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电影中的赛博格形象研究

2021-11-13 00:28贾广宇
声屏世界 2021年6期
关键词:哈拉博格人类

□ 贾广宇

赛博格概念的界定与拓展

机械移植提高人体机能的科学设想。“赛博格”一词的诞生,是取自“控制论(Cybernetic)”和“有机体(Organism)”两词的前半段组合而成的新名词“cyborg”。最早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当时美国航空航天局的两位科学家克莱因斯·克林斯与内森·克莱恩,希望通过药物、机械等技术手段帮助宇航员提高人体机能,从而增强宇航员在外太空的生存能力,这个设想也成为了赛博格的概念雏形。后来随着生物工程、人工智能等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赛博格的定义也随之被扩大,出现在了医学、人类学等领域当中。在现代医学当中,医生面对躯体患有生理缺陷的患者,也会使用例如助听器、心脏支架或是义肢等机械装置来帮助患者弥补生理功能上的缺陷,实现人体与机械的结合。马歇尔·麦克卢汉曾提出“媒介即人的延伸”这一概念,在如今的电子传播时代,手机、电视等电子媒介成为了人们视觉和听觉向外延伸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这些电子设备成为了安装在身体上的“隐形机械”,不知不觉中,“赛博格”的概念已经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人类边界逾越背后的社会象征。除了起初“赛博格”人机结合的狭义概念外,后人类主义也推动了赛博格向着哲学问题的变迁。后人类主义思想作为对人文主义的批判,是对于“以人为中心”思想的反思和对于人与自然、社会之间关系的重新解读,人们可以在唐娜·哈拉维、布鲁诺·拉图尔、凯瑟琳·海勒等著名学者的理论中找到后人类主义思想的影子。随着现代科技的快速发展,人们也开始去思考人类与科技之间的微妙关系,这使得关于赛博格的研究摆脱了原先的狭义科学概念,进入到了文化研究的领域范畴,赛博格概念中关于人体的重构与后人类主义思想中对人本质的反思产生了共鸣。在美国女权主义学者唐娜·哈拉维的笔下,赛博格的出现意味着人类与动物、有机体与机械以及物质与非物质三条人类界限的模糊,在边界模糊的背后赛博格也象征着对于性别、种族、阶段等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的消解,当人人都成为赛博格,关于这些二元论的区分也就失去了意义,从而实现真正含义上的男女平等社会。因此,哈拉维也将赛博格视为一种政治神话,并且发出“我愿意做赛博格,而非女神”的呼声。正是由于赛博格的概念在其发展的过程中进入到了文化领域范畴,关于赛博格的研究也越来越成为科技将如何左右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对人类的身体性将产生怎样影响的一种未来寓言。

科幻作品中人类反思的创作对象。受西方工业革命影响,科幻小说诞生于那个机器开始改变世界的年代,文学作为社会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自然会与社会表征产生呼应;当下科学技术正在重塑人类的生活方式,当科技进化到了一定的程度,它又会怎样改变人们的社会?科幻小说带着这样的思考,进入到了当时人们的视野中。起初作为一种科学设想,赛博格在20世纪中叶才被提出,但在先前的科幻小说中人们发现赛博格的形象已然存在。在玛丽·雪莱所著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中作者描写了一个被科学家用尸体残肢拼凑而成的巨大怪物,书中人造人的科学设想也成为了赛博格的一种缩影。而后来科技社会衍生出的赛博朋克文化则更加完善了对赛博格的设想,在威廉·吉普森的经典赛博朋克小说《神经漫游者》中,作者向读者展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虚拟空间,主人公凯斯大脑与世界网络相连接的信息盗贼形象也开创了人脑与电脑结合的赛博格新形式。在科技文明高度发达的赛博朋克世界中,人体改造后的赛博格成为了社会的主要群体,可是科技高速发展带来的资本主义极端化,赛博格的社会是否会变得畸形?作为人与科技最直接的互动产物,赛博格是人类对于科技发展反思最直观的体现,自然也就成为了许多科幻小说的创作主体。

