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侧视域下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的影响因素探析

李 璐，胡 曼，赵明明

(鄂州职业大学,湖北 鄂州 436000)

上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职业教育发展一路高歌猛进，高等职业教育发展规模迅速占据“半壁江山”，内涵建设与发展质量持续提升，服务与支撑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和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强。进入新时代，提质培优成为主题，职业教育的发展规模渐趋稳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规模比例尤其是高中阶段职普比例成为关注热点。究其原因，一是因为高中阶段教育在国民教育体系是承上启下的关键层级，二是国民教育体系内部不同类型教育的规模比例是国家现代教育体系建设与发展的风向标。

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是判断两种不同类型教育发展规模的重要指标，既受需求侧对教育的需求与认知的影响，又深受供给侧国家高中阶段招生政策包括引导性政策和强制性政策的影响，二者缺一不可。由此可见，调查研究高中阶段在校生的教育需求与教育认知，是探究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动态变化深层次原因的基础性工作之一。

一、我国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的现状

在开展高中阶段在校生教育需求与教育认知调研之前，查阅和分析了教育部发布的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12-2019年高中阶段普职数据和比例变化情况，分析了我国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的现状。数据分析重点，聚焦在招生数和在校生数，按照中职学生数/高中阶段教育学生总数，计算出了8年间高中阶段中职学生规模占比值，详情如表1所示。[1]

表1 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12-2019年高中阶段中职学生占比情况

表1中除2019年中职招生数较上一年度略有回升外，都是下降。中职招生数占比从2012年的47.17%，降至2018年的41.27%，降幅近6个百分点；中职在校生占比从2012年的46%，降至2019年的39.46%，降幅超6个百分点。总体走势如图1所示。图中显现，2012-2019年间，中职在校学生规模逐年下降；招生规模总体呈下降趋势，仅2019年较2018年略有上升，较2017年相比仍是下降。

图1 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12-2019年高中阶段中职规模占比

进一步查阅了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15-2019年高中阶段教育中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的招生数、在校生数和毕业生数等数据，计算出二者的净差即普通高中学生数减去中职学生数的净值，具体结果如表2所示。[2]

表2 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15-2019年高中阶段职普发展规模净差值表

表2显示，2015-2019五年间，招生数、在校生数和毕业生数，中职与普高的净差额呈逐年递增趋势，招生数净差最大值为2019年的239.12万人，毕业生数净差最大值为2019年的295.78万人，在校生净差最大值为2019年的837.84万人。净差越大中职教育学生规模的占比就越低，相反普通高中教育的学生规模就越大，那么“职普大体相当”的偏离度就越大。

总之，2012-2019年间，我国高中阶段普职规模(职/普)比例一直呈现下降趋势，净差值逐年扩大。如果将“普职大体相当”的职/普比例值确定在45%至55%之间的话，那么8年间招生规模有6年即2014-2019年偏离了“普职大体相当”的政策阈值，最大偏离值为3.73%；在校生规模有7年即2013-2019年偏离了“普职大体相当”的政策阈值，最大偏离值为5.54%。值得注意的是，职普净差最大值分别为招生数239.12万人、在校生数837.84万人、毕业生数295.78万人，与“普职大体相当”的政策要求出入较大。

二、需求侧(在校生)调研基本设计

作为一种供给，教育发展现状受需求的影响，高中阶段教育的职普比例现状与需求侧(在校生)的教育需求密切相关。开展高中阶段教育在校生的教育需求调研，是供给侧视域下探寻职普比例即是否符合“普职大体相当”政策要求的重要举措之一。

为深入了解高中阶段在校生对教育的需求和认知，面向三类高中和三类中职的在校学生进行了问卷调查。如表3和图2所示，三类高中分别是重点高中、普通高中和民办高中，三类中职分别为职业高中、中职学校和技工学校。为确保数据来源的均衡度，选取重点高中、普通高中和民办高中各一所，对应选取职业高中、中职学校和技工学校各一所，分普、职两个大类按照30%、40%、30%的比例投放调查问卷600份，实际回收调查问卷489份，有效问卷460份。调查问卷的回收率均超过70%，有效率均超过90%，调查数据真实有效，可信度高。

表3 调查问卷投放与回收情况一览表

图2 调查问卷投放与回收情况一览图

为突出问卷调查的针对性，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设计了四个方面的问卷内容，即：高中阶段后升学需求，高中阶段后就业需求；对普通高中教育的认知，对中等职业教育的认知。在四个方面之下，分别设计了五个备选项，要求学生慎重思考后予以选择。根据预设，有针对性开展了一些面对面访谈活动，确保调研工作走向深入。

