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潇,张龙鹏
(1.华南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广东 广州 510640;2.电子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四川 成都 611731)
随着创新对创新资源的要求愈发复杂多元,合作创新已成为取得创新成果突破的主流方式[1]。同时,在都市圈和城市群建设已成为推动国家进一步发展主要潜能的背景下[2],创新成果特别是优质创新成果的突破更加依赖区域合作[3]。跨域或跨省合作链接起区域内和区域外各省市的创新主体,是区域合作创新的重要形式,也是取得优质创新成果的重要途径。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以跨域合作方式取得,具有优质创新成果的一般特征。具体看,优质创新成果具有高端性,即强调技术的先进性和引领性,而不是低质的模仿技术和追赶技术;或具有突破性,即强调由0到1的理论、技术突破或技术的替代性变革;或具有价值性,即强调创新成果的应用性并具有较高的商业化价值[4-6]。可见,研究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取得对政府精准支持以 “卡脖子”技术为代表的创新成果实现突破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面对关键技术 “卡脖子”危机,作为国家重要的区域创新中心,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 (简称成渝地区)是不可忽视的关键技术供给区域,也是国家创新大循环的重要节点。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取得是成渝地区参与国家创新大循环的结果。因此,梳理成渝地区取得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驱动逻辑不仅有利于成渝地区总结经验、把握创新规律、提升区域创新能力,而且有利于成渝地区更好融入国家创新大循环。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驱动逻辑寓于业已形成的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实践,跨域合作创新的整体格局是驱动逻辑在宏观层面作用的结果,而关键参与者在跨域合作创新中的地位和作用则是驱动逻辑在微观层面作用的结果。因此,从合作的整体格局和关键参与者角度,可对驱动逻辑进行有效反推。
本文以2006—2019年成渝地区科技进步奖跨域合作获奖项目作为分析样本数据。这是因为,科技进步奖是科学技术奖的重要类别,旨在奖励在技术研究、开发、创新、推广及促进高新技术产业化等领域,做出创造性贡献的个人和组织。国家科技进步奖成果是国家优质创新成果的代表,省级科技进步奖成果是省级优质创新成果的代表,可见,某区域科技进步奖跨域合作获奖项目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该区域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总体情况。
现有研究对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未给予足够关注,但关于跨域合作创新的研究已形成较丰富成果,其成果主要聚焦于两个方面:①从微观视角研究官、产、学、研多元主体的创新合作;②从宏观视角研究城市之间、区域之间和国家整体的创新整合。无论微观视角还是宏观视角,多从创新主体的创新行为切入,关注合作创新的动机、影响因素及合作模式,具体情况如下。
(1)跨域合作创新的动机方面。选择合作研发而不是内部创新,关键在于个体或组织创新资源不能满足进一步创新的需求[7],对创新资源的需求促成了合作创新[8]。现有研究表明,创新合作更多集中于技术研发、高技术突破等领域,其核心作用是通过与异质性主体合作[9-10],达成资源互补,实现创新增益。创新主体合作的动机各有侧重,企业谋求合作以降低成本、开发新产品、进入新领域、提升竞争力[11],高校和研究机构谋求合作以获取资金支持、推动研发的开展[12]。从区域角度看,区域之间的合作源于区域创新资源的不平衡[13],这种不平衡使创新主体以跨越边界的形式找寻合作伙伴,解决创新资源供给问题。因此,无论从个体还是区域层面看,合作创新均是创新主体获取创新资源的方式。
