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记

2021-11-12 12:37
雨花 2021年3期

小三花

在众人离开之际,阳光扫描地板;

一只小三花从窗台下探出身躯来。

人的脚越来越少,最后一双似乎

有所留恋又最终离开,门关上了。

面包之屑、一块舌状花瓣,

迷你小刀,牙齿亮着光点。

黑橘白在安谧的光中走动。

空气中难道还有偏头痛的灵魂?

周未,“鱼类有如女性形式”——

某一个昏头昏脑的男人这么说。

然而上天给了他谄媚者样貌。

陡然间的中断使时间空下来。

人间的物质变少了,陨石与

石榴皆可用来食用?桌布上——

众人,在食物上留下了刻度;

美的星球物质如烫伤的言语。

黄昏

当人间万物还在天上飞;

快乐为的不是快乐,而是更胸有成竹。

我也不是,向万物有灵提请诉求,以稀释

彷徨无地的状态。

河鱼带了玫瑰色的长牙,在空中走;

纯真的孩童带来全部的养料和空间。

为什么,开始喜欢上活生生的生活?

我从粗糙中获得乐趣并且延续下去。

人们都在死去,选中不同的时间;

你,不要告诉我,是命运在选择;

我们都在选。婴儿们艰难地落地,

长成孩童、少年、青年、中年,或老年——

这些不同的物种啊,我曾在某个不好的时候倾听。

他们是不同的,又仿佛身影重叠互相指认。

我那时看到,不同的我在某一条道上窜动;

而黄昏,正等着一人在阳台上坐拥愁城。

河东记

眼前,大桥的栏杆如流动的铝线,切割;

赣江,一块水的蓝,阴冷的蓝晃荡——

水中,被围的一小片狭长秋绿;车移动,

它慢慢展开,越来越平白无奇。

二十年前我曾在此地嬉游;在井冈山大桥下,

两块黄带子般的沙滩无限延长,水,在收缩。

为了存身于记忆而消失;那一批一批的人体,

都是年轻的,不带任何体重。

被观看的东西,一直要被看到,

变化而循环;而我看过了哪些?

或许已经忘了,我自负于修整

诗歌观念;热爱生活就是浪费。

因为记忆,或者因为记忆而终结的一些东西;

这个地方还有意义吗?河的东面,有一块由

山包堆起的处所;教室、宿舍、红土、人事。

1994年夏初我到此地找工作,之后再没离开。

同路人

同路人与你说过什么?没有,我甚至

不曾见过他,他只是宽泛的所在。

花园里有迷失的宠物看着到拂晓。

夜露沉睡,它们,并不知晓谈论的话题。

我也不想,你显露的博学其实不怎么样,

徒有一副先知框架。远非智识可以达到。

我今夜去垂钓了,你知道,

晚上有晚上的鱼可钓——

一位年轻时患过肿瘤的人如此说。

我曾为这句回答恼火不已;

但现在,我从中学到更多。

入侵

植物的花序,鸟的羽翎,

以及其他可想到的;

在开始的地方,水涌动而为泉流;

人的声音,示爱者

轻手轻脚抖去身体上的罪孽;

鸟类的轻灵醒着,隐入黑暗。

幽魂们蹉跎了漫长光阴——

以自身的虚幻轮廓模糊名物界限;

梦是入侵,而不是渗透。

在同一性的结构感中,我们

认同精致、协调又可怕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