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强 刘子元 商博飞
【摘要】 契诃夫在一封信里曾经说过:“文学之所以称为文学,就是因为它描写的生活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伊凡·亚历克塞维奇·布宁作为俄罗斯首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其独特的创作风格及手法赋予小说鲜活的生命特征,拜读布宁的作品,可以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罗斯真实的政治、经济、文化及民间的生活。本文将以短篇小说《蛐蛐儿》为例,探寻该作品的叙事美学。
【关键词】 伊·布宁;俄国社会;短篇小说;《蛐蛐儿》;叙事美学
【中图分类号】I5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0-0018-02
基金项目:本文系黑龙江省教育厅青年人才创新计划项目《俄罗斯作家伊·布宁短篇小说创作中的叙事学研究》的研究成果(编号:UNPYSCT-2020058)。
俄罗斯杰出的诗人、翻译家、小说家伊凡·亚历克塞维奇·布宁是19世纪俄罗斯文坛中一颗耀眼的明星,该作家的名字在译成中文时,常被译者译成“蒲宁”,但在我国学术界通常使用“布宁”,因此,本文使用“布宁”作为作家的中文译名。布宁的主要作品有诗集《落叶》,短篇小说《安东诺夫的苹果》《新路》,中篇小说《乡村》《米佳的爱情》等等,其诗集《落叶》曾荣获普希金奖,1933年更是凭借中篇小说《米佳的爱情》成为第一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俄罗斯作家。布宁一生创作了700多首诗歌,300多篇中短篇小说和1部长篇小说[1]。
《蛐蛐儿》是布宁300多篇中短篇小说中的一部作品,知名度虽不及《乡村草图》 《天涯海角》 《安东诺夫卡苹果》《末日》《旧金山来的先生》等短篇小说,但其作品的描写手法,语言、人物,故事及情节同样出彩,尤其是对家庭及人倫方面的思想刺激,使读者逐步走进作者,切身体会到主人公蛐蛐儿“中年丧子”及“孤苦伶仃”之痛。可以评价布宁为“创造大师”,因为“无论小说中关于技术现象、社会环境和人物内心的描写是多么准确,它从来不是一种再现,而永远是一种创造。”[2]
本文将以小说与现实、作者与读者、叙事视角、叙事结构、叙事语言五方面浅析小说《蛐蛐儿》的叙事美学。
一、小说与现实
《蛐蛐儿》是布宁于1911年11月创作于意大利卡普里的作品。在此期间,布宁创作了大量取材于农村生活的短篇小说,揭露了俄国贵族精神腐败和经济衰落的社会现状,反映了20世纪初农奴的悲惨命运,与作家同期的其他作品一脉相承,这些作品反映了当时农村的破败,农奴生存艰难等一系列现实问题。当时的俄国社会动荡不安,战争和革命冲击着整个俄国,学者李华曾在文中提道:“……俄国的劳动农民是受苦最深、受压迫最深的一个阶层,他不仅遭受农奴主和富农的残酷剥削而且遭受着城市的残酷剥削。”[3]面对当时残酷的社会现实以及苦不堪言的俄罗斯平民,“俄罗斯的未来”成为广大知识分子所思考的严肃问题。也正是在这样的现实社会背景下,布宁的短篇小说《蛐蛐儿》出现在俄罗斯文坛中。
二、作者与读者
学者叶红曾在《布宁在中国》一文中提道:“布宁也做农民生活的小说,但是他的小说和俄国其余作家的农民小说又不同。他不是农民,也不曾在农民队中生活,不曾受过农民所受的痛苦。他只是一个游历者,观览者,把它游历时观览时所得的印象写出来罢了。”[4]的确,布宁出生于俄国波罗纳捷市的一个破落贵族家庭,祖上曾是显赫的贵族,曾当过校对员、统计员、图书管理员、报社记者。布宁虽不是农民,但是在其作品中,运用独特的叙事手法将自己的思想及需要表达的内容展现得淋漓尽致,能够使读者感同身受。
三、叙事视角
《蛐蛐儿》一文的故事情节涉及六个主要人物,分别是马具匠蛐蛐儿和瓦西里、厨娘、地主列梅尔及其妻子、蛐蛐儿去世的儿子马克西姆·伊利奇。整个小说以第三人称叙述者“这段不长的故事是一个叫蛐蛐儿的马具匠讲的”所展开,为下文情节描写,人物对话,主人公的回忆及讲述埋下伏笔。整个故事的起因是来源于蛐蛐儿和瓦西里的一段对话,瓦西里开玩笑似的嘲笑蛐蛐儿年龄比自己大、身材没有自己壮硕后,蛐蛐儿想起了自己被冻死的25岁且更加壮硕的儿子马克西姆·伊利奇。于是蛐蛐儿展开了对整个事件的回忆和讲述,在五个人之间关于马克西姆·伊利奇冻死的对话中结束了整篇小说。纵观整篇小说,不难发现叙事视角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开始是以第三人称外视角对人物及环境进行客观的叙述。但是从蛐蛐儿讲故事开始叙事视角变为故事中人物的内视角。
四、叙事结构
如果从最易懂和浅显的层面看叙事问题,那么“叙事就是讲故事” [5]。在布宁《蛐蛐儿》一文中,发现故事中还包含另一个故事,此外,小说中存在两个时空体,一个是几位主人公聚在一起讲故事,另一个时空则是蛐蛐儿故事中与儿子生离死别的场景。整个小说的结构可以尝试以讲述儿子的死亡为分界点,将其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为铺垫性描述,涉及时间描述、人物描述和场景描述等,这部分描述是整篇小说背景的铺垫,比如“阴暗而又泥泞的十一月”是“暴风,夹着漫天雨雪”天气的时间铺垫;“穿庄稼汉长筒靴的小个子厨娘”和“腿脚不灵,弯腰驼背的蛐蛐儿”是对农奴苦难生活状况的铺垫;“浓重气味的账房”和旁边“黑黢黢散发家禽臭气的小屋”是主人公之间人物对话的场景铺垫。