三、高中阶段教育在校生的教育需求调研

(一)高中阶段在校生的升学需求

调研“升学需求”和“就业需求”并行不悖，尽可能规避受“二择一”法则制约而作出“非此即彼”的判断，从而疏漏多种需求并存的可能性。通过调查问卷，试图通过在校生的“升学需求”和“就业需求”对比互证来提出更适切和更周延的分析与判断。

高中阶段在校生的“升学需求”折射出在校生个人意愿和受父母左右的意愿等两个方面的内容。问卷内容设计了4+1个选项，即：报考普通本科院校；报考高等职业院校；视自己的高考成绩确定；听父母安排，自己无所谓；其它。调查结果数据如表4所示。

表4 高中阶段后在校生的升学需求调查结果数据统计一览表

表4显示，普通高中教育在校生升学需求明显高于中等职业教育在校生，与国家对两种类型高中阶段教育的定位正相关。合并A和B两个选项，有“升学需求”的在校生占比依次是重点高中90.9%、一般高中77.8%、民办高中77.8%、中职学校65.3%、技工学校61.8%、职业高中49.2%，平均值达到70.5%，也就是说高中阶段在校生的“升学需求”旺盛，应引起重视。

值得关注的是：重点高中在校生没有选择B即“报考高等职业院校”，但在C、D两个选项中有累计9.1%的学生比例，深度访谈后得知“报考高等职业院校”依然不在升学报考之列，报考高等职业院校是高考成绩不理想才作出的选择。技工学校在校生有2.9%的学生选择E项即“其它”，访谈后得知他们“不想读书”“想出去打工”。中等职业教育有部分在校生有“报考普通本科院校”的需求，其中：中职学校为19.6%，职业高中为18.1%，技工学校为7.4%。

显而易见，即便是中等职业教育的学生，接近半数或超过半数的学生有升学需求，尤其是中职学校在校生有升学需求的达到65.3%、技工学校在校生有升学需求达到61.8%。进一步访谈显示，中等职业教育学生有升学需求的主要原因集中在三个方面即圆一个大学梦、想改变“学渣”形象，多学点好就业。令人疑惑的是，职业高中学生明确表示有升学需求的只有49.2%，而选择“视自己高考成绩确定”的在校生比例达到42.6%，访谈得知这一部分学生认为职业高中后何去何从，自己无法选择，明显犹疑和没有信心。

(二)高中阶段在校生的就业需求

为了调研在校生的就业需求，针对“高中阶段后就业需求”，设计了4+1个选项，即：不想就业，要上大学；想马上就业，早点挣钱；我还小，不着急就业；考不上大学，就去就业；其它。调查数据如表5所示。

表5 高中阶段后在校生的就业需求调查结果数据统计一览表

表5显示，选择“不想就业，要上大学”选项占比普遍较高，重点高中学生的占比高达97.4%，占比最低的是职业高中(21.3%)。选择“想马上就业，早点挣钱”选项，重点高中学生占比为零，让人意外的是占比最高的却是民办高中学生，一般高中的学生占比也达到了20.4%，占比排次是民办高中(36.5%)、职业高中(32.8%)、技工学校(30.9%)、中职学校(27.2%)、一般高中(20.4%)；访谈后，推断这部分学生在读书与就业的选择上比较犹疑，对现在和未来的目标不坚定，不决断。选择“我还小，不着急就业”选项，占比排次是职业高中(27.9%)、中职学校(16.3%)、民办高中(14.3%)、技工学校(11.8%)、一般高中(9.3%)，这与升学需求的占比基本一致。值得注意的是，A和C两个选项合并后发现“不想就业”的学生占比依次是重点高中97.4%、一般高中76%、技工学校66.2%、中职学校57.6%、民办高中67.2%、职业高中49.2%，平均值达到68.9%，与“升学需求”的平均值70.5%非常接近。

通过比对高中阶段六类学校在校生“升学需求”“就业需求”的数据，认为我国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深受学生“升学需求”和“就业需求”比例的影响，“升学需求”大于“就业需求”是近年来职普比例异常的首要原因。

