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波艳,聂守民,安翠红,孙养信,常文辉,戴先红,范锁平
布鲁氏菌病(简称布病)是一种由布鲁氏菌引起的严重影响畜牧业发展和人民生命健康的人兽共患病,临床表现以发热、多汗、乏力、关节肌肉疼痛为主[1]。陕西省为国家划分的布病区域化防控一类地区,20世纪80—90年代,由于加大防控力度,布病疫情降至历史最低水平。近年来,随着陕西省奶山羊全产业链项目的推进,羊只交易频繁,布病疫情呈不断上升趋势,其中2018-2019年累计报告暴发疫情14起。2020年5月2日陕西省咸阳市泾阳县某行政村(简称S村)发生一起家庭聚集性布病疫情,经省、市、县三级疾控机构联合调查,核实为一起传播链由羊→犬→人的家族布病暴发疫情,这是我省首次发现的以犬为传播媒介的布病疫情。现对该起疫情流行病学调查过程进行分析,为今后布病疫情调查处置提供借鉴。
1.1 调查对象 对S村家庭聚集性疫情涉及的5例病例开展流行病学个案调查,查找感染来源和感染途径,根据调查结果获得的线索,继续开展病例搜索。
1.2 诊断标准 依据《布鲁氏菌病诊断标准》(WS 269-2019)。
1.3 现场卫生学调查 调查S村牲畜养殖、检疫免疫、经营情况,以及牲畜养殖环境卫生和粪便处理情况,详细了解养殖人员暴露情况。
1.4 实验室检测 所有调查对象开展虎红平板凝集初筛试验(Rose-Bengal Plate Agglutination Test, RBPT),初筛阳性者进行试管凝集试验(Standard Tube Agglutination,SAT)、布鲁氏菌分离培养,确定为布鲁氏菌后进行生物型[2-3]及MLVA-16[4-5]分型鉴定。RBPT和SAT试验检测试剂均为兰州生物制品研究所生产,均在有效期内。牲畜布病检测由泾阳县畜牧中心负责。用多位点可变数目串联重复序列分析(Multiplelocus variable-number tandem-repeat analysis, MLVA)技术,将PCR扩增产物送至北京睿博兴科生物技术有限公司,进行毛细管电泳,采用Genemarker 2.2软件进行分析并计算检测位点中各VNTR的重复次数。
1.5 质量控制 所有参与调查的人员均为疾控机构专业人员。为确保调查问卷质量,14岁以下人群由其日常主要监护人代答,75岁以上年老者由其子女代答;县级疾控中心和省疾控中心实验室均通过上级认证考核;调查数据采用双录入。
1.6 统计学分析 采用EpiData 3.1建立数据库并录入调查信息,用Excel 2007整理数据。用SPSS 25.0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率的比较采用校正χ2检验和四格表Fisher确切概率法,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基本情况 S村以农业和养殖业为主要经济来源,共有6个自然村,村民216户1 026人,其中牲畜散养户60户,养殖人员258人,牛羊存栏量365只,2015-2019年S村无布病病例报告。2020年5月2日报告疫情的家庭为肉牛养殖户,从2018年开始从事肉牛养殖,无羊只饲养史,目前肉牛存栏量为10头,在自家后门外饲养,环境卫生条件差。
2.2 疫情流行病学调查情况
2.2.1 疫情总体情况 根据流行病学调查结果,对S村6个自然村所有养殖户及其家属、邻居共计279人进行全部摸底排查。截至2020年5月7日24时,对279名调查对象全部进行采血检测,RBPT和SAT试验结果显示均为阳性的有13人。依据《布鲁氏菌病诊断标准》(WS 269-2019),S村共有7例确诊病例、6例隐性感染者,无重症和死亡病例。
2.2.2 流行病学特征 7例确诊病中,首发病例发病时间为2020年3月18日,末例病例发病时间为5月1日,发病到确诊时间间隔为0~41 d不等,中位数为8 d。13例血清抗体阳性者分布在S村5个自然村,其中9例分布在同一个自然村且互为亲属关系,具体关系详见图1。
图1 13例病例发病信息及关系图Fig.1 Information and relationships among 13 cases
男性8例,女性5例,男女性别比1.6∶1,年龄在2~64岁,中位数为46岁,职业分布为养殖户6人、农民3人、学生3人、散居儿童1人。