科幻电影中不同类型的赛博格

被孤立的社会“边缘者”。当机器人可以模仿人类行为,人们会抱着怎样的态度去对待它?是欣喜它的分担,还是恐惧它的代替,亦或是憎恨它的霸占?在科幻电影《剪刀手爱德华》中,身居古堡的老科学家创造了一个机器人并取名为爱德华,但爱德华就如同《弗兰肯斯坦》中的怪物,两者都缺失人类身体表征的完整性。怪物试图帮助人类,却因非人的外表受到社会的抛弃,最终对人类心生仇恨;爱德华心地单纯,却苦于身体和心智的残缺爱而不得,最终自我封闭,两者皆是社会边缘的赛博格存在。这样的角色下却蕴含着另外一层思考,人工智能是否真的会产生意识?意识的产生是否又代表人类生命的产生?如今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机器人已经进入了我们的生活,关于AI主持人的新闻就引发了许多人的职业危机感。电脑正在一点点代替人脑,如果机器人已经开始顶替人类去工作,那么将来有一天机器人是否会代替人类去生活?正如唐娜·哈拉维在《赛博格宣言》中所说:“我们的机器令人不安地生气勃勃,而我们自己则令人恐惧地萎靡迟钝。”这是人工智能带给人类难以摆脱的忧思,但它也在不断地警醒着人类,与其去担忧人类是否会被终结,不如加强自身对于科学规律性地把握,避免科技发展的失控。

寻求自我身份认同的“失忆者”。当身体成为躯壳变得可以随意更换,当意识和记忆可以被转移和制造,赛博格该如何去定义自己的身份。押井守导演的动画电影《攻壳机动队》凭借着其对于人本身深刻的哲学性思考被很多观众奉为赛博朋克电影的神作。在《攻壳机动队》的世界中,人类可以抛弃自身孱弱的肉体将其更换为机械,甚至可以凭借高度发达的科技实现大脑电子化。电影主人公草薙素子便是实现全身义体化的赛博格形象。素子在奉命调查“傀儡师”案件时发现罪犯存在记忆被篡改的现象,这让素子内心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她作为全身义体化的赛博格,机械义体让DNA失去了说服力,记忆如今又可以被篡改,到底如何才能让自己确定“我”就是“我”呢?押井守在影片最后也并没有表明答案,而是让素子放下了对“自我”的执念,选择与本是人工智能程序却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师合体,意识超越了肉体的限制,成为一种高级形态的存在,但人们已无法再将合体后的素子称之为“人”。因此,关于何为人的讨论人们不能将身体与意识分裂开来,正因为拥有着人类的身体,人们的大脑才能获得关于人类的感知,即使记忆被篡改,可人们依然能够通过自己的行为去重新定义自我身份,如同电影《银翼杀手2049》中的K。K作为人类生产的复制人,本以为自己是被复制人生下的孩子,代表着奇迹的发生,可最后K发现自己的记忆是被别人篡改的,他的存在是为了掩护真正的复制人孩子,这让K的内心几乎崩溃。K身为赛博格拥有的一直是别人的记忆,但是在真相大白后他没有放弃自己“人”的身份,而是通过救下戴克让他们父女相见的行动重新寻回自己存在的意义。

父权社会的“挑战者”。前文中曾提到在唐纳·哈拉维的笔下,赛博格概念的背后代表的对于男性—女性、心智—身体等二元对立解构的消解,承载着乌托邦式的社会功能,从而帮助女性跨越出当前的身份认同困境,冲击西方的父权社会秩序。影片《阿丽塔:战斗天使》塑造了一个正义、善良的女性赛博格形象——阿丽塔。在阿丽塔的世界中,无论是钢铁城食物链顶端的维克托,还是天空之城撒冷的集权者诺瓦,权力的掌管者无一例外都是男性角色,这似乎也是哈拉维所批判的西方父权社会的缩影。父权制度下的女性一直处于卑微和服从的地位,这也刺激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反抗,阿丽塔虽然身材娇小,但是在面对这些男性对手时毫无惧色,将他们一一击败。电影中阿丽塔在爱与冒险中不断成长,一点点地接近挑战男性反派所掌握的权力至高点,如同唐纳哈拉维等女权主义学家所代表的女权运动一般,不断地在冲击着男权思想。随着当代女性独立意识的觉醒和社会地位的提高,女性也在逐渐地从父权制社会下解脱。或许在赛博格的社会,如唐纳哈拉维所说:“赛博性别是一种进行全面报复的局部可能性,”性别之分在全民义体化的赛博格社会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结语

当科技逐渐嵌入人们的生活,科幻作品中关于未来的设想正在由假成真,对于人类和科技的互动寓言也转化为了现实思考。凯瑟琳·海勒曾在《我们如何成为后人类》中指出人类必须与其他生命形式共享这个星球甚至人类自身,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人们都会以赛博格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尽管赛博格的出现并非意味着人类的终结,但会对人类文明产生怎样的冲击,科技是否会成为人类命运的主宰,这值得人们不断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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