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承军 蔡 拓
一个时代的重大事件总会呼唤一些文艺作品。马克思指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恩格斯说:“他们的动机不是从琐碎的个人欲望中,而正是从他们所处的历史潮流中得来的。”习近平希望作家要“坚持与时代同步伐”“发时代之先声,在时代发展中有所作为”“为时代画像、为时代立传、为时代明德”。长篇纪实文学《钟南山:苍生在上》(以下简称《钟南山》)就是这样一部感应宏大时代、记录历史潮流的作品。它为中国当代作家熊育群所作,首次出版于2020年6月。定位于新冠肺炎疫情这个波及全球的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背景,在党的号召之下,全国人民众志成城、共抗疫情,涌现出众多让人敬佩的人物。他们奋战在抗疫一线,守卫人民的生命健康,挑起民族大梁。作者感此时代之浪潮,短短数月便写成《钟南山》,作品具有极强的时效性,以纪实性的严谨记录新冠肺炎疫情、记录杰出人物钟南山院士的事迹,又以抒情的文学性笔法深入钟南山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和内心,谱写其人生传奇,在众多记录疫情的文艺作品之中脱颖而出。
《钟南山》将重大社会事件的记录与个人传记的撰写结合为一体,寻疫情与钟南山的八十载人生之端绪,连缀成篇并非易事,诸多时间线与事件杂乱无章。因此,叙事策略便在《钟南山》一书中对人物形象的塑造、现实事件的纪实和思想情感的灌注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文兼容中西叙事之理论,以文本为核心,试图通过分析《钟南山》的叙事策略,看作者展现时代风云、塑造杰出人物之匠心。
陆机《文赋》有言:“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钟南山》主要叙事为一“殇”一“痛”——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和2003年的“非典”,这两次疫情恰是钟南山从医生涯之中最重大的事件,因此着墨最多。而主要叙事不过是历史之中的须臾片刻,《钟南山》欲回溯这片刻背后的“叙事元始”,因此,便以倒叙的方式讲述钟南山一生之中的重要事件,以回溯的时间形态从历时层面进行叙事框架构建,又以闪回变异的形态将“自然时间人文化”。
《钟南山》的总体叙事时间形态为倒叙,这“逆流而上”之途,贯彻了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的原则,在叙事时间速度上时急时缓,有所侧重,叙事环环相扣,首尾相连。叙事起始为庚子年伊始的新冠肺炎疫情暴发,84岁的钟南山刚结束一场工作会议,连夜补票乘火车奔赴疫区武汉。“庚子年 新冠之殇”记录了一系列新冠肺炎疫情的重要事实、数据和病例介绍。在第二章,时光倒回了2003年,“非典”是一面“镜子”,而作者对于“走近这面镜子”显得更为关切,叙事更加从容不迫。在回顾一次过去了十多年的事件时,叙事者站在更高处来审视,因而也看得更全、更深刻——面对着信任危机,钟南山坚持说“实话”,随后打开了抗击“非典”的新局面,数个事件相连,一个敢医敢言的“硬汉子”医生形象浮现。“实话”是其中的关键,而究其说实话的勇气来源,便再次追溯到了钟南山的童年和家庭。第四章“挫折 强者之阶”讲述了钟南山如何在同样正直的医生——父亲钟世藩的带领下,最终走上医学道路。然而,这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童年之时饱经战乱,青年时又遭逢社会变革风波,钟南山再次回到医学领域,已经是中年。他始终潜心医学事业,终于获得留学海外的机会,“负笈英伦”便是接续前文之叙事,讲述了钟南山在英国的进修经历。回顾钟南山的八十载年华,叙事者并非是笼统地泛而言之,而是以叙事者的视野、价值观为中心,叙事疏密相间,从人生长河中挑选数个事件详细展开,娓娓道来,并且数个事件都围绕着一个中心,即一个良医的成长。
