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魂

张丽

时间：2020年初春

地点：抗击“新冠肺炎”优秀共产党员张新泉家

人物：林 媛 某医院外科护士长，抗击“新冠肺炎”优秀共产党员张新泉妻子

张 母 抗击“新冠肺炎”优秀共产党员张新泉母亲

余 芳 某医院呼吸科医生

晓 悦 林媛与张新泉之女，军医大学学生

志愿者、小伙子、妇女、小孩、老人若干。

【空旷的某小区街道上人迹稀少，阴霾的天空中似有雨雪飘下，寒气阵阵，喇叭中反复介绍着“新型冠状肺炎病毒的危害”。“禁止随便出入”的红条幅高高悬挂在小区门口，几个戴口罩带臂章的防控志愿者手拿体温器尽职尽责地测量着出入的人们。

【林媛披头散发且步伐踉跄上场，在料峭的寒风中，单薄的身躯心力交瘁……

【突然，一阵头晕目眩，手里紧握的一个小小相框跌落在地，林媛一步抢上前去捡起，双手紧抱胸前，阵阵揪心的痛袭来。】

林 媛：（猛抬头，天空中透出一丝亮光，仿佛看到爱人那张微笑的脸庞、那期待的目光，百感交集，热泪夺眶而出）老张，是你吗？我知道你还在关注着“疫情”的治疗情况，还在揣摩着病人的救治方案……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唱）云漫漫凉风习习细雨低泣，

都只为失去你天地同悲凄。

突如其来遭瘟疫，

“病毒”汹汹来势急。

霎时间众病人涌满医院里，

医生们仓促上阵全力析疑。

谁想到战斗正酣你遭袭击，

谁想到壮志未酬你捐身躯。

老张呀，老张呀！

我深知你有千万个不愿意，

实无奈那病魔施虐把你欺。

再看不到你为母尽孝把脚洗，

再看不到你为女尽责陪课习。

再看不到你与病人细交语，

再看不到你与同事论得失。

再不能与你相对把病理议，

再不能咱相濡以沫共偎依。

老张呀，老张呀，老张呀！

那天你坐着灵车离开“重症区”，

我的心好似千刀万剐生生撕。

雨雪中跌跌撞撞追足迹，

只望你匆匆脚步稍迟疑。

泥泞中边跑边喊声哑嘶，

只望你别留下孤儿寡母无靠依。

今日你匆匆随风去，

这家里事儿怎操持？

（望着家门，欲进又退）

老婆母双目含疑常问你，

我只得装无事闪烁言辞。

在家里我不能放声哭泣，

怕只怕母失子难撑病体。

在医院我为你挺胸逞刚毅，

为病人忍悲痛镇定又自持。

悦儿她在学校勤奋自勉历，

定会随你心愿取得好成绩。

（白）老张啊，放心吧！老张啊，安息吧！

待到咱众志成城驱瘟疫，

你定会一展倦容笑嘻嘻。

【林媛轻轻擦去腮边泪珠，将相框装进包里，然后整整零乱的头发，开门进。】

【幕启：一所简朴的楼房内，张母听到开门声，从里屋伸出带泪的脸，见儿媳回来，忙擦去腮边的泪。】

张 母：（微笑着接过林媛手中的包）下班了？快坐下歇会儿喝口水，饭马上就好。

林 媛：妈，我不饿，也不想喝水，累，想躺会儿。

张 母：好，那你先到里屋躺会儿，饭好了妈叫你。

【林媛返身进了里屋。

【张母望着儿媳单薄欲倒的背影，阵阵悲痛袭来，忙捂住嘴靠在桌前。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张母一惊，快步拿起听筒。】

