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好雨细无声

2021-10-28 14:21汪旭
教育家 2021年38期
关键词:海安母校乒乓球

汪旭

近期专程去我的母校——海安市李堡镇中心小学,参观了新建的“李堡小学校史馆”。

紧凑的布局、柔和的灯光、优美的文字、海量的照片以及随时可查看的视频资料,让人对这所百年小学的认识与感受鲜活而丰满。

从1971年2月到1978年7月,我在这里完成了小学和初中学业。因为是我的母校,她的前世今生、沧桑巨变、人员更替、新旧故事,引起了我浓厚的兴趣。我在想:1524年的存性社学、1816年的赤岸社学与现今的李堡小学,是否有存续的脉络?明末清初的戏剧家、美学家李渔少年时曾客居李堡经年,其所受教育是否纯为私塾?与此类社学有无瓜葛?李堡宿儒潘斅安,原为北平女子师范教授、如皋师范第一任校长,其回乡办学有无更翔实的记载……

望着一帧帧发黄的照片,凝视着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关于我少年时的老师们的记忆徐徐醒来……

我的小学阶段,正值“文革”。在那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年代 ,最能看出做人的成色。印象中,母校有教师二十位左右,除了解放前做过校长的算术老师田世安已年过花甲,大都在四十岁上下。一个万人小镇,难免有家长里短、是是非非的,况且特殊年代,小镇也涌现出不少狂热激进分子,但母校的教职工群体不为所动。在小镇人的心目中,母校的老师朴实敦厚,为谦谦君子。

政治潮流中,不做弄潮儿,且要守住底线,并非易事。当年的葛美玲校长确是有担当、有智慧的。那时,从一年级到初二,每个年级都有一两个“现行反革命”,每当开全校大会,按上头的要求,这几个“小反革命”都得站起来示众,而葛校长主持的大会,只是让他们报一下到,简单地问两句有没有认真上课打架淘气什么的,她尽量不难为孩子,因为她知道:孩子幼小的心灵伤不起。

我姐二年级时被诬写反动标语,成了现行反革命。十岁的小孩,被关在了学校整整一个月。我姐回来后,爸妈问及她的情况,姐说:葛校长带几个年幼的学生回家睡,被关的几个“小反革命”,每天早晚都有馒头吃,也常吃肉包,很快活。我姐已年过花甲,几天前我再次问及此事,姐深情回顾:葛校长人真好,在那个年代能这样做,很不容易。

葛校长个头不高,嗓音也不洪亮,架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她说话极有条理,处变不惊,为人谦和,却又能不怒自威。她主教政治也兼及其他,她带队下乡劳动,也时常找令班主任头痛的调皮生谈话。她似乎没有生活,只有工作,她不经意表现出的,是师表,是身教,是树人先立德的某种气质或风范。一次,她正给我们上课,一位老先生伸头向教室里探了探,葛校长赶紧跑出教室。不一会儿,她回到教室,很兴奋地告诉我们:老先生是如皋师范的,是她的老师。她其实还告诉了我们:尊师爱生,教育之本。

我五年级和初中时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汤瑞玲。汤老师心地善良,教学能力强,有些强势。她或许忽视了青春期孩子的叛逆,爱跟学生较真,而我正是时常跟她唱反调、斗嘴的尖子生,让她又爱又恨。一次,数学老师周庆钟给我们上英语课,我不遵守纪律,一向和蔼可亲从不批评学生的周老师,知道我常跟汤老师抬杠,对我没客气,他说了一句其实很触动我的话:“一个人要时常且善于解剖自己!”

肯定是因为我常跟汤老师抬杠,一个初秋的下午,葛校长叫上我,让我跟她和向阳老师去办事。一路上,他俩聊着学校的琐事,好像完全忘了我的存在。回来时,天空布满晚霞,连水面都是红的,很美。而葛校长、向老师终究没跟我谈心,更说不上批评,只是分手时,他俩对我笑了笑。几天后,葛校长通知我去参加李堡区初中作文大赛,我知道我的调皮劲让班主任伤透了脑筋。我得了第二名,后来又获得全海安第三名,被保送到海安中学。葛校长径直到班上宣布了这个消息,而那天我又无故旷课。同学袁荣亮告诉我,葛校长叹息: 这小孩真散漫。

屡屡跟汤老师抬杠,周老师的“自我解剖”一说,葛向二位一次神秘的不言之教,在我的人生记忆中印象很深刻,这些似乎预示了我人生道路的曲折及自省修身的重要,也可看出当年老师们的赤诚与用心良苦。

当年母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中师毕业。所以,他们文理兼擅,各科通吃。如教導主任向阳老师教物理兼教化学,周庆钟老师教数学兼教英语,周文蔚老师教数学兼教音乐,宋诚仪老师教语文兼教美术。

“文革”时,教育闹革命,全国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普遍被打乱。李堡小学虽然也受影响,但基本的教学活动并未荒废。我上小学一年级时,适逢学校房屋整修,母校便租借李堡渔网厂上课,我们就在那儿学的汉语拼音。教汉语拼音的冯华珠老师很慈祥,总是笑眯眯的,哪怕是在批评学生的时候。冯老师教学很干练,加上她的慈爱之心,她对学生的教化之功,犹如春风化雨。冯老师是文教世家,她妹妹冯华珍长期担任母校的校长,有着很强的教学和领导能力。冯校长教学有方,也教子有方,在她的治理之下,母校成绩斐然。

那时的几位女教师,真有教师的样儿,沉稳持重,和气典雅,像景宏娟老师、许国芳老师、何语芳老师,她们似乎在给小镇上的女性们确立文明风范,也赢得了小镇市民们发自内心的尊敬。但我四年级时的班主任老师,却是另一种气质另一种范儿。她叫王国美,那时才二十出头,长得青春靓丽,她会跳舞,她教语文,她教会了我们对于美好人生的向往。她那时把高年级同学的作文给我们看,当她觉得谁写得比范文好时,会毫不吝惜地给予表扬。她发现我写诗,一次,便拿到办公室给所有老师展示,当有老师提出疑义,她据理力争便让我当场写。当然,她也常批评我,用她那美丽的眼神,这种眼神很受用,所以,这种批评很见效。她的眼神,一直是我人生的某种指引。

还有一位米舒桂老师,有点凶,但却并不可怕,她或许属于那种直性子的人。那时,学校食堂边有一棵硕大的老杏树,每当挂果,小孩们就盼啊盼啊,盼到六月中下旬,像过节一样,全校的学生每人都能分到五六个又大又甜的杏子。二年级时,米老师给大家分杏子。杏子用搪瓷脸盆盛着,她让同学们按次序上讲台自己领。杏子有大有小有好有孬,怎么领?领完了杏子,大家快乐地享用,短暂的快乐后,却是一堂终身受益的课:米老师用孔融让梨的故事,启发教育大家,领杏子及今后做人应有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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