历史时间与叙事时间在《钟南山》中又常以交错形态展现。在这场漫长的时光回溯之旅展开时,不时伴有小事件的局部闪回,进一步丰满钟南山的形象。例如,在“非典”时期,钟南山承受压力而难以“实话实说”,在他飞往厦门为父亲扫墓这个大事件叙述之时,同时展开了对钟父的描写,记录了两件小事,分别是钟世藩在诊断时说“说话一定要有根据”以及钟南山儿时撒谎后父亲的教诲。这些片段的插入不仅说明钟南山严谨、诚实的家风家训,也从侧面点明了钟南山始终坚持说真话、说实话的根源。在钟南山的人生中,亦或是疫情这个事件之中,大主题的叙事一方面在不停息地行进,与此同时,在同一个文本空间之内,也进行着现实中不同时空的事件。在抗击“非典”疫情大叙事开展之时,钟父的事迹和教育、钟南山学生管轶的事件也在齐头并进地铺开,这些小片段插入大的叙事之中,形成了一个极有张力的空间。时光荏苒,而初心未变。无论在何时,铁肩担道义的品质始终在钟世藩、钟南山、管轶几代医生身上传承,不同时空之下,相同的精神气节从未变动半分。
《钟南山》采用倒叙讲述钟南山人生,其用心之处,一方面在于对一个重大公共卫生事件的纪实,另一方面更是以一个人物为核心的传记作品。从我们熟知的钟南山出发,以一个公众面前沉稳可靠的医者为端绪,慢慢引出其不同层面,直至引领读者发现他整个人生的壮阔图景,从而使我们得以发现不同的、更加多面的钟南山。这个过程,既是重新认识这个抗疫英雄,也是重新反思我们的民族、乃至我们自身的过程。
“挫折”“踏实”是钟南山的人生关键词,也是我们多灾多难的民族在复兴之路上的关键词。在精神和肉体的磨难面前,钟南山从未低头,他脚踏实地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奉献,绝不轻言无根据之话语,绝不放弃每一位患者,为人民健康奋战到底。因此,挫折没有打倒他,反而成就了他。风雨飘摇的艰难时刻,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杰出人物,中华民族才得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通过回顾钟南山的人生,读者也得以更加坚定前进的方向和奋斗的步伐。
对文本中叙事视角(vision)的关注自19世纪末的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始,传统的视角论发展至茨维坦·托多罗夫(Tzvetan Todorov)的“视点”(point of view),热拉尔·热奈特(Gérard Genette)的“聚焦”(focalization),浩繁的研究中由叙事视角延伸出的概念各异,但视角研究始终关涉着不同视点之下的叙事者与人物。这二元恰在《钟南山》中的场景描绘和情感抒发时呈现出模糊、灵活、跳跃的趋势,作者在视角转换之时,融入了诗性叙事,同时还原了叙事者与人物,展现出疫情时期医护人员和作者自身作为文艺工作者的真情、真性。
报纸、电视等媒体报道下的“钟南山”是一个理想化的符号,纪实文学《钟南山》则在另一个层面将这个抽象符号具体化,还原成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文学性人物。视角的变动使得读者不仅从宏观角度看疫情与钟南山所为,也能越界进入人物的内心。开篇写钟南山“逆行”来到武汉时,有这样一段描写:
那些一个个在自己眼皮底下死去的“非典”病人,这些年来像噩梦一样驱不散,他们求生时的挣扎,因窒息而产生的狰狞表情,化作了一股暗涌的情绪袭击他,让他心里不适。
此时,视角切换到钟南山的内心,作者借鉴了小说的诗性笔法,以一段细腻的心理描写为现实情境增加情绪的温度,营造出疫情暴发前夜紧张焦虑的氛围与可怖意境。镜头推进,贴近这个“权威专家”时,作者捕捉到了恐惧的情绪。如今,看钟南山的恐惧情有可原。面对未知事物,恐惧乃人之常情,更何况背负着国家卫生医疗安全的重担,因此,将钟南山的不安写出,并不会伤其形象和人格的伟大,反而为人物形象增添了一丝人情味。