喂，喂？

【台角，一束灯光照在身穿军装且满脸泪水的晓悦脸上。】

晓 悦：奶奶，呜呜呜……我爸，我爸怎么……

张 母：（忙用手捂住听筒，抬头望向里屋，压低声音）悦啊，别哭，别哭啊！你爸他——那也是毫无办法呀！（哽咽）

晓 悦：奶奶，我看见我妈追着我爸的灵车跑，我好心痛啊！呜呜呜——爸呀——

张 母：悦儿，别哭别哭，不能让你妈再受刺激了，她再也禁不起了！听话啊！

【林媛听到铃声，一步跨出。】

林 媛：妈，谁来的电话？

张 母：（见儿媳出来，慌乱擦泪）没没没……哦，是悦儿。

林 媛：啊？（紧张，忙接过听筒）妈，您忙去吧，我和她说！

【张母扭身拿过菜篮子，边捡菜边听。】

林媛：（强压住满腔痛楚）悦儿——

晓 悦：（大放悲声）妈妈，你的手机怎么不开？我……呜呜……我爸，我爸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林 媛：悦儿，你爸在救治病人时不幸被传染，本应休息治疗，可他全然不顾自己，依然坚持工作。等到实在爬不起来时，已经晚了。（哽咽）

晓悦：呜呜呜——爸爸呀！

林 媛：（压低声音）悦儿，别哭，别哭啊！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晓 悦：妈妈，我再也见不到爸爸了……

林 媛：悦儿，要坚强，好好学习，毕业后回咱医院来工作，实现你爸的愿望。明白吗？

晓 悦：不！我现在就要回去，马上就回去。

林 媛：（生气地）胡闹！现在非常时期，你就算回来也必须隔离后才能回家！也见不到你爸！你爸感染的是“新冠肺炎”，传染非常严重，已经火化了——

晓 悦：不！我要回去，现在就去医院上班……

林媛：你，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怎么——（无意中发现婆母）听话！妈不和你说了，完了给你打过去。（忙放下电话）

【灯光暗，晓悦下场。】

林 媛：妈，饭做好了吗？我给你打下手？

张 母：（忙推林媛）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你

快去休息会儿！好了叫你！

林 媛：那我再歇会儿？

【林媛转身回到里屋。】

张 母：（见儿媳离去，一阵揪心的痛涌来）儿啊，你这一走，让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可怎么活呀！

（唱）泉儿走媳妇她形消体瘦，

心里痛强镇静面似霜秋。

泉儿啊病魔催你悄然走，

留下这一家人怎度春秋？

娘已是风烛残年成昏昼，

再不用我儿费心来担忧。

你爸在追击逃犯中弹走，

你却为治病救人把命休。

你父子为国为民功德厚，

我婆媳同样命运同哀愁。

悦儿她军医大学自奋斗，

林媛却肩挑重担难运筹。

我只得装糊涂含而不露，

料理好家务事分担苦愁。

【擦去腮边泪，端起菜篮向厨房走去。】

【敲门声响起，内喊：林主任在家吗？】

张 母：（厨房走出）谁呀？（开门）

余 芳：大娘，你好！林主任在家吗？

张 母：在，在，你是……

余 芳：我是咱医院呼吸科的余芳，找林主任有点事。

张 母：呼吸科……（一阵痛涌上，随即镇定）在，她累了，在睡觉，有啥事和我说，完了我告诉她吧！

余 芳：好的！是这样的，我们……

林 媛：（听到声音一步跨出）谁？哦，是小余呀！快坐！

余 芳：（见林媛摇摇欲坠的样子，忙扶）林主任，您……没事吧？

林 媛：没事，这几天太累了，有点晕！

余 芳：您可要注意身体，节哀顺便……

林 媛：（抢过话头）没事，病人太多，白天忙病人，晚上还得陪老张，太累了！（使眼色）

余芳：什么？您，陪……老张？不是——（怀疑地紧盯着林媛）

林 媛：你这小余，不是我陪，还有谁陪他？不过我们老张快好了，过几天就出院了。（打手势）

余 芳：林主任，您，气糊涂了吧？张院长已……（哽咽）

林 媛：（急得又眨眼睛又打手势）看你激动的，快好了也哭？真是的！

余 芳：（上前紧抓林媛的手臂用力摇晃）林主任，您快醒醒吧！张院长感染“新冠肺炎”病毒，已去世好几天了。那天，你追着拉张院长的灵车哭着、喊着，还是我和晓梅把您拉回来的（泣不成声）林主任，难道您伤心过度，不记得了？