2.2.3 临床症状 7例确诊病例临床表现均以发热为主要症状,其中1例伴有腰疼。
2.3 病例调查情况
2.3.1 首发病例 病例1,女,46岁,农民,肉牛养殖户,2020年3月18日出现低热,后输液、口服药物治疗无效,反复发热,4月28日被泾阳县医院诊断为布病病例。家中10头肉牛平时主要由其丈夫(病例8,隐性感染者)负责饲养,喂养过程中未采取防护措施,在饲养过程未发现肉牛异常。经县畜牧中心检测,家中10头肉牛均为布病阴性。
2.3.2 与病例1存在亲属关系 与病例1存在亲属关系的共有8人,分别为:自2020年1月23日以来,病例7(女儿,确诊病例)、3(女婿,确诊病例)和4(外孙女,确诊病例)搬来与病例1和8(丈夫,隐性感染者)共同居住;病例2、5、6(1个侄子、2个侄女,均为确诊病例)3人经常来病例1家串门玩耍;病例9(丈夫哥哥,隐性感染者)有2次前往病例1家中。除病例1夫妇外,其亲属7人家庭均无牲畜饲养史,也无生牛羊奶饮用史。
2.3.3 与病例1无亲属关系 与病例1无亲属关系的共有4人,分别为:病例10(隐性感染者)与病例1为邻居关系,养羊10年,2019年底羊只产羔时出现流产现象,后将流产物埋于自家果园,现家中存栏2只羊,经县畜牧中心检测均为布病阳性;病例11(隐性感染者)、12(隐性感染者)和13(隐性感染者)与病例1不在同一自然村,相距较远,且均为羊只养殖户,均有流产羊只接触史,无生牛羊奶饮用史,目前羊只已全部出售,去向不明。
2.4 实验室检测结果
2.4.1 布鲁氏菌抗体检测 经SAT试验检测,13例血清抗体阳性者血液中布鲁氏菌抗体检测滴度从1∶100(++)到1∶800(++++)以上不等,其中抗体滴度1∶800(++) 以上占46.15%(6/13)。
2.4.2 布鲁氏菌培养 从病例2和病例11的血液中分离培养出2株布鲁氏菌,病例10家的2只羊的血液中均分离培养出布鲁氏菌菌株,经进一步鉴定,发现4株菌株均为羊3型,并从病例1家的1只公犬血液中分离出1株布鲁氏菌,菌株也为羊3型,结果详见表1。
表1 13例血清阳性者实验室检测结果Tab.1 Results of laboratory tests for 13 seropositive cases
2.4.3 MLVA-16分型检测 对培养的5株羊种布鲁氏菌分离株的16个位点重复单元PCR扩增、测序,计算重复单元数,结果显示5株菌株的16个位点重复次数相同,MLVA-16基因型均为1-5-3-13-2-2-3-2-4-41-8-6-4-3-4-5,结果详见表2。
2.5 危险因素分析
2.5.1 食用牛肉 继续深入调查,发现病例9曾于2020年2月初先后从邻镇牛肉商贩处购买35斤牛肉,煮熟后给家人亲属分食。调查组对购买牛肉的人展开调查,经核实共有59人食用了该商贩售卖的牛肉,对发病是否与食用牛肉有关进行统计分析,发现食用牛肉与病例发病之间无关联(OR=0.48,95%CI:0.08~2.85),见表3。
2.5.2 去过病例1家中 为明确病例1及其8名亲属的感染来源,调查组了解到病例1家中还饲养了2条公犬,有时拴养、有时放养,于是对2只公犬进行布病检测和布鲁氏菌分离培养,检测结果显示2只公犬均为布病阳性,且从1只公犬的血液中分离培养出布鲁氏菌,经鉴定也为羊3型。为进一步查找公犬感染源头,调查人员前往病例10掩埋羊只流产物的地方,发现流产物消失,怀疑其被病例1家的2只公犬叼食。为了进一步溯源分析,将从公犬血液中分离培养的1株布鲁氏菌菌株与之前从羊、人血液中分离培养出的4株布鲁氏菌菌株用MLVA方法进行分子分型比对,结果发现5株布鲁氏菌菌株16个基因位点完全相同(表2)。同时调查组对去过病例1家的同一自然村村民展开调查,发现去过病例1家与病例发病之间有显著关联(OR=141.00,95%CI:17.15~1 159.28),见表3。
表2 5株布鲁氏菌鉴定结果Tab.2 Identification of five Brucella strains
表3 危险因素分析结果Tab.3 Analysis of risk factors
2.6 采取控制措施 县畜牧中心对所有检测出的布病阳性牲畜及时进行扑杀无害化处理;7例确诊病例均在医院得到了布病规范化治疗,疾控中心对其建立了患者档案,并安排专人对出院后服药进行全程督导随访;6例隐性感染者由县乡村三级医务人员建立档案,每日2次体温监测和医学随访观察; 对病家牲畜圈舍、饲养环境和人居住环境开展严格消毒;采用发放宣传彩页、干预包、宣传画、知识讲座等形式,对养殖户及村民开展布病防控知识宣传。
