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早期支部书记队伍建设及其历史经验

2021-10-21 12:29易凤林
北京社会科学 2021年9期
关键词:部委支部书记区委

易凤林

一、引言

党支部书记作为基层组织——党支部的带头人,是党支部发挥战斗堡垒作用的关键,也是党员发挥模范带头作用的最佳典范。为此,要开展党的基层组织建设,必须进行党支部书记队伍建设。在党的创建和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从制度和实践两个层面对基层组织建设进行探索,包括对党支部书记的责任规定、选拔、培养训练、考核等。应该说,中国共产党早期对党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有益探索以及对存在问题的严格审视和措施应对,为我们提供了考察这一时期基层党组织建设的真实状况以及在复杂革命环境下中国共产党强大应变能力的合理路径。

应该指出的是,中国共产党早期革命经验相对缺乏,组织制度也不够完善,所以这一时期党团不分,党团同质化现象比较常见。[1]团和党在责任分工、组织结构等方面基本相同。这一时期团组织的建设也是党组织情况的缩影,党支部书记队伍建设问题也基本类似,尤其在一些由团逐渐建党的区域,这一情况更为突出。因此,在必要的情况下,本文也将早期团支部书记纳入考察范围。

二、支部书记的责任担当

党支部是中国共产党的基层组织,党支部书记则是党支部的领导者。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十分重视发展基层组织。党对基层领导者的责任担当、培养方式等各种问题进行了深入思考,制定了相应的政策。总体而言,中国共产党对党支部书记的重要性和责任定位认识,与其对党支部的作用、组织问题的重视以及党支部书记的革命实践等因素紧密联系在一起。

(一)支部书记的重要性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开始注重建立地方组织,壮大党的队伍。为了加强对基层组织的领导和管理,党支部书记(中共四大前称组长、小组长)应制而设,成为党支部的核心人物。国共合作后,国民革命运动迅速兴起,共产党的组织力量不断壮大。在此情况下,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强调党支部作为基层组织对巩固和发展党组织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提出党支部书记作为党支部领导者对党支部发展的重要意义。

1926年1月,中央组织部专门发出通告,指出党支部作为党的基层组织,组织结构必须严密,支部书记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2]《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决案》明确规定党支部书记负责党支部的领导。[3]随着大革命运动的蓬勃开展,党支部作为基层组织在革命工作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因此,完善党支部的组织结构,设立支部书记,确保党支部工作的有效领导成为党组织工作的重要内容。

与党的制度规范一致,党的领导人也反复强调党支部和党支部书记的重要性。1926年6月17日,陈独秀在中共中央和上海区委联席会议上明确指出:“支部是党组织的‘根基’,是真正‘接近群众的’;为了有效开展支部工作,必须强化支部书记的责任。”[4]一些地方党组织的领导者对党支部工作及党支部书记的重要性感触更加深刻。如上海区负责人罗亦农一针见血地指出:“支部为党的最重要分子,是C.P.在群众中的核心,支部书记为核心的核心”,每个党支部书记都必须明白自己的责任,要知道党支部工作的方法。[5]党支部和支部书记的重要性逐渐成为共产党人的共识。

(二)支部书记的责任定位

出于对党支部书记重要作用的理性认知,中国共产党对支部书记的责任定位日益明确,并与党支部工作的展开、组织发展、组织建设等问题紧密联系起来。总体而言,党支部书记直接影响党支部工作的效率,党支部书记的责任规划是“全盘负责支部工作”。[6]

1.全面负责支部会议

党支部会议是党支部工作运行的重要一环,也是基层党组织建设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党支部会议的召开及其效果,与党支部书记的责任心强弱、能力高低直接相关。

与党支部一样,团支部要求团支部书记必须负责督促团员遵守会议纪律。1925年8月,团南昌地委(此时尚未有党的地委,直到1926年4月才成立中共江西地委)明确规定团支部会议召开的重要性和团支部书记在团支部会议中的责任。这些责任包括会前准备、会议议题展开、会议纪律的实施、会议节奏的控制、会议结果的上报等。[7]应该说,团支部书记是团支部会议能否召开和会议效果好坏的关键点。

