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创新研究述评与展望：内涵、测量与影响机制*

张晓芹

(广东东软学院 信息管理与工程学院，广东 佛山 528225)

一、引言

2017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对外发布《关于积极推进供应链创新与应用的指导意见》，2018年9月，商务部等8部门确定了55个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试点城市以及269家试点企业，这标志着供应链创新与应用已上升到国家战略，也标志着中国物流业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要通过供应链创新来提升效率、降低成本。在实践领域，一些知名企业做出了较好的探索，对中国供应链创新与应用起到了引领作用。比如，京东物流依托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领域积累的技术优势，创造性地提出了云仓、移动仓、全托管、无界库存、无界工厂等供应链创新模式，借助技术手段解决商品库存如何最优部署、最优定价、最短距离、最低成本、最高效率完成商品从品牌产品设计到最终消费者手中的全流程的难题。海尔集团打造的COSMOPlat供应链智慧生态系统，致力于满足用户个性化定制的最佳体验，最终实现供应商、企业、用户全链条的价值增值，为供应链产业的采购服务提供了新思路。

学者们分别从运营管理、市场营销、心理学、信息技术等领域研究了供应链创新问题。整体来看，目前有关供应链创新的文献主要以国外文献为主，国内聚焦于“供应链创新”而非“供应链”的文献相对偏少。

David T.W. Wong(2019)[1]对1999—2016年的155篇英文权威期刊学术论文进行了文献综述，研究发现：供应链创新是B2B营销领域的热点问题；以往关于供应链创新的研究很少有设计和行动性理论贡献，而主要是解释和预测性贡献；供应链创新研究的样本大多以美国制造企业为主；供应链创新可以在个人、团队、组织、社会等多个层面进行研究。但是该研究仅仅基于英文文献的综述，并没有将中国国内相关文献纳入研究范围。肖美丹(2017)等[2]基于Web of Science 数据库中2004—2014 年有关供应链创新的研究文献，采用文献计量分析方法，分别从年代分布、国家分布、作者和机构分布、期刊分布、文献共被引网络聚类、热点关键词等方面对供应链创新进行了可视化计量分析。以上两篇文献综述都是以文献分类或计量分析的方法为主，与此不同的是，本研究运用内容分析法，对供应链创新的内涵、测量、影响机制等进行逐一综述，以期对供应链创新的研究内容做出系统的评述，并对未来研究提出建议与展望。

基于此，本研究运用内容分析法，通过构建供应链创新的系统研究框架，对供应链创新的内涵、测量与影响机制进行梳理。首先分析了供应链创新的概念与维度，然后梳理了供应链创新的测量文献，对供应链创新的测量进行了归纳，接下来通过梳理供应链创新的实证研究文献，深入剖析了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最后形成系统研究框架，并对未来研究提出了展望。

二、供应链创新的内涵、维度与分类

早期的经典创新理论源于熊彼特和德鲁克提出的“创新”概念。熊彼特[3]在1912年首次提出了创新的概念，他认为创新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即“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这种新组合包括五项内容：引进新产品、引进新技术、开辟新市场、掌握新的原材料供应来源、实现新的组织形式。后来学者们将这五种情况归纳为五个创新，分别是产品创新、技术创新、市场创新、资源配置创新、组织创新等。[3]德鲁克[4]认为创新是企业家的独特工具，企业家借以利用变化作为开创一种新的事业和服务的手段，并将创新从熊彼特的经济视角扩展到社会视角。熊彼特和德鲁克的创新理论为各种创新概念的提出奠定了重要基础。

(一)供应链创新的概念

对于供应链创新的概念，目前学术界尚未有一个统一的界定。通过文献分析发现，目前学者们提出的“供应链创新”概念都可以追溯到熊彼特与德鲁克的创新理论，更具体地，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基于熊彼特的技术创新论；二是基于熊彼特的组织创新论；三是基于德鲁克的管理工具论。

1.基于熊彼特的技术创新论。源于这一理论的观点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信息技术或供应链技术与其他生产要素的组合，目的是提高运营效率、增加收入、创造价值等。

