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璇
我的笔,就是我的武器。
——斯特林堡
还有什么没有写完的呢?仅剩半张
淡黄色的便签纸上
工整的,歪斜的,潦草的字迹
她的名字,银行的电话号码
甚至租车行,鲜花店,杂货铺
以及药房的琐碎事
棺材的图案,以及葬礼的安排
一切就绪。空白处,搁置的笔
忧郁的底色,无能为力
这一天,斯德哥尔摩的街道
被夜空的积雪浸没
烛火里玫瑰色的暖意
越来越淡。熬过通宵的灵魂
赤裸着,为谁而挣扎?
这么美的地方,你想以老去的生活
再一次站稳脚跟,用隐形的月光
簇拥慈悲,俯瞰冬日的草木
谁,能明白你的孤僻
从不点亮的那盏红色台灯
此刻,仿佛自焚的火焰
正在燃烧一出未完成的梦剧
爱的种子,憧憬前世的绿荫
门庭人涌。比如我,踯蹰你的书房
坚定地捏紧蓝黑相间的笔,想任性地
续写斯德哥尔摩的传奇
你不曾死亡,最后的半张纸页
没有停留的站名。下一站,还没抵达
我,曾经想把忧伤揉碎
但此时只能小心翼翼
在疼痛的石块间
与流浪猫,虚度暮色下的路径
瓦茨拉夫广场,没有许愿池
梦想的灰尘,抱怨所有人的处境
谁,看见马拉的灵车,以及愤怒的往事
卡罗利努姆宫还在
伯利恒教堂还在,火药门楼还在
它们从不释义低语的爱
疲倦的网,软弱无力
难以破解时间的咒
那个波希米亚少女,站立的十字碑前
一束鲜花,藏着生命的光影
在地下,你看得见,我却看不见
没有月亮的黄昏,两个人的名字
断开的字母,谁能连贯一体?
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戴惯墨镜
但读懂了暗处的光。这个黄昏
没有冷漠的人,更适合爱的表白
你让我着迷。
——莫迪里阿尼
居住在巴黎。我,暗恋的情愫
一触即燃。轻缓的行踪
从卢森堡公园,穿越梦的树丛
青翠枝叶,捕猎爱的呼吸
我以为,一生的游荡,即刻而止
因此,从夜莺的颂唱中
把彻夜的台词,译成经典的记忆
用铅笔素描的身姿,敞开全部的线条
有人想放空自己,让夜的伞骨
收拢疲惫的雾霭。惊慌虫鸣
也躲闪不及。看着火花的眼睛
我,铺开诗卷,释放字词的春色
触感灵魂,吟诵世界上最美的情书
谁也别想逃避。星空纯净
与月光修辞轻柔的美
夜半的视野,不着墨的某个地方
谁,手执玫瑰,陈述内心的独白
几近绝境的心念,打落巴黎的雨
湿漉漉的步道,时间之花
只剩伤情与悔恨。我,何去何从?
真相,应该是透明的。捉迷藏的游戏
我,甚感陌生。无涯的黑
哪会有前景可往。真实的欢笑
更是遥遥无期。相近时,无人惜缘
离远了,又涌动残忍的爱意
什么样的心迹,才能识别焦虑的暗码
爱情入口,被繁枝捂住
眼中的悲伤,默不作声,刺痛老去的时光
我哭,因为彼此拥有的秘密
谁,能揭活爱情的欲望
有人为塞纳河注音,我只想知道
一滴泪与流水的去向
不论谁喊我,我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夏加尔
我,喜欢在天空散步。一种轻盈的飞跃
与光的闪变,荡漾天地钦羡的爱
维捷布斯克的深蓝,迷恋激情之花
鲜艳。温馨。陶醉。美丽的鸟瞰
使幽浮的情景,疯长爱的翅膀
云之上,时光刺眼。我,瘦削的情绪
只能迫降梦的屋脊
谁,抓住一只鸟,暗示未来的天命
带花束和酒杯的二重肖像
我,不想提起。埃菲尔铁塔旁的婚礼
早已成为欲望的街景。被时间
掏空的表情,也只能为幸福的感官
悸动灵魂,奇妙地,繁衍缘分的云朵
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起。在童话的插页
画下一对明亮的眼睛。火焰似的记忆
渗透城市的空间,炽烈的光芒,漫散无边
从最轻的呢喃开始,找出耳根边的密钥
我懂得,凝听的魅力
不论谁在喊我,都能听到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