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颔等民主人士与《青年导报》《工作与学习》

2021-10-15 02:22郝岳才
文史月刊 2021年9期
关键词:导报维奥太原市

郝岳才

繁华闹市的钟楼街,曾一度有不同的街名,时至1958年,原钟楼街、按司街与东羊市才合并成现在东起柳巷口、西至解放路口的钟楼街。究其历史,可追溯到宋代的东门正街,上自宋元,下至明清、民国,既是商家必争的寸土寸金之地,又是无可替代的文化阵地,始终承载着太原城的政治经济文化。本文仅就抗战胜利后作为文化阵地在按司街的争夺,围绕《青年导报》与《工作与学习》一报一刊,讲述一些真实的历史故事与事件。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后,阎锡山当局遂于当月30日返回太原,先与日军驻太原司令部商谈让日伪就地驻防,不向八路军投降,再与汉奸省长联席开会,安排伪政权转化为阎锡山政权,成立特种警宪指挥处,监控民众,搜捕共产党人与进步人士。随后,在太原及晋中等阎统区推行“兵农合一”政策,大量征收农产品,强抽壮丁从军,开展“肃伪”运动,从机关、军队推行至街道、农村,遭迫害者无数。经济上以“戡乱”为名,扩充官僚资本,掠夺民营工商业。军事上大修碉堡群,建立所谓“战斗城”。

为推行其反动政策,阎锡山政权先于8月将民大先锋工作团及同志会干部训练所合并为随部工作团,9月又将随部工作团临时机构改为民族革命同志会太原市分会,由智力展任主任,副主任若干,内部设组织部、宣训部、青运部、民运部、工运部、政卫部、妇运部、秘书处,下辖少年团市团部、战斗通讯社、青年导报社(后改为平民日报)、青年俱乐部、平民经济宣导团、妇女补习学校、市属机关领导组(分会)、工厂领导组(分会)、中小学校领导组(分会),乃至各区、街(村)分会。

从机构设置不难看出同志会太原市分会管控舆论宣传的主要职能。

以青年俱乐部为例,尽管直属于同志会太原市分会领导,但智力展仅仅是总干事而已,凌驾其上的还有由梁化之、薄毓相、孟际丰、续如辑、白志沂、杜任之、宁梦喜、赵宗复、刘杰、李培德等阎锡山高干、候补高干等重要官员组成的指导委员会,下分文化娱乐组、体育组、学术研究组、生活组,附设电影院,目的是以文化娱乐活动吸引拉拢太原市中等以上学生,发展同志会会员,控制各学校学生。再如战斗通讯社,专门收集省市所谓新闻,每日以油印稿分发太原市各报,实际是统一各报所谓口径。而青年导报社瞄准的仍然是青年,特别是青年学生,试图以此为阵地引导争取青年学生。同志会太原市分会内设的部、处中,张治中为组织特派员,张颔为宣训特派员,薛博民为民运特派员。

在这样的背景下,太原市的新闻出版行业也表现出两个特点,一是当局成立或支持了五花八门的通讯社,诸如什么民族革命通讯社、国民通讯社、大同通讯社、青年通讯社、正义通讯社、建国通讯社、晋民通讯社、建设通讯社、民众通讯社、军闻通讯社、西北通讯社等等,发布各种有利于阎锡山统治的消息,其中当局直接控制的华北通讯社与黄河通讯社还兼具特务组织性质。二是报纸基本为当局势力控制,比如《阵中日报》《复兴日报》《民众日报》《太原晚报》《山西国民日报》《兵农导报》《正义报》《民主文化日报》《晋强报》《民众晚报》等等,以鼓吹阎锡山政策、反对共产党、千方百计欺骗民众为目的;期刊尽管数量不多,但为国民党及阎锡山政治服务目的鲜明,即便是一些经济与学术类期刊,甚至为赚钱而办的灰色刊物以及报纸副刊,也多少掺杂当局的政治倾向。

自然,敢于与当局叫板的报刊通讯社等媒体根本无法存在,持有公正立场的报刊通讯社媒体也难以为继。

但就是在如此艰难甚至充满危险的环境中,身为宣训特派员的张颔,利用自己的职位与权力,凭着超人的胆略与智慧,借着主任智力展的信任与支持,尤其是杜任之“尽可能利用这两个报刊为阵地做一些民主文化活动”的推动,以及趙宗复人手上的支持支撑,依托同志会太原市分会按司街二十四号这一繁华闹市的重要位置,推动办起了每周两刊的《青年导报》与半月刊杂志《工作与学习》,坚持了相对中立的立场,秉持了客观报道的理念。