目前被学者们引用最多的是Bello(2004)等人提出的概念，Bello(2004)[5]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信息技术、新营销与物流流程的组合，其目的是提高服务效率、改善运营效率、增加收入和最大化共同利润。

供应链创新不仅是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还是一种动态变化的过程。Jan Stentoft Arlbjørn(2011)[6]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一种供应链网络、供应链技术或供应链流程(或三者组合)上的变化(渐进式的或激进式的)，这种变化发生在公司的职能部门、公司内部、行业或供应链中，以促进利益相关者的新价值创造。同时，这一定义还强调：(1)供应链创新本质上是一个动态的、变化的过程。(2)供应链创新往往是从渐进式到激进式变化的。渐进式的供应链创新是对当前供应链网络、技术和流程的优化；激进式的供应链创新会在供应链应用领域扮演游戏颠覆者的角色。(3)供应链创新可以发生在不同的业务功能中，例如预测、配送和采购等。它可能发生在组织内部，也可能发生在组织网络、供应链以及整个行业。(4)供应链创新不仅仅是一种想法或概念，它有自身的商业价值。(5)创新必须伴随新的价值创造，如新的市场、新的产品、新的服务和新的网络结构，这也意味着供应链创新的目标是为公司或任何其他利益相关者创造价值。[6]很显然，Jan Stentoft Arlbjørn的定义与熊彼特的“创新是一种革命性变化”“创新必须能够创造出新的价值”等论点是一致的。与Bello(2004)提出的概念相比，Jan Stentoft Arlbjørn更强调了供应链创新的动态性。进一步，Santanu Mandal(2015,2016)[7][8]认为，供应链创新是通过必要的供应链活动，开发新的技术和程序，并实施产品和服务的新思想，同时，供应链创新是企业的一种动态能力，因为它可以使企业产生更多的增值产品和服务，以及更强大的竞争能力。

2.基于熊彼特的组织创新论。源于这一理论的观点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供应链伙伴之间通过协同、信息交换，共同推动创新的过程，而不是某一个企业的自我创新，只有焦点企业、供应商、零售商、客户都致力于创新，才能提升供应链创新绩效，因此，供应链创新是一种跨组织的创新。

Eschenbächer (2011)[9]等认为，物流作为供应链的一个重要内容，需要供应链伙伴之间进行紧密、协调的信息交换，在这个意义上，供应链创新的过程是一种跨组织和分布式的创新过程。Lee (2011)等[10]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使用新技术处理环境不确定性和响应客户需求的复杂过程，并以新的方式改进组织过程。Ojha (2016)等[11]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一种关系现象，是一种跨文化、跨组织的现象，这种成功最终会带来持续不断的创新。可以看出，从组织创新论出发的观点，强调供应链创新是供应链上多个组织共同努力的结果，它们通过信息交换、紧密协调应对所面临的环境不确定性，促进供应链组织形式的创新。

3.基于德鲁克的管理工具论。持有这一论点的人认为，供应链创新是一种管理工具，它可以改善供应链运作流程，促进焦点企业与供应商、零售商、客户之间的互动和共享，从而实现高效的供应链管理。

对此，Lin & Lee 提出了高度一致的概念。Lin(2008)等[12]将供应链创新描述为一套工具，它可以通过与供应商、制造商、分销商和客户的无缝集成，改进企业流程，从而实现高效的供应链管理。Lee(2014)等[13]认为，供应链创新可以作为一种改善组织过程的工具，这种工具需要通过分销商、制造商、客户、供应商之间的互动进行有效的供应链管理。

坚持“供应链创新是一种管理工具”的观点强调，流程遵从性对供应链创新有着积极作用，供应链创新的目的是要实现高效的供应链管理。创新可以通过流程遵从性得到增强[14]，一个企业如果有良好的流程遵从性，企业员工可以通过建立规则、系统、程序和跨职能关系轻松有效地获取和共享信息，进而能够使用它的创新技能[15]。