本起疫情共发现13例布病病例,其中7例病例为确诊病例,6例为隐性感染者,根据《全国布鲁氏菌病监测方案》(2018版)要求,判断该起疫情为一起布病暴发疫情[6],并通过“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信息系统”上报为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级别为一般。其中病例10~13感染的来源是由于直接接触了各自饲养的布病阳性羊只及其流产物。
布病的传染源是患病动物和带菌者(包括野生动物),其中羊、牛、猪是主要传染源,犬和其他家畜居次要地位[7]。布鲁氏菌根据感染宿主的不同,可分为羊、牛、猪、犬、绵羊和沙林鼠6个经典菌种和田鼠、狐狸等5个新发现的菌种[8-9]。犬对布鲁氏菌有较高的易感性,抗体阳性率最高可以达到42.65%[10-11],它可以感染4个布鲁氏菌菌种,即犬种、牛种、羊种和猪种布鲁氏菌[12],其中以羊种布鲁氏菌毒力和传染性最强,其次为牛种和猪种,犬种最弱[13]。犬感染布病,一方面是由于嚼食羊、牛、猪的流产物,另一方面是由犬种布鲁氏菌直接感染[2]。该起疫情中,我们从病例1家的1只公犬体内分离培养出布鲁氏菌,经鉴定为羊种布鲁氏菌,种型为3型,且病例10家的2只羊分离培养出的布鲁氏菌也为羊种菌3型。经MLVA分子分型,公犬的布鲁氏菌菌株基因分型与2只羊的布鲁氏菌菌株的基因型完全一致。MLVA是以PCR方法为基础,利用菌株的16个散在基因位点的重复单元拷贝数的差异对菌株进行分子分型,该方法常用于对菌株基因分型和追溯暴发疫情传染源[14],因此,我们认为该起暴发疫情中,公犬感染布鲁氏菌的源头是由于叼食了病例10家的羊只流产物。
在对病例1及其8名亲属感染来源的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去过病例1家中与9名病例发病有关联(P<0.01),且MLVA结果显示该起暴发疫情中,病例2血液中分离培养的布鲁氏菌菌株与公犬、羊血液中分离到的3株布鲁氏菌菌株分子分型完全相同,说明病例1及其8名亲属感染布病与其家庭饲养的公犬和病例10家的羊有关。有研究结果显示感染布鲁氏菌的公犬可以间歇性的从精液中排出低浓度的布鲁氏菌,感染后6~8周其精液中布鲁氏菌浓度很高,并且在精液浓度较低的情况下也可间歇性排菌长达2年[15],且阉割后的公犬仍可以成为传染源,因为布鲁氏菌持续存在其前列腺和淋巴组织中[16]。国外学者还发现人可通过直接接触布病犬及其分娩物和血液制品等感染布病[17-18],同时人暴露于饲养布病犬的圈舍、照顾布病犬后没有洗手也可感染布病[19]。因此,结合现场流行病学调查结果,我们认为病例1及其部分亲属可能通过照顾、喂养病犬以及与病犬接触后没有洗手等直接接触途径感染布病。此外,布鲁氏菌在水、尘埃、衣服等各种环境介质中存活时间都比较长,其中在水中可生存5 d至4个月,在畜舍及周围环境中可以生存4 d至5个月以上[2],经调查没有拴养的布病犬经常出现在厨房、卧室等生活环境,而病例1家从未对家庭生活环境进行日常消毒,因此不排除9名病例还存在通过呼吸道、接触被病犬污染的水等生活环境物品而感染布病。
结合以上流行病学调查结果和实验室检测结果,我们认为该起暴发疫情的中病例1~9感染的源头为病例10家饲养的阳性羊只,传播媒介为病例1家的公犬,传播链为羊→狗→人,这是我省发现的疫情新传播模式,为今后开展疫情处置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法和借鉴依据。同时本次疫情的发生提示我们亟需在全省范围内提高养殖户重视牲畜圈舍和生活环境日常消毒的意识,同时提醒养殖户还需注重对家庭饲养的犬进行圈养管理,固定在圈舍进行饲养,定期对饲养环境进行消毒,且由于犬感染布病不易察觉,建议平时照顾、喂养犬要做好个人防护,喂养结束后及时洗手消毒。但本次调查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未能从病例1家采集的生活环境样品中分离出布鲁氏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