作为同志会太原市分会创办的报刊,之所以敢于报道比较符合人民解放战争发展实际的战况,甚至同国民党中央社的军事新闻唱对台戏,采取独特的措辞:不称“奸党”“异党”称共党,不称“奸区”“匪区”称共区,不称“奸军”“叛军”称共军,不称“剿匪”称内战,不称“戡乱”称战局,不称“刁民”称百姓,使民众能够在阎锡山统治的省会太原听到一些外面的声音,以及相对客观的新闻报道,除了地下党领导下的进步青年与民主人士的共同努力这一因素外,也与作为同志会太原市分会主任的智力展不无关系。

尽管智力展身处阎锡山阵营,但他与梁化之等顽固派有所区别,他们相互间既有个人交往与合作,也存在矛盾与斗争。早在晋西期间,基于坚定抗日的共同立场,智力展与杜任之、赵宗复,乃至王世英等共产党人就往来频繁。1941年11月由其主持民大工作期间,因坚决反对阎锡山顽固派降日图谋,发动“五龙宫起义”被抓,险遭杀害,若非太平洋战争爆发,抗日形势发生了新的转机,赵戴文在阎锡山召开同志会高干会议上力排众议,最终以“免于制裁,戴罪图功”作结。所以智力展出任同志会太原市分会主任,与梁化之为代表的顽固反动势力既合作也斗争,与以杜任之、赵宗复为代表的共产党地下组织同样也是斗争与合作两手,在这样的斗争与合作中寻找平衡与生存空间。

据时任《青年导报》头版时事政治编辑田中畯回忆:“有关分析国际问题的稿件,笔锋始终对准国际反动派,同情和支持进步人类的斗争。智力展看过我写的稿子后曾屡对我说:‘再努一把力,你写《国际时事解述》如能写得像《新华社记者评述》那样,就算成功。我写这类稿件就采取了类似《观察》《知识与生活》《联合晚报》等民盟刊物以及《大公报》的观点。”从上述回忆中也可以印证智力展在矛盾中求生存、求平衡的特殊性。

借势而为 借力打力

1946年5月,同志会太原市分会主任智力展主持成立了青年俱乐部,但他与一般的官僚不同,一方面“他深信共产党必胜,阎锡山必败,太原获得解放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不甘心继续沿着自己正在走的这条绝路滑下去”;另一方面又深知蒋阎理论在青年中早已失去号召力,认为要掌握青年,就必须迎合青年不满现实的心理,用进步的旗帜作号召,以揭露现实的姿态吸引青年。

为实现吸引青年的目的,在同志会太原市分会所在地按司街,《青年导报》与《工作与学习》半月刊应运而生。智力展从其“同志会”内外选定一批善于以“左”倾笔调写作的人充当一报一刊骨干,他自任社长,将时任同志会太原市分会宣训部特派员的张颔聘为总编辑。

当时凡从事新闻工作,都要在记者公会登记,但在报社又有内外勤之分,内勤称主编与编辑,外勤称记者。记者除持有记者证与名片外,还需有警备司令部颁发的通行证,以便夜间或戒严时通行。借此机会,赵宗复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以及与智力展之间的个人关系,在向青年俱乐部输送进步人士的同时,先后将进山中学的刘文瑞、翟凤仙、吉伟等派进《青年导报》与《工作与学习》任编辑,推荐卫兴华、杨盛钦、李凯明等十余人担任特约通讯员。

据时任《青年导报》头版编辑田中畯回忆,头版为时事政治要闻版,由他与杨子昭编辑;第二版为社会新闻版,由吉伟与张一萍编辑;第三版为副刊,由刘文瑞编辑,其中的《奔流》副刊由进山中学的学生梁荫恩编辑;第四版为综合报道版,由吉伟兼编,主要由李华麟、冯瑞瑭等根据工人活动和学生生活中的典型材料综合报道。有这样一批进步人士聚集在同志会太原市分会,确保了一刊一报的采编、发行与办报质量,在社会上特别是青年人中引起强烈反响与共鸣。