第二部分是对人物间对话的描述,涉及故事起因描述、人物神态描述和语言描述等,这一部分以主人公“讲故事”的方式讲完了这个故事。瓦西里和蛐蛐儿的对话是故事的起因;故事讲述者“用颤抖的双手卷烟的时候,泪珠直往烟丝里滴”是人物神态的描述;以语言描述为例:“我能脱什么给他?这件衣服吗?这衣服的岁数跟我的一般大,他身上那件比这两件还暖和……”蛐蛐儿的语言描写在体现了生活贫困的同时,更表达了父亲对儿子冻死时的万般无奈。
五、叙事语言
通过拜读布宁这部作品,不仅能欣赏到文学的魅力,还能感受到作者布宁深深的语言能力,小说中的每一句话都那么自然且真实,并且深具存在的价值。耿占秋曾提道:“小说修辞学是一种社会学性质的修辞学,小说语言的内在的社会对话性要求揭示出词语的具体的社会语境。”[6] 在《蛐蛐儿》一文中,能读到诸多与社会背景相关的语境,以及诸多对比,如“列梅尔和他的妻子带着一股好闻的新鲜气流走了进来”与蛐蛐儿和瓦西里那间“满屋都是浓重气味的账房”和 “黑黢黢散发这家禽臭气的小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此外,地主及夫人的长相穿着与蛐蛐儿、瓦西里和厨娘形成了外貌对比,蛐蛐儿以前的老爷和现在的老爷形成了人物对比,蛐蛐儿所亲身经历的天气与厨娘的丈夫的遭遇形成了环境对比等。
布宁语言叙事的魅力在对蛐蛐儿话语的描写中显得更加质朴,比如文中提到的“我背着他走了一宿啊!”“不行,哪怕要背他的尸体走一百宿我也不把自个儿交给死神!”“我心想,等我把他背进村,他身上的冰兴许能化了,我再把他搓热。”朴实、自然的叙事语言仿佛使读者走进小说里,坐在蛐蛐儿身边亲自聆听这个故事,给读者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正如格非所说的那样,“伟大的作品风格并非来自精巧的结构、雅典的语言和扣人心弦的情节,它往往依靠朴实、含蓄、自然的叙事能力,正如波德莱尔指出的那样,杰作犹如大动物,它通常具有宁静的外貌。”[7]
六、结语
《蛐蛐儿》一文,除了感叹布宁的叙事美学外,还要注意到小说开放式的结尾。故事中,蛐蛐儿和儿子在暴风雪中夜行,儿子被不幸冻死,蛐蛐儿却得以苟活,但故事外与之相对应的厨娘丈夫有何结局,作家并未给出答案。这种开放式的结尾,不仅能够引起读者的深思,还会使读者联想到俄国当时的社会。戴骢在其《布宁文集》中曾提道:“女诗人英贝尔(名作《普尔科夫子午线》的作者)评价布宁和屠格涅夫一样是“语言大师。”[8]大家不仅要赞叹布宁为语言大师,还会使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同样出身贵族家庭的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長篇小说《父与子》,虽然后者反映了俄国农奴制改革前夕民主主义阵营和自由主义阵营之间的尖锐的思想斗争及两辈人的冲突,但在文章最后人们同样能感受到巴扎罗夫死后,那双衰老且互相搀扶着的父母在坟墓前对儿子神圣的爱。这份爱就像蛐蛐儿回答厨娘“你怎么倒没冻死”这个问题一样,蛐蛐儿说“没工夫死啊,大嫂”。不禁要感叹《蛐蛐儿》这部作品的文学魅力,探寻该作品及其整个俄罗斯文坛的叙事美学之路还有很长。
参考文献:
[1]伊凡·蒲宁.蒲宁文集:第1卷[M].戴骢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361.
[2]沃尔夫冈·凯瑟,白钢,林青.谁是小说叙事人?[J].小说评论,1988,(02):88-96+81.
[3]李华,陈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国农民境况的历史考察——兼谈农民支持十月革命的原因[J].南都学坛,1988(01):19-27.
[4]叶红.蒲宁在中国[J].俄罗斯文艺,2005,(01):28-36.
[5][6]耿占秋.叙事美学[M].海口:南方出版社,2008:364.
[7]格非.小说叙事研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223.
[8]戴骢.蒲宁文集3·短篇小说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2005:398.
作者简介:刘志强,第一作者,男,汉族,黑龙江绥化人,博士研究生,江苏科技大学,副教授,俄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刘子元,女,汉族,吉林梨树人,博士研究生,佳木斯大学,讲师,俄语语言文学专业,研究方向:俄罗斯文学。
商博飞,通讯作者,男,汉族,河北秦皇岛人,博士研究生,江苏科技大学,讲师,文化学专业,研究方向:文化学、俄罗斯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