(二)供应链创新的维度

目前存在较多的是供应链创新的三维模型，比较有代表性的有Jan Stentoft Arlbjørn(2011)构建的三要素交互模型，以及Baar, A. (2011)等人构建的三维模型。

Jan Stentoft Arlbjørn(2011)[6]构建了供应链创新的三要素交互模型，他认为供应链创新是由供应链业务流程、供应链网络结构、供应链技术等三个要素相互作用而形成，这三个要素不是静态的，而是由企业与其业务环境的动态交互触发的，它们在企业商业模式变革与创新的动态循环中相互影响。Munksgaard K. B. (2014)等[16]通过案例研究验证了这一模型，即供应链创新由供应链技术、供应链业务流程和供应链网络结构三个相互关联的部分组成。Jan Stentoft Arlbjørn(2011)构建的模型说明，供应链创新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流程”与“技术”一样，都是供应链创新的重要内容，该模型对后续研究奠定了理论基础。

(三)供应链创新的分类

学者们根据Bello(2004)等人的定义，将供应链创新分为不同的类别。纵观已有文献，目前对供应链创新的分类基本上是依据技术创新论的概念而划分的，特别地，将供应链技术创新作为供应链创新的一个重要类别。

根据Bello(2004)、Arlbjørn (2011)等的定义，Nizar Abdelkafi(2016)等[18]将供应链创新分为供应链概念创新和供应链技术创新两类。其中，供应链概念创新包括结构创新、运营创新和革命性创新三类，结构创新导致供应链结构的变化，运营创新旨在改善物流，革命性创新导致供应链结构和运营的深刻变革；供应链技术创新提高了供应链中信息和物质交换的效率[18]。

David T.W. Wong(2019) 根据Bello(2004)等的概念将供应链创新分为三个关键的创新活动：以物流为导向的创新活动、以营销为导向的创新活动和以技术开发为导向的创新活动。其中，以物流为导向的创新活动是与物流相关的创新服务，这类服务对目标客户是有益的，其目标客户可以是外部的，也可以是内部的，对外部目标客户，创新可以更好地为客户服务，对内部目标客户，创新可以提高运营效率；以营销为导向的创新活动是与市场营销相关的创新服务，其目的是满足客户需求；以技术开发为导向的创新活动包括创造新知识和新技术技能，从而为客户开发新的服务和产品。[1]

三、供应链创新的测量

学术界对创新的测量层面比较广泛，包括国家、区域、行业、企业等多层面，并形成了宏观层面与微观层面的测量体系，其中，宏观层面的创新测量已经形成了基于生产函数、国民经济核算以及创新能力指数的三大分析框架，微观企业层面的创新测量形成了研发调查(Frascati)和创新调查(Oslo)的国际标准，主要从企业生产函数、创新能力指数等方面测量。基于狭义创新一直被定义为技术创新的局限，企业创新调查手册(Oslo2005)将创新覆盖到非技术创新，对创新的测量开始由技术创新转向广义创新，Oslo(2005)[19]指出企业采用营业收入、成本、就业及生产率指标作为企业创新业绩评价的定量指标。需要指出的是，企业层面的创新也是组织管理领域的一个重要内容，为此很多学者从组织行为学的角度开发了相关测量量表。

供应链创新是创新领域的一个内容，部分学者通过借鉴有关企业创新的理论与测量工具，结合供应链的典型特征，开发了供应链创新的量表，这些量表主要来自组织行为学的研究领域，大都是主观感知测量，即通过专门开发的供应链创新调查问卷，询问利益相关者的切身感受，表1列出了目前学术界主要的供应链创新量表。整体来看，目前对供应链创新的测量主要从技术创新、流程创新、方法创新等维度进行。

表1 学术界主要的供应链创新量表

Hurt & Teigen(1977)[20]开发了组织创新知觉量表(PORGI)，后来一些学者将该量表修订之后用于与创新相关的其他领域。Panayides & Lun(2009)[21]根据Hurt & Teigen的组织创新量表，开发了供应链创新量表，该量表共有5个题项，主要评估企业在寻求新想法、新方法、创意、供应链运作的新流程，以及供应链服务方式等方面的努力程度。Seo(2014)[22]使用这一量表衡量供应链创新，用于研究信任对供应链创新和供应链绩效的影响。