张颔先生晚年回忆这段历史时讲:“1947年,我27岁,担任《工作与学习》与《青年导报》主编。我去山西大学找杜任之商量,想到解放区去工作。杜任之说:‘解放区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在这里,一个人顶一个人。他希望我尽可能利用这两个报刊为阵地做一些民主文化活动。此其时也……全国进步人士均希望国民党放弃一党专政,结束独裁统治,出现一个民主联合政府。”

当然,刘文瑞后来背叛了革命,而杨子昭本来即是梁化之打入一報一刊的内线,这些都是后话。

一报一刊创办发行后确实在全社会引起强烈反响,既达到了智力展所谓以揭露现实的姿态吸引青年的目标,也达到了共产党人与民主进步人士唤醒民众,特别是青年,争取民主、民生的目标。但同时也遭到顽固势力的非议与责难,特别是三青团的敌视,被直指为“赤色宣传”。

针锋相对 针砭时弊

《青年导报》与《工作与学习》创刊不久即很快造成影响,其原因就在于刊载了不少真实的新闻,客观分析了新闻背景,探索了诸多青年人关心关注的理论问题。

《青年导报》偏重于时事动态类文章,篇幅较短,新闻性强,只有副刊比较活跃,有小说、小品、散文、诗歌、杂文、影评、剧评及文艺评论,风格基调与其时以刘克为代表的官办文艺迥然不同,经常为报刊写稿的有赵宗复(赵姚)、张颔、张士恒(张白)、吉伟(田丁)、田中畯(阿幻)、刘文瑞(小溪)等,甚至有大量研究与称颂高尔基、马雅可夫斯基、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艾青作品的文章。在1947年4月至9月间,仅赵宗复就发表了《目前斗争的类型及主导》《青年论》《看印荷战争的前途》《拥护政府向豪门开刀》等多篇重量级文章。

《工作与学习》创刊,智力展以《论工作与学习》为题致发创刊词,张颔发表《山西青年的文化思潮》,赵宗复应邀在青年俱乐部成立会上《从历史观点论山西的青年运动》的演说以专论形式在第六期刊登,杜任之则以仲韬为笔名在第五与第七期上连载《晋西农村阶层问题》,在第九期上发表《庆祝“抗战胜利一周年纪念”的情绪》。

一报一刊所刊登的犀利文章多出自编辑部,尤其是一些评论、杂文大都出自张颔之手,对有些不得不刊载的官方文章往往还会以《编辑后记》等形式做一些特别“补充”或“解读”。

一报一刊编辑部,除了采编发行之外,还曾经筹划了三个以诗人与诗人节为内容的活动。

以纪念屈原为内容的诗人节在1946年6月4日夏历五月端午节举办,也应了当时国民政府将五月端午定为诗人节的景。这一活动由《工作与学习》杂志社与青年学习会组织,在当时的民众教育馆举行。省城青年学习会成员参加,聘请山西大学训导长杜任之担任主席,作为主办者,张颔抓住一个“骚”字说文解字,大做文章,说出了举办诗人节的目的,“屈原不满现实感发牢骚,所以今天才有人纪念他。”教授田依文主谈,教授郝树侯专论,分别发言的还有张光鉴、商性斋、李朗等,最后由杜任之总结。

同时还组织了文艺表演,翟凤仙朗诵的《屈原诗传》便是张颔为纪念活动专门创作的,慷慨而悲壮,引起参加者的共鸣。“五月五/日子不吉祥/那天的夜半/太阳早已沉没在海里边/一弯凄凉的月亮/躲在阴浓的树后面/悄悄地在树隙间偷看……”“政治家的手腕/后娘的心肠/彼此都一样/用得着时把你搂在怀里头/用不着时将你扔在后山沟……”正如座谈会记录的,“座谈会进行了两个多钟头,在鼓掌声中、欢欣的情绪里宣布散会。”弘扬什么,鞭挞什么,参与者与读者心领神会。

此后,还专门组织了纪念唐代现实主义诗人杜甫的活动,张颔将杜甫的《兵车行》改写成白话朗诵诗,也是由翟凤仙朗诵,将杜甫“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改成了“兵车隆隆地驶过/战马昂首嘶啸/士兵们扛着枪/腰间挂着子弹袋/看吧/又一批士兵就这样送到前线去了。”借题发挥,借古讽今,隐喻时局,有力地配合了反内战宣传。

