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楚剧再现楚剧人的坚守和情怀——《楚剧大师沈云陔》导演记

◆张 虹

1978年，年仅十岁的我考入了湖北省戏曲学校楚剧科。那时沈云陔老师已经病重，在同济医院住院治疗，但他很关心楚剧后备人才的培养，为了让沈老安心养病，学校安排了几个学生代表随老师前往探望，很荣幸我是其中的一个。当得知我们这些学生都是新招的楚剧学员时，沈老高兴地笑了，那个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几十年来，我在楚剧舞台上摸爬滚打，听老师们讲述最多的就是沈老的故事、沈老的为人，他是我们楚剧界受人爱戴的艺术大师，是公认的艺术家。时隔四十年，当我有机会来执导楚剧《楚剧大师沈云陔》，讲述沈老一生的传奇故事，讲述楚剧的发展历程，我深感荣幸之至。

为了做好本剧导演工作，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仔细地分析剧本，了解沈老的生平事迹，揣摩他在每个历史阶段每个行动选择的心理动机，与创作团队深入沟通，就主题立意、体裁风格、舞美样式、音乐特色、人物分析等各方面做反复探讨，统一大家的思想。

一、深入表现主题立意

沈云陔大师是楚剧发展史上重要的人物，无论是“楚剧进城”“楚剧入川”“楚剧戏改”等每一个重要的历史阶段，他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楚剧《楚剧大师沈云陔》讲述了沈老一生的几个重要节点：楚剧进城时期、楚剧入川时期、戏改时期、“文革”时期，分别以“义重情深”“赤子之心”“求贤如渴”“矢志不渝”为分场命名。

第一场“义重情深”主要表现楚剧进城这段历史。楚剧进城得力于沈云陔、王若愚等众多楚剧老前辈的努力，同时也离不开共产党人李之龙的支持与帮助。1926年北伐军攻克武汉，但第二年，蒋介石、汪精卫相继背叛革命，国民党反动派在武汉搜捕共产党人李之龙。第一场即表现在此危急关头，沈云陔冒死赠银，护送李之龙出城，表现了沈老不惧危险、知恩图报的品格。第二场“赤子之心”主要表现楚剧入川时期。抗战时期，沈老响应周恩来同志的号召，率领楚剧文艺二队撤往四川，进行抗日宣传，劳军义演，虽然条件艰苦，但他带领楚剧团队始终坚守，直到抗战胜利，在楚剧史上书写了可歌可泣的一页。这一场表现了沈老的赤子之心，爱国情怀。第三场“求贤如渴”主要表现戏改时期，沈老爱才惜才，用真心真情留下了新型文艺工作者易佑庄等人，为楚剧的发展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第四场“矢志不渝”主要表现“文革”时期，沈老虽然受到冲击，但他仍然相信国家有美好的前景，相信楚剧有美好的春天，在那样的环境下坚持偷偷教学，培养楚剧的学生，主要表现沈老逆境中的坚守和永不言弃的精神。

虽然这几段历史不足以完整概括沈老的一生，但从舞台表现角度来说，已经抓住了人物形象的核心元素。了解沈老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品格高洁，自强不息，不断地提升楚剧品位，不断地求新求变求发展。他爱护人才，为剧种发展奉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这种精神永远值得我们艺术工作者学习。艺术工作者应当以沈老为楷模，“德在艺先，德艺双馨”，这就是《楚剧大师沈云陔》想传递给观众的主题立意。

二、恰当把握体裁风格

戏剧的体裁有悲剧、喜剧、正剧等。作为一部带有传记性质的楚剧作品，《楚剧大师沈云陔》的体裁风格应该与人物的经历和形象保持一致。沈老的一生经历过风风雨雨，苦乐交织，但始终坚持楚剧，心向光明。因此《楚剧大师沈云陔》应当是正剧风格，既不能一味地渲染悲苦，也不能一味地追求轻松幽默。要真正沿着人物的行动线和情感线，讲述沈老一生为楚剧谋发展，奋力拼搏的历程。沈老是应该让更多人了解和记住的艺术家，他演绎的这出人生大戏，充满着正能量，能激励更多的楚剧后人奋力拼搏，永不言弃。

