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自杀问卷(MSI-28)中文版在海军官兵中的应用

2021-11-04 06:39占毅楠许惠静刘涛生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心理系精神医学教研室上海00433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心理科上海00003
解放军医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意念消极军人

占毅楠,江 倩,许惠静,高 淇,张 懿,刘涛生, 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 心理系精神医学教研室,上海 00433; 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附属第二医院 心理科,上海 00003

有研究显示,我国军人自杀意念的发生率为18.4%[1]。近年来,我国军人的自杀率也呈上升趋势[2]。自杀已经严重威胁军人的心理健康水平和战斗力。对此,研究者开发了大量自评量表用于自杀风险的初步测评,旨在筛查出高自杀风险的个体,进行优先干预。然而,现有量表评估的准确度在临床实践中并不让人满意,其筛查出的“高自杀风险组”中的大部分个体实际自杀风险并不高[3]。可能的原因是传统自杀自评量表忽略了保护因素。目前在军队中广泛应用的自杀风险自评量表有Beck自杀意念量表[4]、Columbia自杀严重程度评定量表[5]、军人自杀意念量表[6]、军人自杀风险评估量表[7]、人际需求问卷[8-9]等。这类传统自杀自评量表通常只评估自杀的风险因素,如自杀意念、自杀计划、抑郁、绝望等。有研究显示,自杀的保护因素具有独特的缓冲作用,如较高的人际联接能够减缓高风险个体的自杀意念进一步升级[10-11],生存理由能够抵制自杀的想法和行为[12-13]。这类保护因素存在于传统量表筛查出的高风险个体中,缓冲了其自杀风险的进一步升级,使其实际自杀风险较低。由此可见,评估自杀风险需要综合考虑风险因素与保护因素。多维自杀问卷(Multidimensional Suicide Inventory-28,MSI-28)是Emmerich[14]于2012年设计的一个将自杀的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作为多维构念进行测量的量表。Bezdjian等[15]于2015年发现MSI-28在美国军人群体中具有较好的信效度和适用性,并揭示了军人自杀意念与消极情感、家庭联结、积极自我知觉的特殊关联。由此可见,MSI-28是一个有潜力的自杀风险测评量表,可能适用于中国军人群体。目前,MSI-28还没有中文版本。本研究的目的是翻译引进MSI-28,并评估其在我国海军官兵中的信效度和适用性,为我国军人的自杀风险评估提供有效补充。

对象与方法

1 研究对象 于2019年12月对我国东部地区海军某部队现役官兵进行整体调查。其中男性1 697名,占99.24%;平均年龄(25.74 ± 5.36)岁。本研究通过海军军医大学伦理委员会审查,所有参 与者均知情同意。

2 调查工具

2.1 一般人口学调查表(自编) 包括性别、受教育程度、新兵/老兵、是否独生子女、婚姻情况、有无子女、与父母关系、家庭居住地、家庭经济情况 、近亲精神病史、口腔溃疡症状、胃肠道症状。

2.2 MSI-28简体中文版 该量表共28个条目,有自杀意念(suicidal ideation,SI)、消极情感(negative affect,NA)、家庭联结(family connectedness,FC)和积极自我知觉(positive self-perception,PSP)四个因子,每个因子7个条目。其中自杀意念指从事自杀相关行为的想法,消极情感指负性情绪,家庭联结指与家人的联结,积极自我知觉指感知到自我的积极正面。自杀意念和消极情感测量风险因素,家庭联结和积极自我知觉测量保护因素。量表评估“过去1个月的情况”,根据每题的叙述(如“有频繁的自杀想法”),受测者选择自身与其相符的情况,每个条目计分为1分(完全不符合)~5分(绝对符合)。每个因子的得分为7~35分,自杀意念和消极情感得分越高说明自杀风险越高,家庭联结和积极自我知觉得分越高说明自杀风险越低。本研究已获得原量表作者对中文版量表修订的授权。首先,由2名心理系教师独立翻译,相互校对,形成中文版MSI-28的初稿。初稿经过有双语经历的心理学老师回译,并比较回译后的英文与原文,对部分文字进行调整。最后在2名心理系专家和4名心理系教师的共同讨论下 完成了条目修订的最终版本。