Lee(2011)等人开发的供应链创新量表包括3个问题，主要从技术创新和核心流程创新两个方面，询问企业是否追求核心业务流程的持续创新以及技术创新，是否聚焦流程创新等，受访者被要求在李克特5级量表上标明他们的选择，通过探索性因子分析(EFA)和Cronbach alpha检验，该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Cronbach alpha=0.811)和效度。[10]

Santanu Mandal(2015)认为供应链创新必然包括核心流程创新和技术创新，并据此开发了供应链创新量表。该量表包括5个问题，询问主管“你们的供应链是否有正式的新产品或服务开发流程？”，进一步询问“你们的供应链是否监测新想法的产生？”“你们的供应链是否跟踪那些成功的新产品和服务想法？”，最后询问“你们的供应链是否追求技术创新和流程创新？”。[7]受访者被要求在1—7的李克特量表上标明他们的选择。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EFA)和Cronbach alpha检验，该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Cronbach alpha=0.824)和效度。[7]

Kwak (2018)等[23]根据Seo(2014)& Lee(2011)等的研究，设置了供应链创新量表，该量表由6个问题来衡量，受访者被要求用李克特7级量表来评价他们对供应链创新活动的追求程度。在此基础上，Mohamed Dawood SHAMOUT(2019)使用了该量表，不同于Kwak (2018)的是，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来标注受访者的评价。[24]

从以上内容可以看出，这些量表大都聚焦于供应链的技术创新、流程创新、方法创新等问题，随着新兴信息技术的发展，近年的研究开始将技术创新具体化，比如Kwak(2018)和Mohamed Dawood SHAMOUT(2019)的量表就体现了这一点。但是从量表的结构与题项来看，供应链创新的测量问卷尚未形成一个典型、稳定的量表，偏重于主观感知测量的方法也亟需寻求客观测量标准。

四、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

(一)个体层面

较少的研究从个体层面分析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少数学者研究了领导力对供应链创新的影响，研究表明，支持创新的变革型领导对供应链创新具有促进作用。因为支持创新的变革型领导能够促进和支持具有动态能力的行为，从而促进新想法的产生，进而产生较高的供应链创新绩效。[25]

(二)组织层面

大多数人认为供应链创新发生在组织层面[1]，并且从组织层面研究供应链创新的文献数量最多。在组织层面探讨供应链创新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组织内部、组织外部两方面。

供应链创新的组织内部影响因素主要来自组织自身的能力，这些能力主要包括问题洞察能力、供应链设计能力、大数据分析能力以及快速响应变化环境的能力等。首先，供应链创新可以由公司或供应链其他成员发现的各种问题触发。[26]这些问题可能是服务水平低、交货周期长或供应链成本高，也可能与供应链结构的重新定义、新市场的识别或公司价值主张的重新制定有关。[27]特别地，企业对客户价值变化的研究与洞察，有助于驱动供应链学习和创新。[28]从这个角度来说，供应链创新首先需要各节点企业实施企业内部的创新活动，从而提高自身的内部运营水平和顾客价值创造能力。

其次，企业对供应链的设计能力影响着供应链竞争力，而企业的供应链设计往往要根据企业的产品特点进行。Fine(1998)[29]提出的“时钟速度”理论认为，不同的产业有不同的生命周期，有的生命周期长，意味着自身的时钟速度相对比较慢，有的生命周期短，意味着自身的时钟速度相对较快。根据这个理论，他提出了供应链动力学第二定律，即时钟速度扩大定律，指的是企业越靠近消费者一端，时钟速度往往也会加快，产品、流程或组织的生命周期也就会越短。[29]以产品变化率表示的产品时钟速度对供应链设计具有重要意义。不同时钟速度的产品需要不同的供应链设计，产品时钟速度越短，产品更新换代的频率越高，供应链创新的发生率也越高。[30]由此，基于产品“时钟速度”理论，供应链创新需要节点企业对产品进行持续创新，不断缩短产品时钟速度，可以说，企业产品创新是促进供应链创新的一项重要工作。