四、高中阶段教育在校生的教育认知调研

(一)高中阶段在校生对普通高中教育的认知

为确定高中阶段教育在校生“升学需求”大于“就业需求”的更深层次原因，针对六类学校在校生对普通高中教育的认知、对中等职业教育的认知两个方面设计了调研问题。认为对两种类型教育的认知水平和程度，决定着学生的“需求”倾向。

在“对普通高中教育的认知”调研中，设计了五个选项：“读普通高中容易报考本科院校”“读普通高中比读中职学校有面子”“读普通高中能学到更多知识”“父母希望我读高中，自己无所谓”“其它”。数据如表6所示。

表6 高中阶段在校生对普通高中教育的认知调查结果数据统计一览表

表6显示，重点高中在校生一致认为“读普通高中容易报考本科院校”，其它选项皆无人选择。一般高中和民办高中的在校生超过半数认为“读普通高中比读中职学校有面子”，访谈得知这一认知成为学生选择“普通高中教育”而不选择“中等职业教育”的直接动因。即便是中职教育在校生也有相当比例学生认为“读普通高中比读中职学校有面子”，其中职业高中27.9%、中职学校22.8%、技工学校13.3%。被动接受父母意愿而选择的学生依次为职业高中27.9%、技工学校25%、民办高中12.7%、中职学校10.9%、一般高中1.9%。我们注意到：中职学校和技工学校的在校生认为“读普通高中能学到更多知识”的占比大于“读普通高中比读中职学校有面子”的占比，分别是中职学校33.7%>22.8%、技工学校29.4%>13.3%。令人意外的是：一般高中11.1%的在校生认为“读普通高中能学到更多知识”，而民办高中在校生选择“读普通高中能学到更多知识”的占比为零，认为“读普通高中比读中职学校有面子”的认知成为决定一般高中65.7%和民办高中50.8%的在校生“选普弃职”的决定因素。

(二)高中阶段在校生对中等职业教育的认知

为呼应对普通高中教育的认知，在“对中等职业教育的认知”的调研中设计了“读中职是为了学技能和尽快就业”“自己成绩不好，只能读中职学校”“不想读书，读中职早点出来做事”“读中职学校是因为技能高考简单”“其它”等五个选项。数据如表7所示。

表7 高中阶段在校生对中等职业教育的认知调查结果数据统计一览表

表7数据显示，选择A选项的在校生占比依次是重点高中100%、一般高中88.9%、民办高中84.1%、中职学校61.9%、技工学校45.6%、职业高中44.3%，令人疑惑的是，反而是超过80%的普通高中教育的在校生能认识到“读中职是为了学技能和尽快就业”，职业高中和技工学校的在校生占比没有达到半数。认为“自己成绩不好，只能读中职学校”的在校生占比依次是技工学校44.1%、职业高中34.4%、中职学校22.9%、一般高中9.3%、民办高中4.8%。另外，只有18%的职业高中在校生和7.6%的中职学校在校生认为“读中职学校是因为技能高考简单”。

通过比对高中阶段六类学校在校生对普通高中教育和中等职业教育的认知调研数据，不难发现，因为对高中阶段不同类型教育的认知，导致在校生及其家长惯性地认为，“想要升学就读普高，想要就业就读中职”，进而影响了初中毕业生升入高中阶段时的选择，最终影响了职普发展规模及比例。随着国家提出建立并完善“纵向贯通，横向融通”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职业教育在校生的升学通道不断拓宽，选择性越来越多，有必要将中等职业教育的“就业导向”适时修正为“升学就业双导向”。

五、结论

理论上，需求侧视域下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例的影响因素，是多方面的，在校生的教育需求和教育认知只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影响因素。如初中阶段毕业生的升学需求，学生家长的意志意愿等也是影响因素。但初中毕业生年龄多集中在15岁左右，独立的自主选择意志意愿不太强烈，同时国家高中阶段招生政策具有强力的制约性，初中阶段毕业生的升学需求影响力被削弱。实际上，当中职教育不止于“就业”时，中职学生对中职教育的认知改观明显，升学愿望强烈的学生也会把就读中职当作是就读本科层次教育的一级阶梯。

调研结论是，高中阶段教育在校生的升学需求和认知是影响职普比例的两个重要因素，满足其升学需求，引导其教育认知，有利于落实国家高中阶段“职普大体相当”的政策，有利于完善国民教育体系的内在逻辑和满足人民群众多样化的教育需求。另一方面，加快打通中等职业教育毕业生升学的“晋升通道”，逐步扩大升学比例，既是我国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实现上下“贯通”的现实需求，也是科学定位中等职业教育的价值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