1926年7月13日,南京地委的工作报告指出,各地支部会“必令支书记于开会前充分预备,以免临时感觉枯寂,且设法拟出问题,互相问难,务使大家有话可讲,而于开会后必命支书记将记录抄下,以为下次出席报告之根据,而免前后漫无系统。”[8]也就是说,支部会议的准备、会议的内容、会议的记录安排、会议结果的上报等都是支部书记负责。同年10月7日,中共上海区委南市部委进一步细化了支部书记在支部会议中的责任:其一,支部会议每周召开一次,支部书记监督党员准时到会,如第一次不到,须由支部书记询问理由,如无故不到,当面警告,第二次不到会,由支部书记报告部委,由部委派人谈话;第三次不到会,即执行纪律,实行处罚(请假除外);其二,支部书记要求各党员在会议上报告工作。[9]显然,这强化了支部书记在支部会议方面对党员的督导之责,尤其是对会议纪律的监督实施。

2.训练支部党员

支部书记也是支部建设的领导者,肩负着领导支部工作、训练支部党员的重担。

五卅运动爆发后,不仅在革命中心区域党的基层组织快速扩大,而且在一些相对偏远的区域,党的基层组织也开始建立并不断扩展。在党的组织制度规范下,各地也出台了相关规定,明确党支部书记的职责。有的地方组织规定,支部书记须承担监督、训练、指导支部党员之责,并认清外部环境与分配党员工作,推动党员到群众中去活动,发动和组织群众,以提高党员能力等。[10]

北伐战争开始后,中国共产党更加强调党支部书记训练党员的任务。1926年10月7日,中共上海区南市部委在工作大纲中规定,应注重支部党员的训练,支部书记必须严厉的督促实施,“务使各个同志能够明瞭自己的责任,自动的工作起来,不像从前这样的只有上层没有下层”。[11]支部书记在训练支部党员中承担督促、领导职责,并且支部书记的执行力直接关系到党员训练的效果,关乎支部是否巩固等问题。

3.“上传下达”之责

支部书记还负有上传下达的责任,即向上级报告支部工作,向支部成员传达上级党组织指示和政策。支部书记的这种沟通桥梁作用,是这一时期党的基层组织发展的重要因素。

一些地方党组织甚至非常详细地规定了支部书记如何做报告。以文字的报告为例,支部书记主要做支部报告,内容包括支部工作情况、支部会议召开情形(详述开会时对某一特殊问题讨论的经过与结论,或同志间相互批评的态度)、每周支部干事会情况(上周工作回顾、开会情形、下周工作计划)等。

以口头报告为例,支部书记事前应该做相当的准备,并注意:

(1)上周议决事件执行之经过;(2)本支或其范围内新发生的特别事件;(3)接到上级的何项通告或训令;(4)上级或支部书记联席会中对本支的批评;(5)本支部干事会的决议;(6)本日告假者几人?无故不到者凡人?等。[12]

显然,支部书记所作的报告并不简单,类别多样,内容广泛,涉及支部组织发展、组织纪律、政策落实等各方面,时间上也比较密集。这与革命发展的形势、组织发展的客观需要等紧密相关。

4.其他

支部书记还承担着其他职责。各地的规定不一,但基本上都具有支部书记负责支部全盘工作的导向。

支部计划的制定和督导实施。1926年12月31日,中共曹家渡部委倡导所属支部应积极建立模范支部,成为优秀支部的典范,而要成立模范支部,支部书记必须负有统领之责,朝着这一目标,灵活制定各项办法,严格执行各项组织制度。[13]1927年1月1日,上海区委专门召开支部书记会议,强调支部书记对支部工作的统领之责,要求支部书记必须“好好计划支部之发展,及自动召集会议,及计划支部工作,及对同志的教育”。[14]

支部内临时突发事件的处理。由于革命环境复杂,革命发展多变,支部往往面对很多突发问题。对这些突发事件,支部书记必须灵活冷静应对。中共上海区南市部委规定,“有工会或其他团体的支部,同志在工会或其团体作工时,遇有问题发生,须由支部会讨论决定应付办法,如遇不及待支部开会时,则由某同志报告支书,由支书与部委商量定夺,不许自行处理,以免除过去的积弊”。[15]