在大数据时代，大数据分析可以产生创新理念、改善供应链流程[31]，并对服务供应链创新能力和服务供应链绩效具有正向影响，因此，企业可以通过具有竞争力的武器——及时而优质的数据，来提高供应链的创新能力。[32]供应链创新依赖于数据的获取、转化、存储和定量分析，供应链数据分析通过数据聚合、数据分析和数据解释培养供应链创新能力，进而提高决策的有效性，降低风险，有助于提高企业的鲁棒性能力。[23]同时，企业可以利用供应链大数据获得差异、机会和优先级，从而探索供应链资源、模式、市场、实践和技术等方面的创新。[33]可见，在大数据时代，供应链创新离不开供应链的大数据分析，企业需要提高自身的大数据分析能力，让供应链释放更大的能量。

面对复杂多变的经营环境，供应链上的节点企业能否做出相应的调整，让自身与环境相匹配，以快速响应市场需求，以此呈现出的灵活性与柔性对供应链创新具有重要影响。Rohani Jangga(2015)等[34]通过探索性分析发现，供应链柔性对供应链创新产生积极的影响，这是因为当企业与环境相匹配时，会有更高的绩效，特别是在不确定环境中，企业需要经验学习、即兴发挥和灵活性，才能够创造新的产品和服务，以满足利基市场和新兴市场的需求，进而实现卓越的创新绩效。因此，供应链需要企业提高自身的柔性与敏捷性，以便快速响应市场，进而带动供应链的创新绩效。

从影响效应上来看，供应链创新对企业的风险管理能力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企业的风险管理能力主要包括基于风险影响最小化的鲁棒性能力，以及基于适应性、响应性和快速恢复的弹性能力。[23]一方面，供应链创新有助于供应链网络识别重复的风险事件，并有效地做好风险处理准备，降低风险，进而增强供应链网络的鲁棒性能力；另一方面，供应链创新能够提高信息处理的速度和准确性，有助于供应链网络建立基于适应性、响应性和快速恢复的弹性能力。[23]

供应链创新的组织外部影响因素主要来自供应链成员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供应链是由供应链成员之间形成的一个网络结构，供应链关系以及成员之间的社会交换属性对供应链创新具有重要影响。刘俊伏(2016)[35]研究了成员异质性、网络耦合性与供应链创新网络绩效的关系，结果表明，供应链成员异质性与供应链创新网络绩效呈正相关关系，网络耦合性的四个维度中自组织与自适应、耦合与共生、竞合与协同与供应链创新网络绩效呈正相关关系，吸收与反馈对供应链创新网络绩效没有显著影响。Santanu Mandal(2015)[7]从社会交换的视角研究了供应链创新的影响因素，通过对132名物流专业人员开展网络调查，从实证的角度验证了供应链成员之间的信任、承诺、沟通、合作、协调等关系对供应链创新具有正向影响；同时，供应链关系和社会交换属性对于供应链能力的发展至关重要，供应链成员之间的信任、承诺、互惠和权力有助于整合供应链中的物流能力，进而促进供应链创新。

供应链成员之间存在着各种契约联盟关系，程云翔[36]将其分为基于退货政策的契约联盟、基于弹性数量契约的契约联盟与基于利益共享契约的契约联盟等三种类型，将供应链创新分为渐进创新与突变创新，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不同类型的契约联盟对供应链创新具有不同的影响，基于退货政策的契约联盟更倾向于选择供应链协同渐进创新，而不倾向于选择突变创新；基于弹性数量契约的契约联盟，更倾向于选择供应链协同渐进创新，而不倾向于选择突变创新；基于利益共享契约的契约联盟，不倾向于选择供应链协同渐进创新，而倾向于选择突变创新。