视角转换之中,人物被还原,同时,叙事者也得到了还原。囿于体裁之规范,在《钟南山》之前的诸多纪实、报告类作品要求客观性与真实性,因此,作者需尽量隐藏自己的情感而退居幕后,当好一个忠实的报道者。本书作者熊育群身处汹涌的时代浪潮之中,他无意压抑自己的满腔热血与激情,将视角出离纪实叙事,在纪实之外开辟出一片诗意的园地,融强烈的诗性笔法和直接抒情于纪实之中,诗性叙事成为本书引人注目的要素。本书开篇便以一首诗《子夜》作为序言:
子夜,昼短夜长;书写一位耄耋老人;那一夜匆匆行色;何以连接了万家哀哭;他的眼泪;落成了一个国家的泪水。
民族的重担与耄耋老人形成对照,作者有意放大了这一要素,营造出一个垂垂老矣的英雄奋力战斗的悲壮场景。在另一处,人之暮年的诗意话语亦体现在两次疫情的时光流变之中:
抗击“非典”那年他67岁,今年84岁,17年的岁月仿佛一眨眼就溜过去了,只在青丝上留痕,秋霜似的白发笼在他的额头。
时光留痕,人渐老去,衰老与强力毫不违和地在钟南山身上和谐共存。作者便抓住了这一点进行诗性创作,突出英雄宝刀未老,在祖国和人民的呼唤下拔剑出鞘的魄力,纪实之中亦诗意盎然。
诗性情感的抒发是《钟南山》中诗性叙事的另一显著要素。见证这个时代的重大事件,在记录钟南山和众多人物事迹时,作者也抒发了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的心声:“这本书主题鲜明,没有哪本书有如此深沉的情感,没有哪本书有如此朴实的语言——它没有任何修饰,全都是肺腑之言。”这肺腑之言体现在书中随处可见的直抒胸臆的抒情话语,在讲述武汉人民高喊“武汉加油”时,作者写道:
那一刻不知多少人潸然落泪,他们之中有人正在独自面对死亡,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抗衡……大家没有惊慌逃走,他们相信政府,相信同胞,按照规定守着秩序。东方集体主义的精神和文化在这样的呼喊与坚守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此处,激情毫不掩饰地冲出胸膛,随后倾泻于笔下。放眼全书,议论和抒情话语始终伴随着整个纪实性的叙事,形成了本书独特的审美风貌。
人物和叙事者是有温度的,文本亦是如此。文学即是人学,情感是连接文艺作品与读者、作者与人物的桥梁。即使是纪实文学,亦不能局限于绳墨规矩。“文艺不是要孤芳自赏,它首先要面向广大人民群众。”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使他们能与之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作品背后并不是符号般的人物和机器似的叙事者的运作,而是凡人之躯的喜怒哀乐,读者得以从中得到体悟、受到感化、为之鼓舞。视角转换这一叙事工具使得叙事者介入了人物内心,以世俗人情还原出一个活泼泼的钟南山。《钟南山》又以诗性语言、诗歌表现手法、意象的营造及诗性情感的抒发出离叙事,大量的文学写作意在抒怀遣兴,呼唤美好。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应该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用光明驱散黑暗,用美善战胜丑恶,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梦想就在前方。”纪实文学的读者便是广大的人民群众,应当书写出人民共有的情感、共有的体验。抒情叙事在纪实文学中不仅能增强其可读性,且有助于培育共同的情感和价值、共同的理想和精神,吹响时代前进的号角。
纵观历史,伟大人物顺应时代需求而产生,特别是在风起云涌的乱世与面临重大考验的动荡时期,各路豪杰大展身手、各领风骚,而只有将黎民苍生放在心上以至于“无我”之人,才能被历史和人民记住。《钟南山》以宏大的叙事构建屹立于民族和世界历史之中的格局,于病毒肆虐、人心惶惶的疫情时期凸显民族中流砥柱的分量,同时也总览重大历史脉络和事件,强调人民在此次疫情之中的重大贡献,呈现疫情时期的总体社会风貌。