(2)跨域合作创新的影响因素方面。创新资源的获取受多重因素影响,Fritsch[14]认为区域之间技术和知识溢出是形成区域合作创新的重要条件,而这些溢出处于一定的合作网络中[15],受多元邻近性因素的影响。Knoben[16]从组织合作的角度对地理邻近、组织邻近、技术邻近、社会邻近、制度邻近等多元邻近概念进行系统性回应,为分类探讨提供基础。进一步的研究从多元邻近性对合作创新的作用方式和绩效进行探索,如Shearmur[17]的研究表明地理邻近通过形成集群、地方网络、企业-高校互动等方式促进区域合作创新。部分学者从多角度论证地理邻近、制度邻近对区域合作创新具有正向影响,技术邻近与合作创新绩效呈倒U形关系,而在区域合作创新中社会邻近与技术邻近形成替代效应[18-21],但部分研究也表明邻近性对合作创新的作用视具体情况而定,如刘凤朝等[22]对北上广的合作创新研究认为地理邻近对跨区域的企业与企业、高校-研究机构的合作创新作用不显著,技术邻近对研发合作的影响多为负数,而关系邻近的影响为正。这说明邻近性对跨域合作的影响需置于具体环境和具体合作类型 (如论文合作、高技术合作)中进行讨论。
(3)跨域合作创新模式方面。在要素驱动和多元邻近性的作用下,以何种模式达成合作创新被广泛思考。三螺旋理论最早揭示了在知识创造中政府、企业和大学的合作创新结构,三元主体的联系构成了知识生产和传播的关键[23]。以系统论和协同论为基础的区域创新体系论认为推进区域创新是政府、企业、院所构成的创新主体系统与其他三大创新系统优化组合与协调的结果[24]。同时,集体行动理论和社会网络理论也从各自角度关注政府、企业、高校的创新合作行动和合作网络[25-26]。在这些理论指导下,逐步形成了开放式创新、协同创新、融合创新等多种创新模式[27-29],区域视角下的产学研、产产、产学、学研、学学、研研等多种具体合作模式也被广泛关注[30-31]。
现有关于跨域合作创新动机、影响因素和模式的研究为进行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研究提供参考,但这些成果是共性层面的讨论,对成渝这一具体区域的解释力不足。同时,现有成果讨论了成渝地区的创新潜力[32]、技术创新网络演变[33]、协同创新能力[34],而对形成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驱动逻辑尚未给予关注。现有对成渝地区跨域合作创新的研究多从宏观的城市角度切入,关注城市间的合作网络,忽视微观主体的创新合作。因此,本文结合已有研究中关于动机、影响因素、模式的成果,揭示驱动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形成的逻辑。
创新主体间的合作处于一定的合作网络中,创新网络实质上是创新主体间关系的集合[35]。创新主体通过其所在的创新网络寻找合作对象,以满足创新需求,而作为网络权力中心和控制中心的关键参与者,链接起了整体网络。因此,通过对合作网络中关键参与者的识别,并结合关键参与者的身份信息,可以分析出创新网络主要通过什么要素串联起来。根据需要,本研究运用社会网络分析法中度数中心度和结构洞这两项指标,对整体网络中的关键参与者进行识别,并结合微信公众平台 “学术点滴”和 “文献计量”团队联合开发的COOC软件以及UCINET、 NETDRAW等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其中COOC软件用于合作矩阵的构建,UCINET软件用于度数中心度和结构洞的计算,NETDRAW软件用于网络图谱的绘制。
(1)度数中心度。度数中心度测量的是与某一个创新主体产生直接合作行为的创新主体数量,创新主体的度数中心度越高,该创新主体就越被其他创新主体依赖,在合作网络中就越有影响力。度数中心度的表达式为:
其中,i与j是创新者,CD(Ni)是i的度数中心度。
(2)结构洞。结构洞表征两个创新者之间的非冗余联系,如图1所示[35]。由图1 (a)可知,创新者W、Y、Z之间没有直接联系,即两两之间存在一个结构洞,三者之间要建立联系只能通过创新者X才能实现,此时三者与X的联系是非冗余的,X则是结构洞占有者。由图1 (b)可知,创新者A、B、D 两两之间有直接联系,此时A对于B、D而言是冗余的联系;但A对于B、C之间和C、D之间而言,则是非冗余联系,此时A是结构洞占有者。在合作创新网络中,占据结构洞的创新者具备信息和资源优势,创新者占据的结构洞越多,在网络中的优势就越强,控制网络的能力就越强。本文采用Burt的限制度指标来表征结构洞指数,计算式为:
图1 有结构洞的网络
式中,创新者i、j、q的关系为i和j可以通过q联系起来,Cij是i受到j的限制度;pij表示i和j的联系与i全部关系的比值;piq表示i和q之间联系与i全部关系的比值;pqj表示q和j之间联系与q全部关系的比值[35]。某一行动者的限制度值越小,表明其受到的限制越低,其占据结构洞的数量就越多 (限制度为0,表示为孤立点,其未占据结构洞)。