此外，《楚剧大师沈云陔》是以楚剧的形式讲述楚剧人自己的故事，因此还应极大地发挥楚剧艺术的特点和魅力。什么是楚剧的剧种特色和魅力呢？那就是平民化、地方化、通俗化、生活化，要牢牢把握住贴近生活，情感真切，乡土气息浓郁的表演风格。并结合戏曲的本体特色，用唱做念打的手段予以表现，做到程式性、虚拟性、节奏性尽可能地完美呈现，在综合艺术观指导之下展现楚剧剧种的个性化。

三、着力突出音乐特点

音乐是戏曲的灵魂，是一个剧种区别于其他剧种最重要的标志。楚剧有其独特的音乐特点，三大腔系（板腔、小调、高腔）各具特色，在剧中要根据情绪交替运用。唱腔部分要把握传统，淳厚、地道，通过不同的曲调和节奏来刻画剧中典型的人物形象及性格，要充分展示人物的内在心理过程，成为他们情感抒发的重要手段。

在《楚剧大师沈云陔》的音乐创作中，一是要尊重和展现楚剧传统音乐，二是要求变求新，这两方面又统一在强化戏的剧种特色中。本剧中演唱形式非常丰富，有独唱、合唱、伴唱、对唱、说唱等。特别是沈云陔这个主要角色的唱腔，更加要研究琢磨。沈老在生活中是男性，但他在戏中戏的舞台上演出的是旦角，是假声演唱，这是沈老声腔特点。因此我要求唱腔设计和演员表演都要针对这一特点动脑筋，让台上台下的真假声自然结合、过渡流畅，动情、好听，姓楚。

四、巧妙设计舞美空间

写意是戏曲的特长和优势，《楚剧大师沈云陔》是一部表现戏曲人的戏曲作品，因此这部戏的总体风格应该是写意的。但它表现的内容毕竟与现代生活相关，也要让当下观众更加有代入感，因此我们对舞美设计定下了总体写意、局部写实、虚实结合的原则。

剧中反映的故事时间跨度较大，场景比较多，为了能体现沈老的艺术特点，还设计有戏中戏的情节。为适应上述多方面的要求，我们决定舞台后区用通台平台，并结合LED大屏幕，使得背景转换快，舞台画面有层次，前区用滑动的景片，让空间灵活多变，加上灯光的处理变化，让年代感表达准确，环境感点示清楚，视觉感清晰新颖。

五、生动塑造人物形象

《楚剧大师沈云陔》中的出场人物较多，而且涉及到不同的历史事件，有的人物贯穿全剧，有的人物则只出现在个别场次，但无论戏份多少，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独特形象和独特作用。

沈云陔的形象。沈云陔是《楚剧大师沈云陔》的主角，对他的形象塑造的成败直接关系到这部剧的成败，因此演员要深入理解沈老的形象、气质、情感。湖北省文化和旅游厅厅长雷文洁曾评价沈云陔说：“沈老先生出身寒门，历尽艰辛，几度沉浮，命运坎坷，但他天资聪颖，勤奋执着，豁达乐观，正直善良，秉持着虔诚的艺术追求和崇高的社会责任感，勤学苦练，潜心钻研，博采众长，锐意创新，锻造出卓越非凡的楚剧艺术造诣，创作出独具风采的楚剧艺术经典，培养出济济一堂的楚剧传人，特别是积极推动楚剧改革，使楚剧由‘下里巴人’登上‘大雅之堂’，成为中国戏曲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为楚剧的孕育形成、传承弘扬、创新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原文化部部长高占祥总结得更为精辟，“沈云陔大师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铸就了楚剧之灵魂”。从这些评价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沈老是怎样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大师。虽然本剧中只写了沈老人生的几个片段，但已能感受到沈老有责任、有担当的品格和为楚剧谋发展、求进取的精神。演员要细心揣摩人物的精神风貌。