2.3 自杀意念量表(Self-rating Idea of Suicide Scale,SIOSS) 该量表共26个条目,条目的回答有“是”、“否”两个选项,评分采用“0~1”两级评分。量表共四个因子(绝望、乐观、睡眠、掩饰),其中掩饰因子测量个体答题的掩饰程度。自杀意念得分为绝望、乐观、睡眠三个因子的总分,得分范围0~21分,得分越高说明自杀意念越严重。该量表在初步制订中,信度(Cronbach’s α=0.79,分半相关系数=0.82,重测相关系数=0.96)与预测效度较好,在临床样本和大学生非临床样本中均具有较好的适用性[16-17]。我们分析SIOSS总分与MSI-28自杀意念维度的相关性,以评估MSI-2 8的同时效度。

2.4 抑郁-焦虑-压力量表(Depression Anxiety Stress Scale-21,DASS-21)简体中文版 该量表共有21题,包括抑郁、焦虑、压力三个因子,每个因子各7题。量表评估“最近1周的情况”,根据每题的叙述(如“我感到呼吸困难”),受测者选择自身与其相符的情况,每题0~3分(0分为根本不符合,3分为非常符合),分值越高表示心理障碍越严重。DASS-21简体中文版在大学生群体中有较好的适应性,信度(Cronbach’s α=0.76~0.89)和效度(CFA拟合指数GFI=0.92,RMSEA=0.065)达到心理测量学标准[18],并且DASS-21的三因子结构具备跨时间的稳定性[19]。另外,八个国家或地区的测量结果显示,DASS-21可以作为单维量表使用,其总分代表心理痛苦[20]。我们分析DASS-21总分与MSI-28消极情感维度的相关性,以评估M SI-28的同时效度。

3 调查方法 共发放问卷1 800份,分批次集中填 写,其中有效问卷1 710份,有效应答率95.0%。

4 统计学方法 使用SPSS23和SPSSAU进行统计分析。项目分析、同时效度分析、量表各维度相关性采用Spearman相关分析,信度分析采用Cronbach’s α系数,结构效度采用结构方程模型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自杀意念检出率的人口统计学差异采用χ2检验分析,保护因素的筛查效果采用偏相关分析和频率的描述性统计分析。所有分析 均为双侧检验,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结 果

1 自杀意念检出率 原始版MSI-28并没有制订用于筛查的临界值。我们暂定将自杀意念维度得分前5%(85人)划分为有自杀意念组。通过χ2检验分析自杀意念检出率的人口统计学差异,结果显示有无孩子、与父母关系、家庭经济状况、口腔溃疡症状和胃肠道症状的自杀意念检出率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其中,独生子、与父母关系差、躯体问题严重(口腔溃疡症状和胃肠道症状)的自杀意念检出率较高;另外,学历高(研究生)、家庭经 济状况好的自杀意念检出率也较高。见表1。

2 MSI-28各维度的相关性 MSI-28四个维度的数据均不符合正态分布,对其使用Spearman相关分析,结果显示MSI-28各因子之间存在中到高度的相关(r=0.30~0.64)。其中,自杀意念与家庭联结、积极自我觉知负相关,与消极情感正相关。见 表2。

3 保护因素的筛查效果分析 为了考察保护因素能否进一步区分自杀风险的高低,我们分析了自杀意念组中保护因素的得分分布,以及控制了消极情感维度得分后,自杀意念与保护因素的偏相关。在有自杀意念组中,家庭联结维度得分为7~35分,家庭联结维度得分较低的个体(7~14分)占4.7%,得分较高的个体(28~35分)占23.5%。偏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在控制了消极情感维度的得分后,家庭联结与自杀意念的相关依然存在统计学意义(r=-0.230,P=0.036)。积极自我觉知维度得分为7~35分,得分较低个体(7~14分)占10.6%,得分较高个体(28~35分)占9.4%。偏相关分析结果显示,在控制了消极情感维度的得分后,积极自我知觉与自杀意念的相关不存在统计学 意义(r=-0.172,P=0.125)。见表3。