本文从四川省和重庆市人民政府网站及两地科技厅网站获取2006—2019年四川和重庆的科技进步奖数据,构建基础数据库,并按照以下原则对数据进行处理。①剔除由一个机构完成的获奖项目,只保留两个及以上机构合作完成的项目,删除合作机构全部在成渝地区规划范围之外的合作获奖项目,余下2915项。进一步剔除合作机构仅在四川或仅在重庆的项目,保留跨省合作项目,最终获得1006项跨省合作项目,其中重庆378项,四川628项。②将同时包含川渝两地机构参与的跨省合作项目认定为区域内跨省合作项目,余下的项目归为区域内外合作项目。③将域外第一合作机构所在地视为区域内外合作地的认定标准,如一项获奖项目的获奖机构排列顺序为四川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则认定清华大学所在地北京为合作地。④2011年成渝经济区正式获得批复,2016年上升为成渝城市群,因此将2006—2019年划分为3个阶段,即2006—2010年为自由探索阶段、2011—2015年的正式合作阶段、2016—2019年为深化合作阶段。
(1)区域内外合作是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主导方式。在1006项跨域合作的科技进步奖获奖项目中,由成渝地区内机构合作完成的有237项,占比23.56%;769项由区域内外机构合作完成,占比76.44%。由此可见,区域内外机构之间的合作是取得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主导方式。这说明,在优质创新成果的合作研发方面,地理邻近并不是达成创新合作的关键,合作更倾向于从更广域的范围寻求合作伙伴,以满足创新的资源需求。
(2)区域内形成了双中心的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格局。区域内参与跨域合作创新排名前10的机构均在成都和重庆两座城市,若从排名前30的机构看,28家机构在成都和重庆,其余两家分别在绵阳和泸州,见表1。据此可知,区域内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形成了成都和重庆的双中心格局,同时也表明区域内尚未形成能有效嵌入到优质创新网络中的创新第三城,说明区域内呈现出创新能力的等级式差异。此外,由表1可知,排名前10的合作机构中高校占8席,而从排名前30的机构看,高校占15席,这一数据表明高校是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最重要的推动力量。
表1 2006—2019年参与跨域合作项目排名前10位的区域内机构及所在城市
(3)区域外形成了三大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圈。与成渝地区开展跨域合作创新排名前10位的省 (市),参与的项目数占总跨域合作创新项目数的61.80%,见表2。这说明这些省 (市)是成渝取得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主要贡献地。从区域分布看,形成了三大域外合作圈:①以北京为中心的京津冀合作圈,其合作项目数占总体的27.04%;②以江苏、上海、浙江为主的长三角合作圈,其合作项目数占总合作数的15.41%;③以湖北、湖南、陕西为代表的近邻合作圈,其合作项目数占总合作数的11.04%。三大合作圈中近邻合作圈占比最低,同样说明地理邻近因素不是取得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关键。由表2可知,广东和山东也是重要的合作省份。
表2 2006—2019年参与跨域合作项目排名前10位的区域外省市及合作情况 单位 (%)
2006—2019年成渝地区以各种合作模式取得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情况见表3。由表3可知:①跨组织类型合作是主要的合作模式。在全部的1006项跨域合作项目中,仅有186项是由同种类型的组织合作完成,其余均以跨组织类型模式合作完成,说明组织之间的异质性为合作的形成提供了重要的可能性。②产学研部门之间的合作是推动合作创新的核心模式。由表3可知,产学合作、产学研合作、产研合作、学研合作这4种类型的产学研合作模式共形成725项合作获奖项目,占总合作项目的72%。其中,产业部门和高校的合作频次最高,说明资本和知识的合作更有利于合作创新行为的产生。③企业是主要的创新推动者。在1006项合作项目中,由企业参与完成的项目共794项 (其中跨组织类型合作完成692项),是参与最多获奖项目的组织类型。这说明,在优质跨域合作创新中,企业最具合作动力。
