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同发展的理论基础与应用研究综述

2021-11-04 02:15刘小敏
时代经贸 2021年10期
关键词:协同效应京津冀协同

刘小敏

(北京社会科学院 北京 100101)

研究背景

2014年2月26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座谈会发出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总动员令,提出要自觉打破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思维定式,抱成团朝着顶层设计的目标协同发力,这是从根本上解决京津冀区域发展结构性问题的重要举措。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体现我国区域发展模式的重要转变,也是区域发展理论的新突破。

尽管协同思想得到广泛认同,但是理论研究存在概念模糊、协同与协调概念混用等问题,一些政策边界不清晰,针对性不突出,手段与目的不统一。因此,系统梳理协同发展理论,有助于明晰协同发展概念内涵和规范协同定量评估方法,同时总结实际应用成果,探索当前协同发展研究的前沿课题。

一、协同发展的理论基础

(一)协同、协同学与协调

协同概念最早由德国物理学家赫尔曼·哈肯(Hermann Haken)提出,他在研究激光理论时发现,各类具有不同特征的复杂系统从无序到有序转变的共性,即任何复杂系统中的子系统经过“自组织”过程,都可以产生新的稳定有序的结构,这就是协同思想的核心。1979年,哈肯出版了《协同学导论》(Synergetic-An Introduction)一书,标志协同学理论的创立。1983年,哈肯出版《高等协同学》(Advanced Synergetic),自此,完整的协同学理论初步完成(王维国2000)。

协同学的核心思想是各类系统均具有自组织的规律,并通过子系统的自组织过程产生新的有序结构,因此协同学主要研究系统在外参量的驱动下和在子系统之间的相互作用下,以自组织的方式在宏观尺度上形成空间、时间或功能有序结构的条件、特点及其演化规律。其中,在协同学中起核心作用的是序参量,它是使一切事物有条不紊地组织起来的“无形之手“,它由各子系统的协作而产生,反过来又支配各子系统的行为(吴彤 2000)。

与“协同”概念较为相近,且在我国应用较多较广的词汇是“协调”。从我国“九五计划”开始,“协调”就出现在不同的政府报告、发展纲要以及研究主题中。“协调”至少有两方面的涵义,其一是作为一种状态而存在,强调子系统或因素之间的融合关系,也是一种管理机制的手段,强调“同心协力,相互配合”;其二是也可被当成一种结果,表现为区域分工合理、差距有度且不断缩小,整体高效增长。可见,“协调”与“协同”在本质是相同的,是事物发展理想状态的追求,不过“协调”强调发展的结果或者状态,而“协同”突出达到理想状态的作用机制。不管是“协同”还是“协调”,均以“发展”为载体展开应用,即“协同发展”或“协调发展”。从概念内涵上看,协调发展与协同发展均强调发展过程中的相互联系与相互影响,且追求最终发展的平衡与稳定性,它们的区别在于协调发展更多地强调发展的过程有序稳定,且承认客观差异,目标是各区域经济持续发展且差异趋于缩小的过程(覃成林 2011),而协同发展则强调有统一的联合与合作发展目标和规划,有高度的协调性和整合度,共同形成统一的区域市场,具有严谨和高效的组织协调与运作机制,内部区域平等开放(黎鹏 2005)。

(二)协同学的序参数求解

协同学研究包括系统的稳定性的丧失、伺服原理(支配原理)以及建立序参量方程并求解三个方面内容,其中序参量求解是其关键部分。哈肯曾提出两种方法来求解序参量,一是从分析微观组分和变元着手的微观方法,二是借助热力学的唯象方法的宏观方法(吴桐 2000)。

所谓的微观方法,即通过微观层次运动方程入手,利用非线性微分方程、概率论及数量统计、稳定性分析等数学方法来处理系统演化的动力学问题,具体的步骤包括:第一步是将研究的具体问题转换为数学问题,找到要求解的变量、常量以及各量之间的关系,建立数据模型;第二步是求解数学模型的稳定性;第三步是应用伺服原理、消除快变量,得到广义金兹堡-朗道方程(GGLF);第四步利用正规数学形式理论,分析和求解GGLF得到序变量。

协同学的宏观方法的关键思想是最大信息熵原理。考虑到复杂系统难以建立微观模型,因此只能从观测、统计和实验中得到宏观资料出发,推测产生宏观结构或行为过程的微观基础,其理论工具是最大信息熵原理。申农给出的信息熵的定义:H(x)=-∑ipiLog(pi),其中pi表示输出的概率;根据信息熵原理,在非平衡相变点(域)处,系统将要深化到有序状态(分布函数的),将要取得最大值(H·哈肯 1987)。