在组织外部，供应商是供应链中的重要角色，供应商之间的整合与合作对实现供应链创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供应商对创新不感兴趣，企业就不太可能实现供应链创新。[37]反过来，供应链创新也有助于促进优秀供应商的选择与合作，Lee(2011)等[10]构建了一个供应链创新、供应商合作、供应链效率和质量管理实践对组织绩效的影响模型，并利用243家医院的数据，采用结构方程模型对该模型进行了检验，研究结果表明，各供应链创新因子与组织绩效呈正相关，供应链创新设计对优秀供应商的选择与合作、供应链效率的提高以及质量管理实践的鼓励具有重要的影响。

综上所述，供应链成员及其相互关系对供应链创新具有重要影响，结合供应链的组织创新论观点，供应链需要在供应链成员关系上建立更有益的机制，通过关系创新促进供应链创新。

从影响效应来看，供应链创新是提高供应链绩效的重要手段。Seo (2014)[22]采用问卷调查和结构方程模型验证了供应链创新、供应链集成、供应链绩效三者之间的关系，其中，供应链集成包括企业内部集成、供应商集成和客户集成等三个维度，研究结果表明，供应链创新对供应链集成具有正向影响，可以提高企业内部、供应商以及客户的集成度，这是因为如果一个供应链的创新能力高于另一个供应链，那么它就有可能主动地设计和适应新的战略行动，如实施供应链集成与整合，从而管理供求波动，满足客户需求。但是，供应链创新对供应链绩效并不具有直接的正向影响，而是由供应链集成中介了两者的关系，具体地，供应商集成完全中介了供应链创新-供应链绩效关系，而客户集成对两者关系没有中介作用，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只有当制造商的供应链集成水平足够有效时，供应链创新才能正向影响供应链绩效。

(三)社会层面

社会层面对供应链创新的影响因素主要来自外部环境以及政府等。Rohani Jangga(2015)等[34]的研究表明，环境不确定性对供应链创新产生积极的影响，与稳定环境下的企业相比，波动和敌对环境下的企业具有更高的创新绩效。这是因为在动荡的环境中，企业在实施创新战略时更具侵略性，从而能够迅速利用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机遇。但是，这项研究并没有经过实证检验，也没有将“供应链”与“供应链管理”、“供应链创新”与“企业创新”的概念区分清楚。Santanu Mandal(2015)[7]的研究表明，环境不确定性越大，供应链成员之间的信任、承诺、沟通、合作与供应链创新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就越大，环境不确定性正向调节了社会交换属性与供应链创新之间的关系。

政府也是供应链创新的一个影响者，梁喜(2020)等[38]研究发现，政府同时采用研发补贴和生产量补贴等双重补贴时，有助于提高企业自身的研发能力，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同时提高传统渠道和直销渠道的销售价格和销售量，对双渠道供应链创新具有积极影响。可见，供应链需要政府在支持政策乃至营商环境方面寻求更多的创新举措，以促进供应链创新。

五、管理启示与展望

通过对国内外文献的梳理与分析，本文构建了一个系统的供应链创新研究框架(见图1)，从内涵、测量与影响机制等多方面对供应链创新进行了系统性的整合，在此基础上提出有针对性的管理启示，并对未来研究做出展望。

(一)研究总结

1.从技术创新论、组织创新论、管理工具论三个方面系统梳理了供应链创新的内涵概念与内涵。本文认为，供应链创新的内涵尚未统一，原因在于学者们定义的视角有所不同，但这些概念都明确了供应链创新的目标，无论有哪些具体目标，本质上都是为组织带来积极地变化，比如增加收益、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持续创新等等。

2.具体分析了供应链创新的量表。本文研究发现，已有文献大都是借鉴“创新”的理论与测量工具，结合供应链的特征，或者根据组织创新量表，开发了供应链创新的量表，是主观感知测量问卷，题项侧重于供应链的技术创新、流程创新、方法创新等问题。