表3 2006—2019年各合作模式取得的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
整体格局从宏观层面反映了创新主体的跨域合作创新情况,但具体是哪些创新主体将整个创新网络链接起来?谁是关键的参与者?哪些创新主体在网络中最具权力?哪些创新主体控制着网络的信息流转?以下将从微观层面进行回答。
度数中心度测量的是与某一创新主体产生直接合作行为的机构数量,度数中心度高低直接反映该机构在网络中的权力情况。2006—2019年,成渝区域内和区域外度数中心度排名前10位的机构见表4。
表4 区域内与区域外度数中心度排名前10位机构
从区域内看,2006—2019年在总计1972家合作创新机构中,重庆大学与344家机构产生了直接合作行为,机构合作率为17.4%,是区域内活跃度最高的跨域合作创新机构。西南交通大学、四川大学等在网络中亦有较高的度数中心度,这些高度数中心度的机构共同构成区域内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核心,网络中的其他机构多依赖这些核心机构开展合作创新。从区域外看,清华大学是成渝地区外,与网络中的机构产生最多直接合作行为的机构,其与同济大学等共同构成区域外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核心,是成渝地区内的创新主体进行域外合作创新最依赖的机构。此外,无论区域内还是区域外,高校均是最主要的合作创新主体,如图2所示。
图2 基于度数中心度的2006—2019年跨域合作网络图谱
用限制度指数识别创新网络的主要结构洞占有者,若某一创新者的限制度指数值越小,表明其占据的结构洞越多,对网络的控制能力就越强,成渝区域内及区域外的限制度指数值排名前10位的机构见表5。
表5 区域内及区域外限制度排名前10位机构
从区域内看,重庆大学、四川大学等机构的限制度指数值较低,说明在成渝区域内,这些机构扮演了优质跨域合作网络的 “控制者”角色。从区域外看,清华大学、武汉大学等机构扮演了来源于区域外的 “控制者”角色,特别是清华大学,其限制度为0.0395,总体排名第7位,表明其已深刻嵌入到成渝地区的优质跨域合作网络中。同时,根据统计,限制度排名前30的机构中,高校有21个,研究院 (包括医院)有8个,仅1家为企业。由此可知,作为知识和技术中心的高校和研究院 (其中高校是主中心,研究院是次中心)是链接整个网络的关键,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资源和信息流通中心。
从宏观整体格局分析结果看,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形成了区域内外合作为主导方式、区域内双中心、区域外三大合作圈的合作事实。从微观关键参与者分析结果看,高校和研究院是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网络的主要控制者。成渝地区何以形成如此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特征?接下来将在动机—影响因素—模式的逻辑指导下,从事实层面回答此问题,形成合作逻辑,如图3所示。
图3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优质跨域合作创新驱动逻辑
激烈的创新竞争环境造成的市场压力构成创新主体追求创新产出的外部动机。合作创新能解决一个组织 (个体)不能解决的创新产出问题,或高效率低成本解决一个组织 (个体)只能低效率高成本解决的创新产出问题。从社会交换角度看,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创新主体通过社会交换的方式,满足知识、技术、资金等稀缺性创新资源的需求,即追求创新产出所需的创新资源是创新主体进行合作创新的内部动机。在优质合作创新语境下,创新表现为更多复杂性,对知识、技术等创新资源的需求更突出优质性和互补异质性。通常情况下,优质创新资源多集聚于经济水平和研发水平较高的区域,这些区域往往成为其他区域合作的对象。同时,区域外机构更能有效提供互补的异质性资源[9],因为同城市或同城圈的创新资源更具同质性。基于以上分析,以跨域方式寻求创新合作,其动机是以社会交换的方式寻求更优质和互补的创新资源,进而达成创新产出的目的。
