素融入中国古典舞剧目创作之中,也深受大众好评。如刘凌莉老师编创的优秀作品《俏花旦》《百花争妍》《英姿》,分别采用了川剧的花旦、青衣旦、刀马旦的形象,一登春晚,其新颖大胆的舞蹈创作就吸引了观众的注意。笔者坚信未来川剧定能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其发展势头将会再次复苏,其前景也会越来越宽。

三、中国古典舞综述

(一)中国古典舞概念

中国古典舞实为当代人所创,对中国古典舞这一概念的认知,首先要从“古典”二字入手,“古”从字面上理解为传统的意思,“典”可解释为典范、经典。许多学者认为古典舞只能表现古代舞蹈,应极力将古代舞蹈复现,将“古典”与“古代”混为一谈。中国古典舞是在借鉴传统艺术戏曲、武术的基础上,遵循舞蹈艺术本体的特性和规律,结合当代人的审美特征,建立的具有鲜明民族性、舞蹈性、科学性、时代性的新型艺术样式。在20世纪80年代,不仅有以身韵为核心的新古典舞,同时还出现了根据壁画、画像砖等文物为创造依据来还原古代舞蹈、揭露古代风貌的敦煌舞蹈流派和汉唐古典舞流派。“百花争鸣,百家齐放”这种现象是好的,我们应提倡多元文化并存,但无论中国古典舞未来的分支有多少,它的表达内容都应着眼于“古典精神”,其实质并没有发生改变,只是表达方式有所不同。

(二)中国古典舞创建发展历程

中国古典舞创建历程可大致分为奠基时期、建设时期、升华时期、成熟时期。

奠基时期及建设时期主要以欧阳予倩、崔承喜、叶宁为代表,他们提出了一系列的观点并进行艺术实践。这一期间最为重要的是叶宁带领成员于1960年完成了《中国古典舞教学法》(大绿本)的撰写工作,初步形成了中国古典舞教材。这一教学法是在戏曲、武术的基础上,进行分析、提炼、整理,同时借鉴芭蕾舞蹈科学的训练体系,由浅入深地进行训练。

80年代身韵的构建则是其升华期,身韵是“身法”和“韵律”的总称,二者有机融合,令中国古典舞实现了民族性、科学性、系统性的统一,是李正一老师和唐满城老师历经30多年探索出来的训练体系。身韵使得中国古典舞彻底摆脱偏离于民族特性的纯功能训练的影响,它包含形神兼备、内外统一等要求,其特征主要体现在“形、神、劲、律”这四个字上,同时身韵的外在形态则以“拧、倾、圆、曲”为其衡量标准,以三圆(平圆、立圆、八字圆)为主要运动路线。

90年代之前中国古典舞是从无到有,90年代以后中国古典舞则是从有变多,逐渐步入成熟阶段。这一期间中国古典舞无论是教学体系,还是剧目创作,都越来越完善,并逐渐得到国内和国际的认可,同时其艺术风格也越来越多样。当前我国古典舞呈现三足鼎立的局面,分别是李正一、唐满城创建的新古典舞,孙颖创建的汉唐古典舞以及高金荣创建的敦煌古典舞。其中,新古典舞是对中国戏曲舞蹈的继承发展;汉唐古典舞致力于在古代文献与文物中发现具有代表性的舞蹈语汇,同时将创作的视野扩展至古代文化的各个方面,包括文学、哲学等,以此来把握某一古典时期的整体文化风貌与美学精神,通过舞蹈呈现一种古典文化意蕴和人文情怀;敦煌派古典舞的动作特征以壁画形象为依据,对壁画中静止的形象和造型进行临摹,并借助舞蹈的基本规律使得这些画像与雕塑流动、鲜活起来。由于“一体多元”的现象越发显著,反而令大家想要找到中国古典舞唯一的“核心”,对古典舞的定义产生了疑惑。其实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对立统一的现象,是同源分流的必然结果,当下中国古典舞一体多元的发展模式是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的,是当代人依据自己的审美观念、理解诠释的不同而呈现的多元化现象。而在这“一体多元”的背后就不免包含了中国古典舞与川剧的有机结合,虽没有完整的教学体系,但已出现了不少的优秀舞蹈剧目,笔者坚信在未来它将会成为中国古典舞强有力的分支,形成具有西部特色的中国古典舞。