(三)Haken模型—求解协同序参量微观方法

哈肯模型在实际序参量求解中有几个关键步骤,首先是寻找路径变量的线性失稳点,处理办法是绝热消除法来剔除快变量,留下慢变量,其次是构建序参量演化方程,最后是构建系统势函数来判断系统的稳定性。

1.绝热近似原理。绝热定理是量子力学基本结果之一,绝热近似的应用依赖于绝热条件。假设系统的行为影响随时间衰减比外力随时间衰减更快,即系统的阻尼远大于外力的阻尼,γ>δ(也是绝热近似成立的条件),系统将变化为。

2.序参量演化方程。假定在一个简单系统中,一个子系统的参量q1和另一个子系统的参量q2满足方程:

上述结构方程中,a、b、γ1、γ2是用来描述系统演化行为的参数,其中α表示q1、q2之间对快慢变量的影响,α<0则 q2对q1有推动作用,值越大,推动力越强;α>0则 q2对q1有阻碍作用,值越大,推阻力越强。系数b则与a有着类似的作用,γ1、γ2表示两个子系统的阻尼系数,数值越大,变化速度越慢,当γ1>γ2时,系统“绝热近似假设”成立,q2则为快变量,突然移去q2,q1来不及改变。

即系统的演化方程。

4.模型的一般化。高阶方程存在求解困难,可将其离散化处理,方便模型变量的识别。

即有:

用于识别变量q1与q2间的序参量。具体应用时,可根据相关研究提炼出多个变量,通过两两模拟分析,选择合符要求的序参量。

二、协同学的理论探索及应用

协同学理论的创立和发展,为认识和理解复杂系统自组织规律和内部子系统的相互作用提供了系统方法,该理论自提出以来也被广泛应用到化学、物流、经济管理和社会学等学科领域,并形成了完整的理论体系。

(一)协同过程中的序变量探索

协同学理论研究的首要任务是寻找序变量,现有的研究大都基于哈肯模型展开。郭莉等(2005)模拟分析北京、上海等21个省市的产业生态,发现环保生产率是产业生态系统演化的决定性变量;高源鸿(2018)将我国29个省份按2007—2011年与2012—2016年两个阶段进行对比分析表明,第一阶段区域比较优势是区域协同发展的序参量,第二阶段有区域比较优势与区域产业分工两个参数成为序参量;徐爽(2019)选择9个方面15个状态变量来表征锡产业的演化过程,结果发现资源、制度与资本3个变量是锡产业的序参量;郑树旺(2019)选取31省份2012—2013年环境污染治理投资(EPI)和国内旅游收入(DTI)作为研究样本,得出环境污染投资治理是国内旅游业发展的序参量。

(二)协同效应的量化评估

协同效应是协同研究的另一个重要的方向。协同理论首先在企业组织管理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协同效应成为管理者追求的重要目标(H.Igor Ansoff,1965),协同效应量化评估成为重要研究内容;Itami和Roehl(1987)分析了企业、组织等资源共享和有效利用带来的资源协同效应;Markides和Williamson(1994)探索了公司并购和重组所获得的核心竞争力协同效应;Buzzll和gale(2000)从集群内企业间的相互协作探索所形成集群协同效应;蒂姆·欣德尔(2004)概括了坎贝尔等人关于企业协同的实现方式,指出企业可以通过共享技能、共享有形资源、协调的战略、垂直整合、与供应商的谈判和联合力量等方式实现协同。

我国协同效应研究也起源于公司并购并逐步拓宽。早期有许明波(1997)讨论了对并购中的财务协同效应,陆玉明(1999)分析了不同类型兼并中潜在的经营协同效应,刘文纲(1999)分析无形资产对企业并购带来的协同效应,王长征(2002)讨论了如何通过价值链重组实现协同,张秋生等(2003)对协同学的应用给予了总结;近期的研究中,唐建新(2005)、邱国栋(2007)等分别从不同角度展开公司层面的协同效应分析;在协同效应量化估算方法上,朱宝宪(2004)从异常收益或者业绩改变角度来衡量协同效应,卢永琴(2009)以各种市场倍数计算的当前股价为前提对企业并购中的协同效应量化创建新的计量模型,并以2000—2002年发生的7起并购案例作为样本证明该计量模型的合理性和科学性。

