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
(河北建筑工程学院,河北张家口 075000)
当人们提及“性别”时,常常将这些概念分化为“性别”(sex)和“社会性别”(gender)。前者涉及男女两性之间生理上的基本差别,后者则指在社会文化的建构下男性与女性所具有的性别特征及差异。1955年,“性别角色”(gender role)这一概念首次被新西兰心理学家约翰·莫尼(John Money)提出,他认为“性别”这一概念是远远超出生理差异的,社会和外部环境的陶染对性别的塑造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随着20世纪60年代女权运动和性解放运动的蓬勃展开、性别观念和社会观念的不断进步,国际社会上对重新定义性别的呼声也愈加高涨。1976年美国人类学家盖尔·卢宾(Gayle Rubin)进一步提出了“社会性别”这一概念,她强调自身所在的环境背景对个人性别的认定,即在长期的社会实践中,由社会文化形成的对男女差异的理解,以及在社会文化中形成的属于两性的群体特征、社会期望和行为方式。社会性别是生物基本的社会属性之一,主要体现在性别角色上,是一种文化构成物。这种特定的社会构成,会由于时间、地域和文化等因素的差异性而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范畴中。本文通过剖析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理论来分析中国社会的农民工迁徙现象,并将其与西方乡村进行对比,从跨文化的视角来探讨东西方不同国家所代表的社会化性别角色。
荷兰社会心理学家吉尔特·霍夫斯泰德(Geert Hofstede)在研究衡量不同国家文化差异时,提出了著名的“霍夫斯泰德文化维度理论”(Hofstede's cultural dimensions theory)。他在全球几十个不同国家发放调查问卷并对其结果进行缜密的分析后,在其总结的其中一个重要维度中提出了“男性化”(Masculinity)和“女性化”(Femininity)的概念。“男性化”倾向指的是在社会的整体大环境中,男女两性的性别角色差异分化明显,其中,男人应表现出豪情壮志、坚忍不拔、注重物质成就,而女人应表现得恭谦礼让、温文尔雅、关注生活质量;“女性化”倾向则是指整个社会中两性的社会性别角色彼此交叉重叠,界限模糊,男人与女人都表现得谦逊恭顺、注重生活质量和水平。该理论指出,衡量这两种倾向的角度一般可以是对性别角色定位和分工的保守程度、对获取财富的推崇程度、对人际关系和家庭生活的重视程度等。男性化社会下定义性别角色的方式更加传统和保守,而女性化社会对于男女两性在工作、社交和家庭中承担的不同角色则持相对通达的态度。此外,男性化社会普遍崇尚行为的坚决果断以及猎取财富的抱负志向;而女性化文化则珍视社交和人际关系,关注身边人的感受并竭尽全力平衡家庭生活与工作。
在霍夫斯泰德的研究成果中,范围为0~100的男性度指数(MDI: Masculinity Dimension Index)被用来衡量某一社会的男性化和女性化程度,从该指数中可分析出其社会环境里是代表男性的特征如争强好胜、独立专断占得比重更大,还是代表女性的品质如谦敬温柔、和婉中庸占得比重大。男性度指数的数值越大,表明该社会的男性化倾向越显著,男性气质也就越突出;反之,则说明该社会的女性气质突出。结果表明,以瑞典为代表的斯堪底纳维亚国家具有最富女性化气质的文化;日本则存在显著的男性化文化;美国、澳大利亚、德国、中国等国家指数相近,社会文化偏于男性化;法国、泰国等国家则更偏于女性化。
基于霍夫斯泰德的这一维度,本文将特此分析我国城乡发展中的农民工迁徙现象背后的原因。农民工是中国特有的城乡二元体制的产物,而农民工迁徙现象是新中国成立后社会变迁的重要视角之一。根据上述霍夫斯泰德对男性度指数的研究成果以及之后的研究者所做的调查分析,中国是偏向于男性化的国度,社会竞争意识强烈,大多数人以财富和功名作为衡量成功的尺度,信奉“活着为了工作”的法则。中国国家统计局2019年发布的数据显示,全国农民工总量超过2.9亿。而在男性化文化要相对温和一些的欧洲尤其是北欧,我们却很少听到“农民工”这一词。当前我国大量农民工外出务工已成为农村人口流动的主流,他们离开祖祖辈辈都生活的故乡,去到相对较发达的地区以获得更好的收入和待遇养家糊口。