林 媛：（见无法阻拦，满含痛泪垂下头来。猛回头，见婆婆满眼泪水腮边滑下，惊）妈……

张 母：（紧紧抱住儿媳）媛媛，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林 媛：（惊奇）妈，您……

张母：妈早就知道了——

林媛：妈——（紧紧抱住婆母大放悲声）新泉是在救治“新冠肺炎”感染的病人时被传染，当时院党委就组织专家积极救治，可是……太晚了……

张 母：妈知道，妈都知道，电视上都播了。

林 媛：妈，后悔的是在他被隔离的那几天，我应该去好好地陪护他，也许……

余 芳：林主任，不是您的错，是张院长怕您也被感染，坚决不让您去的。

张 母：都尽力了，回天无力啊！

余 芳：（一脸茫然，直到这时才明白）原来，原来你们……我，唉！

林 媛：（稍平静后）小余你有事吗？

余 芳：哎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院党委让我来通知您，您的申请没被批准。

林 媛：什么？为啥？

余 芳：可能是……

张 母：（怀疑）申请？申请什么？

林 媛：（遮掩）没，没什么……

张 母：（严肃地）媛媛，新泉去了，咱可不能给医院提不合理的要求呀！

林 媛：妈，放心吧，我不会的。

张 母：那你写申请为的啥？

林 媛：妈，疫情刚发生时，我就写过申请，到一线病区参加护理工作，院党委没有批准。现在新泉走了，我想再次申请到一线去！这次又没批准。

余 芳：可能是考虑到张院长刚刚去世，怎么能让您再去涉险？

张 母：（明白）哦……

林 媛：妈，新泉临走时未闭上双眼，我知道他的心，一是舍不下他的亲人们；二是在这次抗击“新冠肺炎”战斗中，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虽然被评为了“优秀共产党员”。但疫情还没彻底消灭，这是他的遗憾啊！所以说，我得去替他把这最后的任务完成！（包里取出相框，随即又装回相框，取出“优秀共产党员”证书双手捧给方母）

张 母：（接过证书放在另一只手上，向林媛要过相框，双手捧起，止不住泪如雨下）儿啊！

林 媛：（上前轻轻扶住婆母）妈……（痛泪潸然而下相拥而泣）我替新泉完成他未完成的任务！

张 母：你，你是说你也要申请到“隔离病区”去？

余 芳：是啊！林主任要申请到张院长工作过的“疫区”一线病区去。

张 母：（果断）不，不能去！

余 芳：既然院党委没有批准，您就别去了。

林 媛：不，我得去！新泉没完成的任务，我替他去完成，这样才能对得起他。

张 母：不，我不能让我的孙女刚刚没了爸爸，再失去妈妈呀！呜呜呜……（大放悲声）

余 芳：这——林主任，您还是考虑考虑大娘和孩子吧！毕竟……

林 媛：不要说了，我要去！

张 母：（生气地）好，你去吧！反正新泉不在了，我说的话你也不在意，可是悦儿呢？那可是你的女儿阿！

林 媛：（伤感地）妈，您知道吗？新泉临走的样子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飘忽，如果我当时就在一线病区，就在他的身边，或许——至于悦儿，她已成年，会理解我的。