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亦展现出如此的动机模式。据统计,2006—2019年成渝地区科技进步奖的合作获奖成果中,以跨域合作方式取得的成果呈阶段性上升趋势,跨域合作创新率从自由探索阶段的28.38%上升到深化合作阶段的42.83%,说明跨域合作创新有成为合作创新主流的趋势,间接表明优质创新资源的交换愈发依赖全国大循环。成渝地区合作创新呈现的跨域性趋势是在创新主体对高质量和互补异质性资源的追求中形成的。具体表现是:①跨域合作更多瞄准创新能力强的区域,以获取高质量创新资源。从区域内合作看,之所以形成成都渝双城中心的合作格局,源于成都和重庆具有区域内最高的创新能力,能更多满足彼此对高质量创新资源的需求。从区域外看,参与合作最多的机构均来自创新能力较强、能提供高质量创新资源的区域,如北京、上海、广州、西安、武汉等。②跨域合作更多瞄向创新资源具有异质性的区域,以实现资源的互补。从跨域合作规模看,区域内跨域合作规模 (237项)要远小于区域内外的合作规模 (769项),原因在于合作创新追求异质性资源以形成资源的互补。成渝由于地理及历史原因,创新资源的同质性相对较强,因此,合作对象更多选择异质性、互补性较强的区域外创新主体。
邻近性作为一种分析框架,是关系距离的一种反映,其核心作用是 “协调”。因此,从合作创新角度看,邻近性的作用是协调创新主体的合作行为[36]。在多元邻近性中,知识邻近和技术邻近反映的是创新主体知识与技术基础的相近度。相近度有两个方面的含义:①创新主体间知识和技术基础存在一定相关性;②存在一定的相异性。相关性决定创新主体间是否能合作,相异性决定合作的互补水平[36]。地理邻近反映创新主体间的空间距离,地理空间越近越能有效降低创新主体间的交易成本[37]。制度邻近反映创新主体所处制度的一致性程度,研究显示制度环境一致性高有利于创新资源的扩散[38],更易达成创新主体间的合作。那么,在优质跨域合作创新中,多元邻近性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如前文所述,追求优质且互补的知识资源、技术资源是创新主体跨域合作的动机,即邻近性知识和技术资源供给者是创新主体跨域合作的核心关注对象。因此,影响这些资源供给者选择的知识邻近和技术邻近因素是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核心影响因素。在控制知识和技术资源供给差异的影响下,地理邻近可调节创新主体的合作对象选择,即在知识和技术供给质量一致的情况下,地理空间越接近越易达成合作。同时,跨域合作的创新主体之间所处的制度一致性程度越高,其合作的可能性就越高。由以上分析可知,知识邻近和技术邻近是影响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核心因素,而地理邻近和制度邻近则是在创新主体追求知识和技术资源的前提下,调节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合作对象的选择。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表现出与此推论一致的情况。
从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合作对象看,参与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区域外关键参与者是以清华大学、同济大学、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等为代表的高校和研究院机构,区域内关键参与者则是重庆大学、四川大学、四川省电力公司电力科学研究院等为代表的高校和研究院机构。可见,在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中,作为知识和技术资源的主要供给者的高校和研究院既是关键参与者,也是其他创新主体的主要合作对象,说明知识邻近和技术邻近是影响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形成的核心因素。
从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合作格局看,成渝地区形成京津冀、长三角、近邻等三大域外合作圈,前两者是知识和技术主导的结果;而以湖北、湖南、陕西等高校重镇为中心的近邻合作圈的形成则更多是在知识和技术主导下,地理邻近调节影响的结果。同时,事实表明制度邻近对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呈正向促进作用。首先从全国看,随着国家将区域协调发展、区域间合作等上升为国家战略 (如 “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建设等),成渝地区在总体制度趋同发展的背景下,跨域合作规模逐步扩大。其次从区域内部看,以成渝经济区 (2011年)和成渝城市群 (2016年)为节点,区域内制度一致性建设逐步加强,如以重庆潼南区和四川广安市为代表的川渝示范区建设,就在战略新兴产业集群建设、科技人才支撑方面进行一致性的制度建设。这一系列制度建设的作用,反映到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方面,则表现为从自由探索阶段到深化合作阶段,区域内跨域合作创新率从5.68%上升到9.87%,即在整体合作创新规模扩大的基础上,区域内的跨域合作创新率提升了4.19个百分点,说明制度一致性建设有效促进了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形成。
