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瑶
段光安的诗作具有独特而鲜明的生命意识。他善于发现自然与生活之美,敏锐地捕捉蕴含其中的生命气息,展现对生命本质和人生的思索与感悟。他的创作始终坚持“小型”的“意象诗”,具有延展的精神势能,饱含生命之美,形成独特的悲美风格。诗人力求在多个层次上打通和抵达“精神体量”的庞大,接通了中国古诗与新诗的气 脉。
段光安在《觉诗》中写道:“我认为对诗而言,生命意识至关重要,即使一句有最微小生命的诗,也胜过与我们生存无关的厚厚诗集。每个生命都是一个艺术家,呈现着生物体中的艺术方式。所以一朵野花,一片落叶,一声鸟鸣在某个瞬间会使人激动不已。”正如诗人所言,生命意识始终贯穿诗人诗篇。
著名评论家吴思敬说,《荒野黄昏》这首诗最能代表段光安的诗歌风格和艺术追求。一开始诗人就用“黑色的乌鸦”“萧萧而立的枯草”“倒下腐烂的云杉”等意象渲染了荒野的苍凉与寂寥,但这只是表象。在诗人眼中,这荒野之荒是充满大自然原始生命力的“荒”,诗人从枯草低声喘息或私语中听到了“生命萌动的声音”,在倒下腐烂的云杉中悟出“生命的重组”,这是诗人生命意识的鲜明体现。诗人步入荒野,与自然相遇,与生灵互动,进而一步步走向自我的回归,探寻自然也探寻自己。在幽深的峡谷中,诗人的灵光飞出,他找寻许久的路终于出现,在这一刻,天心、地心、人心在瞬间相触,诗人也找到了自己的“诗心”。
诗人笔下的自然生命是顽强的、不屈不挠的,这恰恰体现了诗人的诗风,坚硬、火热、充满了向上的力。诗与生命同一,讴歌生命之诗,叩击人之灵魂。
不仅是那些植物意象,诗人笔下的动物意象亦坚强如斯,不肯向苦难低头。不论是老马还是母豹,都向我们展现了生命的顽强与不可战胜。动物如此,人亦如此。诗人的诗是对生命的礼赞,生命因其不屈的意志而值得尊敬。
诗人的诗中更有对人生的思索与感悟。他热爱自然,也思考人生。如《衣镜》:“每天走向衣镜/由风华正茂剥落成一块奇石/瘦/陋/皱/饱经沧桑/看不清/是云/是雾/是霜/昏花老眼审视/一片苍茫”。衣镜映出的是一个人“饱经沧桑”的一生,从“风华正茂”到成为“一块瘦、陋、皱的奇石”,如今只有“昏花老眼”看到“一片苍茫”,使人产生一种年华老去、青春不再的感慨。更值得一提的是《门》:“祖父进了一扇门/父亲也进去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站在电动扶梯上/正逼近那道门槛/黄昏溶入玻璃/门虚掩”。这展现的是生命的流逝,更是诗人对死亡的感触与沉思。诗人抓住站在电动扶梯的瞬间,产生了对死亡的深思。这是一种潜意识的直觉感受,诗人用单纯且直接的语言将其呈现,可以看出技艺的高妙。
段光安擅长写作短诗,大多诗作短小精悍,最短的诗只有两句,如《某时》:“我不敢看钟/因为秒针不断地割着我的生命”,让人感到一种生命的紧迫感扑面而来,短诗蕴含庞大的精神体量。正如诗人所说,“简洁,就像物质提纯或炼铀,体量小却蕴含巨大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