宏大叙事着力构建严密的时间线索,梳理疫情的进展,以全知叙事将镜头对准了整个医护人员和社会群体,在疫情这一支配性的环境中以如椽巨笔将横向的空间及纵向的时间包举宇内。在讲述新冠肺炎疫情时,熊育群按照钟南山工作活动的时间线索还原从2020年1月19日到21日的所有路线和事件,以钟南山的工作和生活作为横切面,呈现特殊时期千万个医护人员的真实写照。同时,记录了武汉全城交通管制之后各个社会团体的奉献——新年时全国各地医疗队伍星夜兼程、驰援武汉,女性医护人员“削发明志”,工人们十天内以“神力”创造“基建的奇迹”。纵向的时间叙事和横向的空间叙事相结合,体现出《钟南山》的深度与广度。两次疫情将钟南山推上了历史舞台,在此期间,他极强的魄力、对工作的高度投入、专业的判断让他当之无愧地成为抗疫队伍中的“领头羊”,这背后是他漫长人生之中的历练。因此,这种空间加时间的宏大叙事模式能全方位记录疫情和钟南山其人:空间上记录疫情进程、浮生百态和他的作为,时间上又有重点地回溯其人生,牵引出个人与时代的关联。
然而,伟大人物也是寻常人。《钟南山》中的细节叙事别具匠心,一个细节贯穿全文并反复进行深化。在宏大叙事中,钟南山脚下生风,步履匆匆,是人民的“定海神针”;而当视角切换到他的助手或家人时,疲劳与脆弱便显现出来。全文直接写出钟南山之“累”和“弱”便有三次。在去武汉的火车上,忙碌到深夜的他才能在餐车上勉强合上眼休息一会,助手便用手机拍下了这个疲惫至极的老人;在连续数天的高压工作之中,“他靠在椅背上,又一次闭上了双眼,头垂下来……双手在太阳穴上使劲地揉搓”;在“非典”之时,连续工作38小时后,他病倒了,“他对儿子说:‘惟德,爸爸病了,陪我回去。我要在家治病。’”这时雷厉风行的钟南山隐去,一个依赖子女的老人形象跃然纸上。为何在这样一个“强者”的身上,作者用细节叙事着意凸显“弱”的特点?文中有这样一段话可以解释:
第一次,我看到了一个英雄脆弱、敏感的一面。我明白,每个人终归是一个个体,在面对纷纭社会与永恒的自然世界时,每个人终归是一个个体。难的是他能不断超越自己,在困境中谱写出强者之音。这才是一个真实的钟南山,刚强从柔弱中诞生。而这一切缘于他对人、对生命的尊重!
说到底,钟南山已经是一位有着84岁高龄的老人,体魄强健的年轻人尚且难以应付的局面交给他,不“弱”便显得失真,因而,在艺术上失去真实性,文本也会缺乏感染力。此外,这一“弱”与他在工作中展现出的强势形成对比,其中展现出了百折不挠等诸多品质,进一步丰富其人物形象。弱,说明伟岸如钟南山也是普通人之一员,更说明了即便体弱也把全民族、甚至全人类放在心上的意志之强的难能可贵。他把病患放在心尖上,对自己却不甚关注,把精力悉数倾注于医疗事业和饱受病痛之苦的百姓,这是钟南山的品格。在“弱”这一细节叙事中,这种品格得以充分彰显。
该书塑造的钟南山形象,是在瞬息万变的时代之中无双的“国士”。作者本无意造神,而人性的真实却在面临生死抉择时自然呈现,贪生怕死、唯利是图之徒比比皆是,对观之下,钟南山令人高山仰止。然而,钟南山并非没有病痛或七情六欲,细节叙事中钟南山的“弱”,显示出人物形象塑造的立体性,也显示出钟南山身上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气节——中华民族从不缺乏不惧牺牲、敢于扭转乾坤的能人志士,从古至今,这些人都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和主心骨。他们之所以对牺牲淡然处之,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是因为始终秉承着对受难同胞的恻隐之心和对国家的大爱。钟南山的“弱”,也同样表明,英雄不是一些抽象的概念,而是千万个“我们”中的一员,他们来自人民,最终也为人民奉献终生,乃至生命;英雄也代表着人民,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的一分子;英雄也离不开人民,他们追寻一条正确的道路,但是,只有凭借集体的力量才能最终攻坚克难,实现全民族、大大小小的家庭和个人的幸福。