四、川剧对中国古典舞剧目创作的影响

从目前蕴涵川剧元素的中国古典舞成功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出川剧与中国古典舞的有机融合所产生的“新产物”深得业界的肯定与赞扬。因此,笔者认为可以从中总结成功的创作经验,这些宝贵的财富对于未来二者形成的“新产物”提供了一条有效快捷的道路。

(一)从川剧行当入手创作人物形象

川剧有小生、须生、旦角、花脸、丑角这五个著名行当,而每一行当之中又有不同的分行。这就需要编导在塑造人物形象时,阅读大量相关书籍并深入川剧院去体会其性格的不同,之后在舞蹈创作中所塑造的艺术形象才更具真实性,才可追溯其舞蹈形象“母体”是源自川剧,而不是京剧、昆曲等其他戏曲。所以在提取行当特点时,一定要找到其独特性,这一点是其他戏曲无法替代的,也只有这样才真正属于川剧与中国古典舞二者产生的“新产物”。

我们可以先从成功案例——舞蹈作品《俏花旦》中去找寻如何令艺术形象更富有独特性。首先是动作语汇,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刘老师在创作该作品之前,先向老川剧家们学习相关知识,寻找其特有性格及动作语汇,才形成了舞台上舞者那般争奇斗艳、不时地向对手发起挑战的场面,好像在说“你能吗?”那富有孩子气的“洋洋得意”的形象,不由得让人发笑。成功演绎了巴蜀少女之间美好的情谊以及她们不服输的品格,将巴蜀少女的生活场景巧妙地升华到艺术境界之中。其次,在作品中巧妙地采用了川剧的翎子功,它不仅象征着花旦特有的身份,同时将花旦的内在情感借由翎子外化,更加清晰地展现在人们眼前。技与艺的结合,既提高了该作品的观赏性,令观众产生兴趣及油然的惊叹,同时又具有艺术价值,能引发观众与编导、演员的情感共鸣。最后,编导在音乐的选择上也极具地方特色,一出场就采用了巴蜀方言直接点明该作品的主题思想,同时还采用“肉锣鼓”来打出节拍,赋予整个作品欢快、富有乐趣的基调。音乐的有效辅助,表现出巴蜀妹子聪慧、泼辣、真善美的个性,给观众描绘了一幅地方性民俗特色的画卷。《俏花旦》这一作品在古典舞的基础进行艺术创新,融入了地方戏曲川剧的旦角形象以及特有的翎子功,打破了中国古典舞传统剧目创作的固有模式。该作品的产生有效地改变了川剧与中国古典舞的发展窘境,带来了新的发展契机,更加符合当代人的审美,同时又没有丢失传统文化底蕴。这无论是对中国古典舞剧目还是对教学体系中人物形象的塑造的培养,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艺术典范,形成了另一股分流,虽其流动不如其他三者那么汹涌澎湃,却蓄势待发,其发展势头不可估量。

在川剧丑角这一行当,近几年也创作了《滚灯》舞蹈作品。从动作角度进行分析,因为是丑角,是小人物,所以整体动作的编排不需要多么的正派、大气,需要抓住人物的主要动作特征及情绪心理。例如,剧目中有一组独特的动作是一群小徒弟捏着兰花指、扭着身体、跳着后踢步,在该作品中可谓点睛之笔,既有效准确地塑造了人物形象,还令观众印象深刻。试想一下,如果在其他作品或现实生活中,看到一群高大的男人做类似的动作,可能会令人质疑甚至无法接受。因此同一动作语言放在不同地方所起到的艺术效果大有不同。同时编导在对师徒二人的形象上也定位准确——是具有川剧丑角特色的师徒关系,不是京剧的,不是昆曲的,也不是其他任何川剧行当的师徒关系。作品为了体现徒弟与师傅的关系以及徒弟特有的年龄思想,通过表现徒弟在学艺过程中爱耍小聪明,与师傅“斗智斗勇”,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滑稽场景。舞蹈《滚灯》在服装和化妆上也对川剧《滚灯》有所借鉴:在服装设计上,徒弟们身着不同颜色的肚兜、宽松收腿裤、腰扎彩绸、脚蹬绣球鞋;在化妆上,则是光头、白鼻梁、红鼻头、红脸蛋。

所以在古典舞作品中塑造川剧形象时,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找到它的独特性,那么如何富有独特性呢?首先落实在动作语言中,因为在舞蹈艺术作品中动作是传递人物内心情感及性格的有效途径;其次,在川剧中每一行当都含有自己特有的功法技法,可通过一些道具功法来有效塑造其人物形象;最后可借助音乐、服饰、妆容等外在手段进行人物形象的刻画