分配党员工作。为了推动地方革命运动的发展,壮大组织力量,支部书记必须合理安排每个党员的工作,真正落实到“一切工作归支部”。上海区甚至规定,支部书记必须每周给每个党员分配相应的工作,尤其是发展党员工作。[16]

此外,大部分支部书记还要负责收取党费,团支部书记则要收取团费。[17]

三、支部书记的选配与成分构成

支部书记的选配在党的创建时期并不十分规范,基本是由上级指定。随着大革命运动蓬勃发展,党的基层组织日益扩大,支部书记的选配逐渐走向规范化。因支部书记责任重大,须具备一定的理论素养、文化水平等,支部书记的成分构成更加偏向知识分子群体。

(一)支部书记的选配

支部书记的选配充分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对支部书记的责任定位,因为它关系到党支部工作的效率和革命政策在基层的落实成效。从制度和实践两个层面看,支部书记的选配方式兼具规范性和灵活性。

五卅运动前,支部书记(包括团支部书记)基本由上级指定。同时,基层组织的领导者也可以向上级组织建议,提出人选名单和理由供上级参考。如,1923年四川地方组织负责人王石木在给团中央领导人——施存统的信中,详细告知了四川各支部书记的更替情况,提及了支部书记的人选基本由上级指定,但支部书记的撤换,可由支部提出建议。因为组织制度不规范,支部书记的自动请辞或临时更换的情况时有发生,上级组织有时候也不能及时给予指导和帮助,往往出现即将辞职的支部书记自行指定负责人的情况。[18]

五卅运动后,支部书记的选配相对规范。中国共产党明确要求支部书记必须由上级党组织指定。1926年6月17日,中共中央和上海区委联席会议专门作出了关于组织工作的相关决议。决议指出,区委对支部实行“相对的集权独裁制”,上级组织(部委)必须指定支部书记;当支部干部不能胜任时,可随时替换、调动等。[19]同年7月,中央扩大会议通过《上海工作计划决议案》,明确指示“支部的书记归部委或区委指定”。[20]可见,支部书记的选择主要体现上级党组织的意志和对组织发展的考量。

北伐战争后,党的基层组织力量日益壮大,几乎遍及全国各省域。因此,党进一步完善了基层组织制度,对支部书记的选择更为重视,使其置于制度框架之下。支部书记的选择也逐渐从上级指定转变为党员公选,即从遵照上级指示转变为遵从普通党员的共同呼声,落实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1927年6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中国共产党第三次修正章程决案》,规定:“每个支部公推书记一人,或公推三人组织支部干事会,隶属于区委员会,无区委员会之地,则直接隶属于县或市委员会”“支部书记之撤换,须经过支部全体党员大会之通过及得区或县市委员会之同意。”[21]党的章程明确规定,支部书记由上级指定正式过渡为支部公选,同时支部书记的撤换必须经支部党员大会选举且得到上级组织的同意。这就从制度上对支部书记的选择程序予以了明确规定,避免了随意性,充分体现了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

以上海为例,可以一窥支部书记选配机制的执行情况。上海党的基层组织规模较大,支部书记的队伍也相对庞大。从其实践看,上海对支部书记的选择、更换基本遵循了党组织的制度规定。1926年11月3日,上海区委召开各部委、独支书记联席会议。关于各支部改选,会议提出支部书记一定要由党员自己选出来,选出好的支部书记,认为“改选的意义主要的实行党的德谟克拉西。”并且区委严正指出,这一提议具有“强迫性”。[22]可见,支部书记的改选具有重要的民主意义,这也符合中央关于支部书记的撤换必须经支部党员大会通过的规定。

上海市各部委也基本按照区委的指示,进行了所属支部书记的指定、撤换等。1927年3月,中共沪东部委主席团会议报告“新怡和(支部)的同志吵意见,说干事会不好,已改组,现在已推出伍开元为书记,还有四个干事”。[23]也就是说,沪东新怡和支部的改选是由支部会议完成,符合民主要求,支部党员基本选出了符合自己意愿的书记。