改革开放后,随着我国城市化的飞速发展,城乡差距在收入、教育、医疗、消费、就业等方面进一步加大。城市建设和市场经济蓬勃发展,劳动力价格和需求也进一步提升。然而,在偏远的农村基础设施落后、经济贫乏,全年农作物基本只能维持自给自足。在维持家庭生计、往来酒席、孩子教育、赡养老人的压力下,许多农村人被迫进城务工。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除了考虑温饱问题,还在各大城市中寻找着更好的自我提升的机会。许多农民工不满足于仅在产业边缘和基础岗位打拼,他们利用业余时间和城市公共资源提升自身的文化素质、深入研究自己感兴趣的行业,努力把自身提高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来展示自身强大的意志力和对理想饱满的热情。出于对自身的物质和精神追求,这一庞大的群体在短短几十年间不断迁徙、更迭,对我国的现代化建设和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即使由于户籍、教育水平、生活习惯等现实问题,许多农民工的幸福感显著低于本地人,但不断有一心想要融入城市的新生农民工涌现,而国家也一直通过颁布各种优惠政策加大对这一群体的支持力度。可见在中国农民工迁徙这一现象中,社会从上到下均强调和重视进步、收入和财富积累,并且可以以牺牲生活质量和幸福感为代价来取得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巨大成就,这与我们国家长期以来提倡的艰苦奋斗、拼搏进取、锐意创新相一致,也印证了男性化社会事业心占主导、注重物质成就和自我发展的特质。
与中国的农民工迁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欧洲国家的“农场文化”。对比长期以来全球各国的城市化数据可以观察到,欧洲的瑞士、瑞典等女性化社会文化突出的国家和地区始终把城市化保持在较低的水平上。在偏向女性化文化社会的法国,农民得到了政府大量的补贴,60岁即可退休过上闲适富足的生活。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男性化指数相对较高的德国,在经历近代深刻政治、经济和社会危机后,也始终没有淡化对乡村的关切。二战后的德国延续了其一直实行的乡村重振传统和保障性社会政策等一揽子“绿色计划”;并且在经济和现代化飞速进步的过程中及时调整乡村发展战略政策,把重点放在了改善乡村生活质量、保持乡村生活多样性和活力上,而非盲目提高生产耕种效率,忽视生态环境和人文景观。到21世纪初,联邦德国已基本实现从表象性“美丽村庄”到内涵性“乡村生活品质”的转变,乡村功能得到了不断优化。这种注重生态和经济间的平衡、以生活质量为本,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态度,表明了德国人已逐步跳脱出被动地接受和推崇竞争文化的思维,开始聚焦享受生活、善待自己的存在方式,整个社会正逐步向“努力工作是为了更好生活”的女性化倾向倾斜。在追求生活质量、倡导和谐稳定的偏女性主义社会下,越来越多的欧洲人开始逐渐回归自然,人们从城市搬到近郊的趋势已蔚然成风。这种与农村、土地和大自然难以割舍的联系正印证了女性化社会崇尚温和、自然,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较为平和,把物质上的占有排在品味生活和心灵沟通之后的特质。
在跨文化范畴中,个人、群体和国家都处于特定的文化中,这种文化对其性别角色都具有很强的塑造作用;而这些被塑造出的社会化的性别角色,又稳定而深刻地嵌入到了整个文化形态中,推动并丰富着跨文化理论更进一步的研究。霍夫斯泰德提出的这一两性维度,在如今全球化深入发展的大背景下已经成为国际公认的标准,并在跨文化交际翻译和管理实践等众多领域中得到普遍而广泛的应用。不同国家所代表的不同性别角色社会,应该是不断变化、不断发展的。在当今多元化文化背景下的人们交往日益密切的今天,包容接受多元的社会性别并顺应性别文化多样化的这一潮流是十分必要的;只有主动积极探析文化、性别、种族和地域差异,有效分析并理解阻碍不同个人和群体彼此交流的文化因素,才能针对性地化解跨文化冲突,利用跨文化优势达到顺利交际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