在多元邻近性因素影响下的各创新主体,以何种方式实现创新资源的交换共享,实现创新产出?如前所述,优质合作创新需要高质量和互补异质性的创新资源。因此,在控制地域差异带来的知识、技术异质性影响外,跨组织类型合作能更有效实现优质创新资源的互补和创新成果的孵化,如高校、研究院主要提供知识和技术,企业主要提供资金,政府主要提供服务,在解决创新问题、需求时,通过跨组织合作方式,将多主体的优质资源进行有效匹配,从而实现创新目标。
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亦表现出此特征。从跨域合作的科技进步奖获奖数据看,在1006项合作获奖项目中,跨组织类型合作完成820项项目。同时,从2006—2019年3个阶段的变化看,跨组织类型完成的项目分别为189项、276项、355项,分别占各阶段跨域合作项目的75.3%、81.2%、84.3%。这表明,跨组织类型合作成为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成果的主要孵化方式,同时表明取得创新成果,对跨组织类型合作方式的路径依赖逐步增强。
由以上3个层面的分析形成驱动逻辑图,如图3所示。由图3可知,创新产出与创新突破是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最终目标,为了达到创新突破和产出的目标,创新主体出于对知识和技术等创新资源的需求动机,在知识邻近、技术邻近两个核心因素和制度邻近、地理邻近两个调节因素的共同影响下 (影响合作创新主体的选择,关注焦点是创新主体的资源),通过跨组织合作模式,促成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形成。
本文从成渝区域内科技进步奖跨域合作获奖项目切入,在描述和识别成渝地区跨域合作创新整体格局和关键参与者的基础上,梳理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驱动逻辑,通过以上研究,得出启示如下。
(1)取得优质创新成果,应有效融入国家创新大循环。国家创新大循环是创新资源的传送带和交换器。优质创新成果的取得,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优质创新资源的供给与有效整合。因此,区域创新体系应一手完善自身体系功能,一手有效嵌入国家创新体系,融入国家创新大循环,通过与国家创新体系各区域系统持续的资源交换,实现优质创新成果的产出。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形成了区域内外合作为主的格局,正说明融入国家创新大循环对优质创新成果取得的重要性。
(2)以高校和研究机构为核心,构建优质创新成果生产网。优质创新成果的生产网络是由多元主体互动合作而逐渐形成。高校和科研机构是整个合作创新网络的关键参与者和最多的结构洞占有者,因此,应鼓励和依靠高校和科研机构发挥桥梁作用,整合和传递创新资源,逐步扩大创新朋友圈,提升创新效率与效益。
(3)依靠企业的广泛参与,构筑优质创新成果生产的支持网。企业面向市场,在创新主体中有最多的创新需求需要被满足。从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合作机构看,1022家企业参与了794项合作创新项目,参与机构数量和参与项目数均位列各类型创新主体首位,但如此多的项目却未有企业成为网络的关键参与者和网络控制者。由此可知,企业是主要的创新成果需求方,企业主要选择高校和研究机构为合作方,通过注入创新需求和资金,整合高校和研究院的技术和知识资源,合作生产优质创新成果。因此,应鼓励企业多以产学研合作的方式满足自身优质创新需求,为优质创新成果生产,提供有力的资金支持。
(4)促进制度的一致性建设,构造优质创新成果生产的保障网。从2006—2019年成渝地区优质跨域合作创新的演变结果看,制度的一致性有利于创新资源的有效流动,也有利于创新主体形成有效的创新网络。无论是促进区域内还是区域间合作,都应进一步加强制度一致性的建设,使制度成为优质创新成果产生的保障,而不是成为阻碍创新资源流动、阻碍有效合作创新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