(二)支部书记的成分构成

应该注意的是,基于支部书记的多重责任定位,对其综合素质尤其是政治理论素养、文化水平的要求,知识分子更受党的青睐。特别在党的创建时期,这一现象尤其突出。

在党的创建时期,党员吸收主要在知识分子、工人中间展开,党的基层组织也是偏向学校、工厂,支部书记(也称组长、小组长)基本由较早接受马列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担任。李大钊、陈独秀、谭平山、毛泽东、董必武、王尽美、施存统等知识分子都曾在党的创立初期担任过地方基层组织的负责人。

国共合作后,共产党组织力量逐步壮大,但党员的成分构成在北伐战争之前尤其是五卅运动前仍然以知识分子、工人为主;[24]支部书记的成分也趋同,且以知识分子为主导。

即便在工业城市上海,知识分子在支部书记队伍中也占优势。根据对1925年五卅运动前后上海15个支部的分析可知,这个时期的支部书记以知识分子尤其是熟悉工人运动的知识分子党员为主,如向警予、李启汉、梁茂康等人负责工人支部,学校支部无一例外地都是知识分子担任负责人,其他支部往往也是指定由一定文化水平或有名望的人担任支部书记,如杨贤江负责商务印书馆支部,蒋定颐负责俄国上海领事馆支部等。[25]实际上,上海市的这一情况在北伐战争前也如此。诸如,根据1926年3月30日徐家汇(学校相对集中)独立支部的报告,其所属的6个支部,其中有4个是学生支部(南洋支部、复旦支部、同文支部、光华支部),1个工人支部,1个农民支部。[26]

其他地方党组织的情况虽与上海有所差别,但总体上趋于一致。如保定地方组织报告,1925年11月之前,保定市有支部7个,即工厂支部1个,学校支部6个,其中支部书记的情况为“一支部书记唐子安;二支部书记花庆和;三支部书记黄文化;四支部书记韩玉蓉;七支部书记阎怀聘,此4人系学生”。[27]1926年5月,浙江绍兴党的组织表所列也是如此:所属的4个支部,即下方桥支部,支部书记是崔可登(教员);女子师范支部,支部书记谢伟臣(教员);印联支部,支部书记何步云(工人);毛巾厂支部,支部书记高定中(学生)。[28]也就是说,地方各支部以学校、工厂支部为主,支部书记以知识分子为主导,也有少许工人、农民等其他成分。

北伐战争结束后,工农运动蓬勃发展,工农入党者逐渐增多。与之相对应,知识分子虽然仍是主体成分之一,但工农党员的成分逐渐占据主导。[29]工厂支部、农村支部与学校支部成为支部的主体,支部书记的选配虽偏好知识分子,但一些工农党员也开始加入支部书记队伍。以广州市支部为例,支部书记的成分虽然以知识分子为主,但一些有革命斗争经验或能力的工农党员在工厂支部、农村支部负责工农运动、领导支部工作,成为支部书记的人选,如 广(州)三(水)铁路支部支部书记周贞、酒米柴炭工会支部书记刘伯平、广州芳村大冲口支部书记李佩堪等。[30]

如上所言,支部书记的选配由上级组织指定逐渐发展为通过支部会议实行选举,以达到民主和集中的统一。随着工农运动的迅速发展,一些较有能力的工农党员也开始负责支部工作。

四、支部书记的专门训练

支部书记的训练,是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重要内容。从本质上来说,支部书记的训练具有制度规定和现实需要的双重性。基于基层干部人才缺乏的客观现实,中国共产党不断寻求解决人才短缺的办法。从组织制度的角度出发,党深刻认识到加强培养支部书记的重要性,因此不断探索支部书记训练的方法。

(一)支部书记训练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对中国共产党而言,支部书记训练既嵌合制度规定的要求,也有革命发展的客观需要。

从组织制度上来说,党很早就开始重视革命干部人才的培养与训练。1922年,中共二大通过的《关于共产党的组织章程决议案》非常明确地提出:“凡一个革命的党,若是缺少严密的集权的有纪律的组织与训练,那就只有革命的愿望便不能够有力量去做革命的运动。”[31]这就提出了党员(包括支部书记)训练的重要性。

