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林记忆中的恽代英和萧楚女

盛巽昌

1962年初，上海图书馆设立由顾廷龙直接支持的“资料组”。它是秉承市文化局方行副局长意旨设立的，业务内容也多是由方行安排的，诸如整理杨昌济《达化斋日记》、许地山《三百年来妇女服装》，而不是武重年先生口述史所称“搞古代近代书目”。当时资料组工作成员仅三人，组长姜长林先生，组员是资深馆员王煦华先生和我。我刚从大学毕业未久，主要工作是主心骨王煦华承担，我只能是客串，跑龙套，做些打杂而已。

有一次，资料组收到一大批影印件。原书是钢笔直写，字稍有潦草，无标点。一看之下，原来是恽代英早年日记，据说是修缮房屋从墙壁里发现的。王先生是这份日记的主要整理者，标点，也兼做文字修订，改错，最后是定稿。图书馆相当重视，还特地从办公室调来唯一的熟练打字员陆允贞女士，把最后修订稿打字后，又是油印五十部。

正是有缘。姜先生早年还与恽代英相识，而且是同志，好朋友，在整理恽代英日记过程的闲谈时，我曾几次向他请教。

姜先生是由市文化局文物仓库主任（科级）调任上海图书馆的。此人非常正直、诚恳，平易近人。他对我们谈了1924年在广东黄埔军校的故事。他本人原是江苏松江第一批中共党员，全家有几个共产党员，在大革命失败时，他们都和松江中共负责人侯绍裘一起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他与侯绍裘是亲密战友，他介绍说，反动派很痛恨侯，但因他在民众中威信高，不敢公开杀害，就在深夜里把他装进麻袋，抛进黄浦江毁尸灭迹了。

姜长林当时没有被捕。他说他曾在黄埔军校任少校党务科长（第一科，主管党务组织人事），顶头上司就是上校总教官恽代英，同事就有聂荣臻、叶剑英，他们都是少校教官。他所以脱险，也正是巧合。他本人是1927年4月10 日左右离开广州奉命赴上海的，但到上海已是4月13、14日，蒋介石的“四一二”大屠杀已经结束，而当他离开广州时，李济深发动的“四一五”大屠杀还未开始，此时他还在船上，但因此就脱党了。虽然自己在广州脱险，但他的战友，好朋友萧楚女、熊雄都被杀害了。

姜长林在谈话中，提及两个人时满怀感情，一个是萧楚女，一个是恽代英。他说萧楚女是武汉跑堂出身，没有文化，但口才一流，文笔潇洒。他其貌不扬，是大麻子，因为名字叫“楚女”，以至竟有不少男子写信向他示爱呢！萧楚女有时把信拿出与姜长林看，自己则哈哈大笑。

姜长林对恽代英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他每作报告、演讲，从不用讲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文不加点，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好文章。他与恽代英相当密切，时时相从。有天，两人都着军装闲步广州沙尾码头，沿途谈及现在广州小偷猖獗时，恽代英说：不怕，我就能高度提防着呢！不料走了段路，恽代英随手一碰上口袋，发现新买的一支派克金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