表 1 自杀意念维度的人口统计学差异(n, %)Tab. 1 Comparison of suicidal ideation by different characteristics (n, %)

表 2 MSI-28各维度的相关性分析Tab. 2 Intercorrelations of MSI-28 dimensions

4 正态性检验与项目分析 K-S检验结果显示MSI-28中自杀意念(P<0.01)、消极情感(P<0.01)、家庭联结(P<0.01)和积极自我知觉(P<0.01)四个维度的数据均不符合正态分布,因此使用Spearman相关系数做项目分析。结果显示,各条目与其对应分量表总分的相关均有统计学意义(P<0.01,r>0.6),并且与其他分量表总分的 相关均低于与所在分量表总分的相关。见表4。

5 信度分析 各分量表的Cronbach系数均较高(Cronbach’s α=0.86 ~0.93),表明修订后的MSI-2 8具有极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见表5。

表 3 家庭联结和积极自我觉知的频率分布Tab. 3 Frequency distribution of family connectedness and positive self-perception

6 验证性因素分析 对MSI-28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以MI>50进行模型MI指标调整。χ2检验结果为χ2=1663.696,P<0.001。其他拟合指数见表6。这些指数均显示MSI-28的四因子模型与数据拟合得非常好,说明MSI-28具有很好的结构效度。积极自我知觉分量表各条目的因素负荷为0.666~0.831,自杀意念分量表各条目的因素负荷为0.626~0.917,家庭联结各分量表条目的因素负荷为0.363~0.854,消极情感分量表各条目的因素负 荷为0.642~0.853。见图1。

图1 多维自杀问卷四因子模型图PSP:积极自我知觉;SI:自杀意念;FC:家庭联结;NA:消极情感Fig.1 Four-factor model diagram of Multidimensional Suicide Inventory-28PSP: positive self-perception; SI: suicidal ideation; FC: family connectedness; NA: negative affect

7 同时效度 DASS-21的总分、SIOSS的总分与MSI-28各因子具有中高程度的相关(r=0.30~0 .70),表明MSI-28具有良好的同时效度。见表7。

讨 论

MSI-28存在两方面的优势:1)个体在自杀保护因素上的得分能够为风险评估提供额外的信息,风险因素得分高与保护因素得分低的组合反映了最高等级的自杀风险;2)MSI-28的心理测量学特性较好,其自杀意念维度的内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 α=0.94[15])远高于传统的自杀意念量表(如Beck自杀意念量表Cronbach’s α=0.68[4],

表 5 各维度的平均值、标准差和Cronbach’s α系数Tab. 5 Means, Standard Deviations and Cronbach’s α of each dimension

表 6 模型拟合指数Tab. 6 Indexes of model fit

表 7 MSI-28各维度与DASS-21、SIOSS的相关系数Tab. 7 Intercorrelations of MSI-28 dimensions, DASS-21,and SIOSS

自杀意念自评量表Cronbach’s α=0.79[16])。评估个体的自杀风险需要综合考虑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因此我们选择符合条件的多维自杀问卷MSI-28进行翻译修订。修订后的MSI-28具有良好的心理测量特性。初步测量结果显示,独生子、与父母关系差、躯体问题严重(口腔溃疡症状和胃肠道症状)、学历高(研究生)、家庭经济状况好的官兵自杀意念检出率较高。另外,保护因素(家庭联结、积极自我知觉)能够提供额外的评估信息,从而进一步区分自杀风险的高低。由此可见,MSI-28可作为海军官兵自杀风险筛查的有效补充。