1926年6月17日,陈独秀在中共中央和上海区委联席会议上批评上海区委教育训练做得不好,支部书记未受到好的训练,支部不能自动工作。鉴于此,陈独秀指示上海区委,“常开支部书记联席会议,直接施以训练”“最重要的还是枢委(即区委——引者注)召集各批支书训练”。[32]同年7月,中央通过《上海工作计划决议案》,把陈独秀的意见予以落实。决议案明确指出:“健全支部的干事会使支部直接成为某某厂中的群众的核心,是目前上海区的组织一方面的最重要的工作。今后上海区须直接训练支部的书记,进而至于支部的干事。”[33]此外,中共中央又在《对于广东农民运动议决案》中批评广东组织“在各县因为没有训练同志的人材,所以一方党的范围太大,各地没有报告,组织很散漫,因此区委不能指导得很周密,对于党的影响很大”,因此,提出“区委召集各县能干的同志来省组织训练班,养成支部书记人材”。[34]

支部书记人才缺乏和素质不高是党加强支部书记训练的客观需求。1925年8月21日,上海区委会议一针见血地指出各支部书记“都幼稚,固属危险”,建议“老同志于每周抽出一点时间任训练工作”,召开“各支书记联合会”,组织“地方经常学校”(包括训练书记班、各支书记班)来进行训练。[35]1926年3月30日,徐家汇独支报告也自省“以后须注意支部书记的训练”,免除人才缺乏之弊端。[36]

其他地方也有关于支部书记人才短缺、必须加强训练的报告。1926年9月,宁波地委报告也说到,宁波地方组织“一个最大的缺陷,就是干部人才缺乏的问题,许多亟待开发的工作,总因着人的缘故而停顿,内部的组织也因为人的问题而不健全”“各支部的状况,虽能略有进步,但也不能算好,这也是因为人的问题——不得派相当的人才为书记的缘故”,因此“现正努力从事训练,将来如能有效,当可免此困难”。[37]显然,支部书记人才储备不足,各方面素质还不够高,给革命工作带来重要阻碍。这就产生了支部书记训练的必要性。

(二)支部书记训练的展开

基于对支部人才培养的认识,地方党组织对支部书记进行训练。这些训练包括召开训练班、支部书记会议、个别谈话等多种方法。

上海区对支部书记的训练相对系统,也开展得相对普遍。1925年9月20日,上海区委召开会议,报告了支部书记的训练情形(表1)。

从表1可见,五卅运动爆发后不久,上海各部委已经开始了支部书记的训练工作。上海市各部委管辖支部较多,党支部书记的训练较为重视。在上海,部委直接负责训练支部书记,一般采取召开支部书记会议的方法,也有少数部委如小沙渡采用了举办训练班的方法。至于训练材料,各部委有所差异,但都基本围绕技术工作、政策传达、革命理论灌输等几个方面。并且,区委也会给部委展开的支部书记训练予以指导,包括支部书记训练的方法和重点。

表1 上海区各部委支部书记训练情形(1925年9月)

在北伐战争前后,支部数量迅速增加,支部书记队伍也日益扩大。与之相呼应的是,支部书记训练的重要性更为突出。上海区同样如此。1926年6月18日,上海区委召开会议,强调应特别重视训练支部问题,首要的是“训练支部首领——书记”,其办法一是“区委召集各支部书记开会”,二是“部委要开训练班及开书记联席会”。[38]

上海区委的指示精神在各部委得以实施。如1926年12月,中共闸北部委在其工作报告中表示:“各支部中虽然有大多数系知识分子,但思想甚形复杂,小资产阶级习气甚重,故需要党的教育,比其他简单的工人尤为急迫,现在部委已决定办一个高级训练班,人数及名单已定,专门训练各支部书记及干事,注意实际工作的指导”。[39]通过举办高级训练班等方式有系统有组织的训练,可以较快地增强支部书记的党性素养和实际工作能力。同属上海区委管辖的南京地委,在其工作报告中欣喜地说到,下关等一些支部受困于下级干部人才缺乏,开设了短期高级训练班,以培养支部书记及组长人才,“结果成绩颇好”。[40]