三、协同学在区域经济发展中的应用

(一)区域协同发展

协同理论中这种能让系统内部由无序到有序的机制与区域间发展路径是一致的,消除区域自组织的障碍是区域协同发展的重要目标。将协同理论应用到区域发展吸引了较多学者研究,孟昭华(1997)指出在协同学所强调的开放性和自主性理念可在我国经济体制改革中发挥重大作用,黎鹏(2005) 指出实施协同发展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李善同等(2009)、侯永志等(2016)探讨了协同发展政策及路径,沈玉芳(2010)对长三角地区、罗富政等(2016)对中国省级层面、李琳和刘莹(2014)对中国区域经济、方创琳(2017)针对京津冀三地高科技园区等不同对象进行了分析;周伟等(2020)探索了京津冀城市群产业协同创新的关键驱动要素。在效应测度方面,一些学者利用DEA模型和哈肯模型对区域间经济协同效应进行了度量(穆东和杜志平,2005;李琳和吴珊,2014)。

(二)京津冀协同发展

京津冀地区间的发展差距受到了高度关注,2014年京津冀协同发展成为国家战略为其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条件,京津冀区域协同发展研究具有三方面的意义及价值。

首先,应用协同理论探索破解区域协同发展难题。获得协同效应并非易事,京津冀协同发展路径曲折,需要加强协同发展的理论探索。Mark L.Sirower(1997)曾强调要警惕“协同陷阱”,坎贝尔等(2000)也指出实践中协同取得成功的案例明显少于失败的案例。京津冀地区发展过程表明,取得协同效应相当不易。从1986年成立环渤海地区市长联席会算起,京津冀地区协同发展曲折多变,特别是1992年以后京津冀协同发展更是困难重重,正如薄文广等(2015)分析认为京津冀地区缺乏协同治理机制导致“三者共输”的问题。2015年3月,《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出台,使得京津冀协同发展迎来发展契机,这为争论近三十年的京津冀协同发展问题划下一个句号并开启一个新的时代,加强协同效应研究的时代意义明显。

其次,梳理协同发展的理论,将为进一步完善协同发展政策提供重要的决策依据。系统理论为政策制定者提供清晰的提导思路,明确协同发展的基本涵义,特别是协同发展所强调的区域内部各地域单元之间的协同和共生,自成一体形成高效和高度有序化的整合(黎鹏 2005),提出区域协同发展的战略目标,同时协同发展的自组织理论提出实施协同发展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包括要求区域建立统一的区域市场、统一的联合与合作的发展目标和规划、高效的组织和协调制度以及区域内部的平等开放,对制定适宜的协同发展推进政策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导作用。

再次,推进协同发展效应评估。通过对协同发展应用研究的梳理,开展协同发展效应评估对于京津冀地区的协同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自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提出后,京津冀各地区在推进协同发展做出了相当多的努力,评估协同发展政策的效果将是当前完善协同发展政策的重要基础,既要评估当前协同发展政策,特别是行政手段政策所带来的协同效应需要评估,也要研究在行政性质的政策工具作用空间愈来愈小时,如何充分利用市场机制来促进协同发展,提高协同效应,是当前必须重视的重要课题。协同效应是评估协同发展的重要指标,是考核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效果的重要手段方法,也是完善区域协调发展政策的参考依据,因此明确协同效应内涵,选择合适的效应评估指标,建立协同效应评估模型,是促进协同发展的重要的理论基础以及完善协调发展政策的重要决策参考依据。

最后,协同发展的专项研究。从系统的角度来探讨区域协同发展,对于制度系统性、框架性以及宏观性的政策措施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从行业角度来剖析区域协同发展的状况,对于完善区域协同发展的政策内容则具有更加现实的意义。从目前看,也有一些探索式的研究,如周孝等(2016)讨论北京生产性服务业在促进京津冀协同发展中发挥的作用,张伟等(2015)从环境保护角度来探索如何通过环境功能区划分、生态保护红线等方面来推进京津冀地区的生态保护协同。根据《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要求,京津冀地区将在交通、生态环保、产业三个重点领域实现率先推进协同发展战略,其政策梳理与协同效应评估对进一步完善发展政策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四、结论

本文从对比协调与协同概念出发,探索协同概念内涵,总结梳理协同学的序参量估算方法,综述协同学应用研究,重点探索如何深化协同研究,包括针对当前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效应评估,以及从行业入口进一步细化协同效应评估。通过概念梳理,不但可以厘清协同概念不清,也可以避免由于概念不清带来的政策针对性不强等问题。从应用角度看,有必要深化京津冀协同发展研究,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不断深入,在有效评估协同发展政策效应的基础上,夯实协同发展的理论基石,丰富政策工具,完善协同发展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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