在《后现代历史叙事学》中,海登·怀特曾指出叙事绝非是清晰再现事件的“中性媒介”,叙事的话语形式反映了创作者的思考模式。《钟南山》通过其叙述话语体现出人民文艺为人民的特征,当中运用的三个叙事策略既塑造了高大伟岸的杰出人物,又以凡人小事使得人物生动、可感,鼓励人们热爱生活、珍惜生命、积极进取,获得战胜疫情的勇气。
熊育群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长于散文和诗歌写作。《西藏的感动——阿里雪山神秘之旅》(1999年)、《走不完的西藏——雅鲁藏布大峡谷历险手记》(1999年)为漫游西藏后写成的纪实性游记,朴实的语言与情感充盈的纪实风格初现,这一主线延续到了《钟南山》之中。诗性和现实观照的交融之下,诞生了小说《连尔居》(2013年),对人性的洞见让他以魔幻的笔法塑造出故乡“连尔居”,呈现人的本真和原初样态。视角的自如运用,以时空交错在现实和梦幻中穿梭,这一结构布局亦承接至《钟南山》,成为其中的亮点。此外,描摹现实之中对大爱和拯救的渴求也贯穿熊育群的创作始终。因此,《钟南山》就像开在植根于作者早年创作土壤之树上的花,集合了熊育群关切的人生问题和常用的艺术手法,融会贯通,最终成为同类型的纪实类文学作品中的一朵奇葩。
放眼同类型、同题材的作品,《钟南山》有其特殊性。书信类作品《战“疫”家书》、日记体纪实作品《查医生援鄂日记》、新华社武汉前方报道团队的《武汉战疫日记》等,或以收集整理的方式集合真情实感的家书,或以全方位的报道还原武汉抗疫的真实场景,均为加强热点问题的舆论引导和紧跟时代的佳作。在这一点上,《钟南山》把握了为时代鼓与呼的主线,与同题材作品同频共振。然而,在纪实与文学的融合上,《钟南山》以心理描写、诗性描绘、直抒胸臆的文学性笔法,让文学与纪实平分秋色,与读者产生交流,形成共鸣。熊育群以其叙事之匠心使得事件剪裁合理,结构紧凑、环环相扣。值得一提的是《钟南山》中的人物塑造,E.M.福斯特(E.M.Forster)在《小说面面观》(Aspects of the Novel
)中提出了著名的扁形人物和圆形人物的人物分类理论。围绕着人物塑造,小说的虚构性文学笔法在《钟南山》中得到了生动的运用,细腻的心理描写与细节渲染塑造出立体的人物形象。诚如福斯特所言:“一个圆形人物必能在令人信服的方式下给人以新奇之感”,人物钟南山身上似乎存在着多重矛盾的特质,如上文所述——坚强与脆弱、年老与意气风发,在矛盾之中却又有一条主导的人物轴线。作者以富于生命力的语言体现出纪实文学的人学属性和意识形态属性,还原英雄本色,强有力地抨击了历史虚无主义和污蔑英雄的行径。白璧微瑕,马克思主义的文艺批评“好处说好,坏处说坏”,方能使得文艺创作富有生命力。《钟南山》的构想宏伟,以十余万字的篇幅欲容纳两次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中钟南山的贡献及社会百态,又要回顾钟南山的人生,体例与内容实际上难以匹配。这导致本书的主线——新冠肺炎疫情的讲述显得十分模糊,对该事件的记载与把握不够全面,从而削弱了对当下社会动态认识的价值。而这,正是纪实文学十分关键的特性所在。
总体而言,《钟南山》以其叙事策略构建宏大格局,塑造英雄人物,弘扬真善美的理念,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为中国抗疫叙事构建主动权,向世界传递了中国声音,讲述了中国抗疫故事。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典型人物所达到的高度,就是文艺作品的高度,也是时代的艺术高度。”可以说,《钟南山》无愧于人民对文艺作品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