党对支部书记的训练,既扩大了基层组织力量,又提高了基层干部的素养,以适应革命的发展趋势。

五、支部书记队伍的面貌

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成效直接反映了中国共产党早期在组织建设方面的探索成果。从实践来看,支部书记素质愈高,革命工作开展就愈加顺利,反之亦然。

立于组织发展角度,中国共产党早期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总体上取得了不错的成果,锻炼了党的干部队伍,壮大了革命力量。这也是基层党组织蓬勃发展的重要因素。1926年9月23日,谭平山在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东方书记处会议上指出,共产党员很有纪律,中国共产党掌握了革命领导权,认为“党不仅已成为群众性的党,而且也已成为‘行动的党’。”同时也承认,大多数党员包括支部书记“还缺乏必要的政治素养”。[41]简言之,党的建设包括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总体上取得了较好的成效,但仍存在很大的不足。

大革命运动初期,上海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效果不是很理想。1925年11月18日,中共引翔港部委报告了支部书记会议的情形,即部委一个月共召开了4次支部书记会议,支部书记到会的情况是“前二次到者计十分之六,后者计二分之一”,而且“在每次书记会议未讨论重要问题”。[42]同一时期,中共曹家渡部委也报告,“全体支部书记联席会议召成二次,第一次到七人,第二次到四人”“各支部会议能按星期开一次,亦不全到,非普会(即部委会议——引者注)促书记强迫召集不可,故不能定期。能填支部报告表的支部,只有喜和支部一个,余者接不到书面报告。”[43]从中可知,支部书记会议和支部会议虽然能够召开,但支部书记对支部会议的召开不够负责,且效果有限。

北伐战争时期,支部书记队伍更加壮大。上海对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更为注重,取得更为显著的成绩,但其成效呈现较大的地方差异性。1926年11月,中共曹家渡部委报告:一些支部负责人受革命环境压迫影响,出现恐惧心理,导致很多党员与支部产生隔膜,无形中脱离了党的关系;也有一些支部如绢丝支部的支部书记王仁芳“总算比较好”,能够召开支部会议,向党员解说革命形势,“注射兴奋剂,大加宣传他们的过去经验”。[44]同一时期,中共引翔港部委也报告了所属支部书记的各方面情况,直接体现了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成效(表2)。

表2 中共引翔港部委所属各支部书记情况(1926年12月)

从中共引翔港部委的情况可见,各支部书记的素质、能力和革命表现有很大的差异。支部书记表现好的,支部工作做得也较好,革命斗争开展得就相对顺利,反之亦然。支部书记表现不好的支部,往往通过支部改选的方式,选出新的支部书记,以提高支部工作效率,整顿支部书记队伍。简言之,支部书记队伍建设取得了不错的成效,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如有些支部书记思想散漫、工作不积极、能力薄弱、训练不够等。

上海整体的情况与上述各部委的具体表现相呼应,即支部书记队伍整体是不错的,但也有较大的不足。1926年12月25日,上海区委召开各部委会议,详细报告了部委所属各支部及支部书记的情况,如中共闸北部委报告,大多数支部较好,支部书记“只电气(支部)杨尹耕及美华(支部)书记较好。余都不大负责”。中共南市部委报告,大多数支部能召开支部会议,发展党员40余人,支部书记“保卫、大同等不大好,余都还好,惟少训练”。中共引翔港部委也提出,各支部基本能召开会议,支部书记训练“纯用启发式,每次支书会,同志都有兴趣”,支部书记“有三个较好,中二个活动力较少,但肯负责,一有活动力”。中共法界部委则骄傲地称“支部书记普遍还好”,支部书记会议“人也到得很齐”,支部会议也较好。[45]