首先需要演员熟读剧本，分析人物，找准人物的个性气质，然后再用戏曲唱做念打的手段予以表现，在展示人物个性的同时，在创作中也能欣赏到演员的表演技能。比如，戏一开场就是“戏中戏”，沈云陔演出《平贵别窑》，剧中人物“王宝钏”追赶“薛平贵”时用了很多戏曲技巧：圆场、搓步、跪步、翻身、坐跌，更重要是安排了大段极具楚剧特色的“悲迓”唱腔，这段开场戏是沈老的演唱风格和表演特色的再现，既表现沈老舞台上的艺术魅力，同时也展示了演员的基本功和塑造人物形象的能力。全剧四场戏，四个不同的历史时期，四个不同的年龄段，演员要从形象、声音上造型，表演上要有真情实感，“唱”要声情并茂，“念”要抑扬顿挫，使得内心情感充实，外在表达丰富，这样才能塑造出一位观众认可的沈云陔大师形象。

李之龙的形象。李之龙是湖北沔阳人，1921年8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1925年2月参加第一次东征，同年10月被任命为海军局政治部主任，1926年升任代理海军局局长，海军参谋厅长兼中山舰舰长，被授以中将军衔。北伐战争期间，李之龙在武汉任中央人民俱乐部主任兼《血花日报》社社长，正是在这一时期，李之龙对楚剧作出了极大的贡献。楚剧能从租界进城，光明正大地登上大雅之堂，跻身于武汉戏码头的剧种之林，是李之龙大力扶持所致，值得楚剧人铭记。虽然这一角色只在剧中第一部分“楚剧进城”中出现，但他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需要演员从一个侧面来反映这位共产党员的品格。由于人物特殊的身份，形象气质应是正气、帅气、义气的正人君子。

桂英的形象。桂英是沈老的夫人，她与沈老相知相伴，相爱相守，几十年一直默默支持陪伴着沈老，不离不弃。楚剧入川时期，剧团在四川举步维艰，她拿出自己的家当支持沈老开公伙保障大家的生活；剧院被日本人炸毁后，她支持沈老拿出全部的积蓄重建剧场；她甚至变卖家产给剧团的遗属发放生活费，是一位心底善良、贤淑大度的女性。在沈老遭受批斗的特殊时期，她看似不讲理，要让沈老跟她离开城市、离开楚剧，返回乡下避难，但其实还是出于对沈老的爱护。演员在表演中应当紧紧抓住一个“情”字，表现这位女性的大爱和大义。

其他人物形象。剧中还涉及到许多真实的人物，如王若愚、高月楼、易佑庄等等。王若愚是楚剧丑角演员，是一位极具外交能力的艺人，无论什么时期他都努力辅佐沈老，是为楚剧事业发展作出过贡献的人。高月楼是楚剧生角演员，是一位极具表演天赋的艺术家，表演大方，潇洒，所扮演人物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他是沈老台上的好搭档，台下生死与共的好兄弟。易佑庄是著名楚剧音乐家，新型文艺工作者，易老师才华横溢，儒雅大气，楚剧很多经典唱段都出自于他手，演员要深入了解人物，演出人物的生命气质来。此外还有幺伢、李小龙、钱经理等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各具特点，需要演员抓住人物形象的关键，演出不同的人物个性。

戏曲是一门综合艺术，离不开编剧、导演、演员、音乐、舞美、服装、灯光、化妆等各方面的努力。戏曲吸引人之处，不仅在于它的故事情节和悬念冲突，亦在于演员细腻的表演、美轮美奂的音乐、灵动写意的舞台、精致妥帖的妆容，这些元素共同给观众带来高级审美享受。通过创作楚剧《楚剧大师沈云陔》，不仅让观众感受到楚剧之美，还让他们了解美的发生、发展过程，有利于当下观众了解楚剧，了解楚剧人，爱上传统戏曲文化。

注释：

[1]参见沈建国，沈建武：《楚剧大师沈云陔》，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