张 母：你……（闷坐在一旁）

林 媛：妈——（婆母不理）

（唱）妈呀你且别生气，

暂压怒火止悲啼。

深知你痛失儿又爱媳悲情难禁，

怎知我去一线决心定矢志难移。

新泉他一生工作在医院里，

待患者如亲人负责又心慈。

与家人从来未过过节假日，

也无有那烂漫的花前月夕。

医院里就是他坚守的阵地，

替同事们常常值班在除夕。

【音乐《我最爱的人》中，方自泉在医院忙碌的身影出现在天幕上。】

战“病毒”生死关头他不惧，

情系病人勇往直前克顽敌。

突然他被传染隔离病房里，

病情危急气喘吁吁难呼吸。

弥留时记挂着患者与同事，

记挂着“病毒”根治未办实。

放不下老母床前尽孝留憾事，

放不下小女学业未完难扶持。

妈呀妈……

他生前的憾事我深知，

定会桩桩件件都办齐。

赡养您尽职责全心全意，

助悦儿完学业竭尽我职。

新泉若地下有知英灵不泯，

定然会九泉含笑护佑支持。

白衣战士共筑堤坝战瘟疫，

定让那“冠状”病魔难逃匿。

小 余：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勉励，

打一场人民战争创奇迹。

林 媛：妈，我知道您失去心爱的儿子，承受了怎样撕心裂肺的痛，也懂得“新冠肺炎”给了您怎样的揪心与惶恐。妈，您还记得吗？自打我和新泉医科大毕业分到咱们医院，半生的苦与乐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尤其是新泉，他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的一切都是党和政府给的——

张 母：说得没错！你爸走时新泉刚上小学，那时正遇上三年自然灾害，孤儿寡母活得更是艰难，虽然说政府每年都给相应的补助，可也是杯水车薪啊！多亏了乡亲们这家给点米，那家给点面才把他拉扯大。那年他考上了医科大学，高兴得又蹦又跳，可我拿什么供他啊？

林 媛：无奈之下您就去县里卖血晕倒在路旁，被到县里开会的老支书带了回来，第二天老支书就给送来了学费——

张 母：打开那张包钱的旧报纸，有毛票、有元票，红红绿绿的一大堆，我抬起满是疑虑的双眼，老支书不好意思地告诉我：现在困难，谁家也没多少，这是乡亲们给凑的——轻轻的一句凑的，天大的恩情哪！

林 媛：新泉四年大学，优秀学生、优秀班干部，每年一个台阶，直到进了这所省级医院，始终践行着我们的入党初心、从医初心——

张 母：我都懂！你爸在追击逃犯中中弹倒下，因为他是公安人员，那是他的职责！泉儿在救治病人中被感染倒下，那也是他的职责呀！

林媛：妈——

【张母强压悲痛，紧紧抱住林媛失声痛哭。】

张 母：我的好媳妇呀！

林 媛：妈，不要怕，有党中央习总书记的关怀与正确领导，有人民群众的联防联控，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一定能够打赢！我已和小妹说好了，明天她就来陪您。

张 母：好！妈在家等你回来！

林 媛：妈，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张 母：一定千万注意啊！

林 媛：没事妈，我做了三十多年护士了，会注意的。

余 芳：大娘，您就放心吧！我们这次进“重症”病区的光护士就有十多个，还有医学院的学生志愿者们，会照顾好林主任的！

张 母：你们都要到“重症”病区去？可都要好好的啊！

林 媛：妈，估计我的申请很难得到批准，不过我决心已下，现在就去医院当面提出申请！余 芳：万一不批准呢？

林 媛：那……没事小余，我会说服他们批准的。

张 母：好！媛媛，千万保护好自己，妈等你回来！

林 媛：（激动地）妈……（相拥在一起）等我回来！小余，咱走吧？

余 芳：走！

【《英雄》音乐声响起——

【林媛和余芳从楼中走出，随后一些志愿者们也从各个地方走了出来，簇拥着林媛一直一直往前走去——

【楼上每扇窗户相继打开，众人目视着这一群即将走进“疫区”的天使们，为他们送行！等他们归来！】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