1927年1月10日,中共中央和上海区委举行联席会议,肯定了上海支部工作,“支部工作情形,最大的如老怡和、同兴、日华有很好的书记,中级的支部书记也有好的,他们都是部委委员,且能支配其工会,此种支部有三十到四十,人数占一千六百人,过半数”。但是,也承认支部书记的理论修养、责任意识等方面还薄弱,支部书记对支部会议的召开等工作开展得不太积极。[46]尤其在革命艰难的时刻,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弱点尤为突出,如上海三大起义期间,反动力量压迫甚重,许多支部无行瓦解,“支部同志找不着支部书记,支部书记召集不拢所属的同志”,造成队伍溃散的消极后果。[47]

其他地方也对支部书记队伍建设予以了关注。例如,1926年6月8日,大连地委报告指出,通过前期整顿,支部书记会议、支部会议等更加注重形式,详细记录,安排好议事日程,而且“每次开会,于政治报告、工作报告及批评,尤其是工作讨论、问题讨论,都要格外注意”。[48]可以看出,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有了较好的方法,支部书记对支部会议的召开也较为积极。

六、结语

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是党的基层组织建设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中国共产党早期对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认识和实践,具有重要的开拓性。总体而言,对支部书记的重视,与党的基层组织发展、支部工作的重要性等问题紧密相关。基于对支部书记重要性的认识和对其责任担当的期待,中国共产党早期对支部书记的选择也比较慎重,并逐渐从政策和组织章程等方面予以规范。从成分构成来说,因支部书记应具备较强的综合素质,尤其是理论素养、文化水平要求较高,所以知识分子得到偏重,但一些有丰富革命经验或较强革命能力的工农党员也进入支部书记队伍。与此同时,面对支部书记人才缺乏和素质不高等困境,党从思想和实践两个层面对支部书记的训练问题进行了摸索。从成效来看,支部书记队伍建设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支部书记队伍总体表现较好,基本能够主持支部工作。这也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基层党组织发展和革命不断推进的重要因素。

中国共产党早期对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认识和实践,具有重要的开拓性。其探索实践为新时代支部书记队伍建设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具有重要的启示。

(一)支部书记是党支部的最高领导者、灵魂人物,必须全面负责支部工作,把支部打造成一个坚强而又巩固的战斗堡垒

为了巩固和发展支部,保持支部顺利运转,中国共产党早期就规定党支部书记必须全面负责支部工作。支部书记的责任定位具有悠久的历史延续性。之后,在苏区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等革命年代,虽然根据革命任务和革命环境的不同,党对支部书记的具体责任承担有所调整,但是“统领支部全面工作”的主体责任仍然继续保持。即便到了新时代,它仍然焕发出不凡的魅力。2018年10月中共中央通过的《中国共产党支部工作条例(试行)》明确规定,支部书记的责任是“主持党支部全面工作”,具体的分工也是围绕支部工作而展开。[49]

(二)支部书记的推选应该坚持民主集中性原则

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就强调,民主集中制原则必须在党内大范围推行,规定支部书记的选择、撤换应经过支部会议的公选,同时获得上级组织的同意。在之后的历史时期,民主集中制原则在支部书记选择上得到进一步强化。新时代,同样如此。支部书记一般由支部会议选举产生。中国共产党极为重视“上级党组织应当结合不同领域实际,突出政治标准,按照组织程序,采取多种方式,选拔符合条件的优秀党员担任党支部书记”。[50]这充分证明了新时代党的支部书记队伍建设的规范性、时代性。

(三)支部书记成分多元化,积极面向工农知识分子等各阶层,尤其是有能力有政治素养的优秀党员

总体而言,中国共产党历来推崇各阶层的优秀党员进入支部书记队伍,发挥各自所长,共同推动中国革命和党组织建设工作。新时代,支部书记的成分更为多元。党不断汲取历史经验,并与新时代的发展要求相适应,进一步发展党的组织建设能力。

(四)支部书记应该经常接受规范的、系统的训练,以提升支部书记队伍的整体素质

中国共产党早期从思想和实践两个层面对支部书记的训练问题进行了摸索。党不断发展基层组织,重视对支部书记的培养,持续完善支部书记的培训体制,从而壮大了基层党组织的领导力量,满足了不断发展的革命要求。进入新时代,支部书记的培训制度已然成熟,但支部书记培养仍然是党员干部培训的重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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