Bezdjian等[15]于2015年发现的MSI-28各因子的相关性与我们的研究结果在两个方面存在较大差异:1)我们的研究显示MSI-28各因子之间存在中到高度的相关(r=0.30~0.64),远高于Bezdjian等发现的相关程度(r=0.05~0.40)。这可能是Bezdjian等选取的样本量小且均来源于精神科就诊的军人,其量表得分出现了天花板效应或地板效应。2)我们的研究显示家庭联结与自杀意念、消极体验存在中等程度负相关,这与理论预期是相符的。然而,Bezdjian等[15]的研究却显示家庭联结与自杀意念、消极体验不存在相关。

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SIOSS得分与MSI-28中积极自我知觉(r=-0.57)、消极情感(r=0.66)的相关程度高于与自杀意念(r=0.33)的相关程度(统计检验结果显示其置信区间没有交叉,差异有统计学意义),这与我们的预期不符。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可能是SIOSS的绝望、睡眠、乐观三个因子的理论构想与自杀意念存在差异。SIOSS的四个因子分别是绝望、睡眠、乐观和掩饰,掩饰因子测量个体的掩饰性不计入得分,绝望、睡眠因子主要关注消极体验,乐观因子测量个体对自我和世界的积极知觉。这样的量表构念与“消极情感”、“积极自我知觉”的重合度更大,而不是“自杀意念”。

由于自杀实际发生率很低,自评量表筛查的结果仍存在极高的虚报率。临床上,存在较大的概率出现自杀风险过度预警,从而导致以预防的名义对轻度自杀风险的个体进行过度限制的管理[21]。评估自杀风险需要综合考虑风险因素与保护因素,而不应仅因风险因素得分高就将个体划入高风险组。我们的测量结果显示,在筛选出的高自杀意念组官兵中,家庭联结和积极自我知觉能够提供额外的评估信息,从而将初步筛选出的个体进一步划分为高风险和低风险,从而降低自杀风险评估的虚报率。我军基层部队的心理服务资源较少[22],降低自杀风险评估的虚报率有利于释放医疗资源,使更需要心理服务的军人受益。MSI-28用于大规模筛查时,我们建议根据分量表得分将被试者分类,以保留更多的评估信息。筛查单位可以根据自身心理卫生服务资源设定较高或较低的临界值,对于“风险因素得分很高、保护因素得分很低”的个体优先进行详细评估和预防干预。

我们的研究初步验证了在海军官兵中将自杀意念与相关因素作为多维构念进行测量的可行性。研究的局限性在于缺乏可靠的自杀风险效标。这也是自杀研究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因为对自杀风险进行追踪的难度大,并且存在伦理上的限制。未来的研究可以增加面谈评估、随访追踪等环节,从多方面增强效标的可靠性。

军人的自杀风险评估面临更大的挑战。相比于普通成人群体,军人由于职业的特殊性,存在特殊的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如“服役早期”和“已婚”是现役军人自杀未遂的重要风险因素[23-24],自尊[25]、韧性[25]、与家人朋友的联系[26]是重要的保护因素。汪微等[27]于2015年编制了军人自杀保护性因素评定问卷,其心理测量学指标较好。Deutsch和Lande[28]于2017年根据军人特殊的保护因素制订了生存理由清单作为风险评估工具,其对于自杀预防具有一定效果。

我们的研究也发现了海军官兵中“高学历”、“高家庭经济条件”等独特的风险因素,以及“家庭联结”这一重要的保护因素。另外,我们发现胃肠道症状严重的官兵自杀意念检出率较高。我军军人的胃肠道症状多发,如中部地域陆军某部的周期性呕吐患病率为6.6%[29],格尔木、玉树两地官兵胃肠应激反应发生率高达50.8%[30],军人自杀意念与胃肠道症状的联系值得进一步研究。因此,综合考虑军人特有的保护因素与风险因素,开发或引进新的量表对军人自杀风险的评估进行补充仍具有重要价值,未来还需要根据我国军人特有的风险因素和保护因素进一步改良评估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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