(二)从川剧功法入手创新中国古典舞语汇

川剧的专用功法对于中国古典舞作品的动作语汇创新及行当形象塑造都起着有效促进作用。它是指一些行当或角色类型,为表达内心复杂的情绪情感,借由一些特殊技能和技法来有效传递给观众。川剧功法一般有翎子功、髯口功、褶子功、水袖功、扇子功、踩跷功、矮子功等。上文已谈到川剧的专用功法对舞蹈形象的促进作用,若将这些功法技法进行有效整理,与中国古典舞身法韵律相融合,形成新的古典舞语汇,也是隶属于二者的“新产物”。例如刘凌莉老师编创的《百花争妍》作品,其中的舞蹈语汇采用了川剧的水袖功,将川剧水袖功的表意性及技艺性特点在作品中淋漓尽致地传达出来。将水袖异化为争奇斗艳的鲜花,表现出四川年轻女子如花般的年纪,散发其特有魅力以及骨子里透露出的不服输的气质。这一作品在动作语汇上也给中国古典舞服饰水袖课程带来了一定的思考,如何创作出更为丰富的袖舞语言?如何将袖技与中国古典舞的技术有机融合?如何使袖技更具表意性?

胡岩老师编创的《纸扇书生》舞蹈作品,是以川剧折扇为道具创作的中国古典舞男子群舞。作品分为三部分,分别表现了雅致闲逸的仪节风度、妙趣横生的自娱态度和狂放不羁的逍遥气度等中国古代文人的典型特征。该作品的初衷是希望从不同角度展现一个立体全面的书生形象。作为一个编导,不能以“形而上学”的眼光看待表面现象,而应以辩证统一的方式多角度地塑造一个艺术形象。因此编导着重从“趣”、“雅”、“狂”三个角度去塑造古代书生形象。“趣”“雅”“狂”既是不同文人之间迥异的性格特征,也是同一文人形象在不同人生阶段的不同心态,更是不同时代不同文化环境下文人的不同情感诉求。运用川剧扇子功的形式表现古代书生的形象,而并不局限于川剧中小生这一行当。

该作品中部分动作编排与折扇技法的运用都借鉴了川剧,其源头可追溯至2006年北京舞蹈学院中国古典舞系主任王伟老师组织的一次川剧小生扇子功进修课,他们跟随著名川剧演员肖德美老师进行学习。在学习过程中,肖老师不仅从理论方面细致分析了川剧小生运用折扇时的“手眼身法步”以及极具特色的扇子功法动作语汇,更重要的是把各种不同的扇子用法规范成扇法术语,并编排成短句进行教授。这次的学习极大引发了胡岩老师对川剧小生形象的喜爱以及对折扇技法的兴趣。之后北京舞蹈学院将折扇技法融入古典舞组合课中,丰富了中国古典舞服饰道具课程的内容,更加注重加强学生的身法韵律、对多样人物形象的把握以及对古代传统道具技术的熟练掌握。技艺性和艺术性的有机结合为中国古典舞的学科发展和创作提供了宽阔的道路。随着对川剧书生形象逐渐深入的认识以及对折扇技法的熟练掌握,胡岩老师历经十年,最终明确了编创动机,希望通过该作品多角度去展现古代书生的人物形象,进而折射出古代传统文化精神。这一作品的创作历程可以作为一个成功的案例,为以后中国古典舞从川剧艺术汲取养分提供有效参考。在2019年,胡岩老师还出版了著作《中国古典舞扇舞研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中国古典舞折扇训练教程,为中国古典舞服饰道具课程又增添了一抹亮丽色彩。

因此,川剧专用功法不仅为舞蹈作品(尤其形成特有的古典舞语汇)增添了焕然一新之感,而且也为中国古典舞未来服饰道具课程的发展指明了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

五、结语

本文从现有成果来分析和总结中国古典舞从川剧艺术中汲取养分的有效路径,希望能有效解决川剧(传播度与受众度)与中国古典舞(民族化与语言的匮乏)现有的窘境,同时能为西部舞蹈高校建设中国古典舞学科提供有效参考。笔者坚信在未来,将川剧元素巧妙融入中国古典舞教材建设与剧目创作当中将获得瞩目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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