3.从个体层面、组织层面、社会层面系统梳理了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本文认为，对组织层面中供应链创新的影响因素研究较多，从个体层面与社会层面研究较少，其中，供应链创新的前因变量中，个体层面主要有领导力，组织层面主要有企业的问题洞察力、企业产品的时钟速度、供应链数据分析、供应链柔性、供应链成员之间的关系、成员异质性、供应商的合作、供应链的契约联盟类型等，社会层面主要有环境不确定性、政府政策等；供应链创新的结果变量，主要有供应链绩效、供应链创新绩效、企业风险管理能力、供应链集成等。

(二)管理启示

1.技术创新作为供应链创新的一个重要内容和维度，是企业与供应链获取竞争优势的重要来源。因此，供应链节点企业要不断追求技术创新，在实践中大胆尝试将新兴技术应用于供应链的各类场景，通过技术创新驱动供应链流程与方法创新，从而实现供应链的敏捷性。

2.供应链创新具有诸多影响因素，首先企业家或领导人要塑造自身的变革领导力，支持创新，大胆改革，因为支持创新的变革型领导有助于促进供应链创新；其次，企业要提高自身的问题洞察力，善于发现企业与供应链中存在的问题，利用大数据改善供应链的流程，与供应链其他成员建立一种信任、承诺、沟通、合作、协调的关系，选择擅长合作的优秀供应商，进而触发供应链创新的动力；再次，企业与所在供应链要拥抱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既要面对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危机，又要充分利用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机遇，打造柔性供应链，从而促进供应链创新；最后，政府要建立一个支持企业技术研发与生产的营商环境，提高企业研发能力，为供应链创新打造良好的温床。

3.供应链创新有助于提高供应链绩效，促进供应链集成，提高企业的风险管理能力，因此，企业以及供应链上其他节点企业要重视供应链创新，提升自身合作能力，树立跨组织协作意识，不仅如此，还要密切参与供应链创新的各种场景，真正促进供应链创新与应用。

(三)研究展望

尽管已有研究取得了较多成果，但是目前对供应链创新的研究还存在一定不足，今后学者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向展开深入研究。

1.供应链创新的概念界定。供应链创新的概念主要由国外学者提出，中国国内文献尚未有人对供应链创新予以清晰的定义，大都将“供应链”或“供应链协同”等术语与“创新”的概念分别予以解释，或者将“供应链创新”等同于“供应链协同创新”“供应链合作创新”等，并未将“供应链创新”作为一个术语进行概念化解释。因此，供应链创新的概念还需要进一步明确界定，只有将供应链创新的内涵与外延界定清楚，才能对其作出更全面的测量。

2.供应链创新的客观测量方法。目前关于供应链创新的量表主要是主观感知测量，容易受到受访者主观情绪的影响，产生较大测量误差，事实上，供应链本身包含了诸多量化指标，比如库存、R&D创新投入产出、物流费用比、企业全要素生产率、供应链能源消耗比等，今后可以参考微观企业创新的测量指标体系，探索建立供应链创新的客观测量指标，提高供应链创新的测量准确度与精度。

3.从个体、社会或跨层次视角研究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已有文献主要从组织层面研究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从个体层面与社会层面研究较少，跨层次研究更是缺乏，因此，供应链创新的研究层次有待扩大与深入，特别是供应链创新的个体层面与社会层面的影响机制，值得学者们进一步探讨与研究，更进一步，从“个体+组织”“组织+社会”“个体+组织+社会”等跨层次视角研究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机制，也将成为未来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

4.新兴技术对供应链创新的影响，极其在供应链创新中的应用。根据技术创新论的概念，“技术”是供应链创新的一个重要内容，供应链创新的天然具有技术或工具属性。已有文献研究了EDI(电子数据交换)、GPS(地理信息系统)、TMS(运输管理系统)、RFID(射频识别技术)、PPC(生产计划与控制)、APS(高级规划系统)等信息技术在供应链创新中发挥的作用[18]，少数学者研究了大数据分析对供应链创新的影响，但实践表明，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5G等新兴信息技术对供应链创新影响深远，因此，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对供应链创新有何影响？这些新兴技术又如何在供应链创新中应用？这是需要今后研究的重要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