但是,另一场由山西大学教授李毓珍与张颔精心筹划,拟借一报一刊阵地,在普希金2月8日忌日组织纪念俄国诗人普希金的活动却未能如愿举办。为此,张颔曾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专门将普希金的小说《射击》改写创作为长诗《西里维奥》。但一次次游说智力展,甚至将普希金的画像送到智家,挂在墙上,但最终仍未获同意。

1947年3月中旬,胡宗南以所谓14个旅23万人占领了延安,各大报纸都出了号外,只有《青年导报》未出,就此智力展亲自过问了张颔。在《张颔传》中这样回忆这件事:“智力展表面宽容,毕竟责任大,在用稿上我们还是有龃龉的。有的稿子我要上,他硬是不让,最后只能听他的。”“他是同志会的主任,又是阎的高干(其实并非高干,作者注),刊物付印前要送他看一下,他也不说是终审,只说是把把关,别犯什么忌讳。”

不屈不挠 捍卫阵地

从《青年导报》与《工作与学习》一报一刊的创刊发行,直到被迫停刊的一年多时间里,可以说风险如影随形,三方力量都在明里暗里争夺这一文化阵地,梁化之借此阵地搜捕共产党人与进步人士的活动则贯穿始终。这一斗争不仅仅表现在办刊办报的思路与文章内容的选择上。智力展既然坚持其以揭露现实的姿态吸引青年,以期掌握青年为办刊办报宗旨,就必然会极力确保报刊的偏“左”方向,但又要避免被激进派势力抓住口舌,惨遭取缔;张颔等为代表的民主人士,特别是爱国知识分子与青年,则始终以唤醒民众,特别是青年,争取民主、民生为己任,试图把报刊办成真正的民主阵地。在那样的白色恐怖中,在两面三方的斗争与平衡中,一报一刊得以运行一年多的时间。

其实,同志会太原分会从组建的那一刻起始终是暗流涌动,在同志会太原市分会乃至《工作与学习》与《青年导报》人选中,当赵宗复推荐进山中学的刘文瑞、翟凤仙、吉伟等任编辑,推荐卫兴华、杨盛钦、李凯明等十余人担任特约通讯员时,梁化之也采取了同样的手段。《青年导报》头版的编辑杨子昭与记者段绍文便是梁化之插进去的内线,杨子昭貌似进步青年做派,实为“特种警宪指挥处”特务,私下里不仅监视张颔等报刊负责人、外聘编辑记者与特约通讯员,而且还监视智力展本人。刚到报社时便采取了引诱手段,经常说一些所谓进步的话,拿一些进步书籍到编辑部,还有意丢在别人床上试探。被众人警觉揭露后,智力展借机反映给梁化之,才迫使其灰溜溜地离开,回到“特种警宪指挥处”现出原形。后来民运特派员薛博民、组织特派员张治中遭抓捕均与此有关。

梁化之同时还采取策反手段。四版编辑刘文瑞变节,直接影响了《工作与学习》与《青年导报》,卫兴华、杨盛钦等特约通讯员惨遭逮捕,也使赵宗复领导的地下组织遭到破坏,赵宗复本人也身处危险境地。

随着时局的变化,当局不再借助所谓民主的遮羞布。1947年5月前《工作与学习》停刊,9、10月间《青年导报》停刊后改办为《平民日报》,尽管由薛博民担任总编辑,但编辑方针改变,办成了宣传阎锡山“平民经济”的报纸,再无《青年导报》的风格。幸运的是,在张颔面临“三自传训”巨大风险的1947年9月前,赵宗复与杜任之为他提供了帮助与保护,他离开同志会太原市分会,调入了王怀明任议长的省议会。但面对血雨腥风的“三自传训”,谁都不敢说个“不”字,张颔则不然,直言“省参议会是民意机关,在民意机关搞‘三自传训是应该慎重的。”议长王怀明审慎考虑后,未在省议会进行“三自传训”。也因此,张颔暂时得以化险为夷。

转移阵地 继续斗争

在做好采编工作的同时,张颔始终是骨干作者与“枪手”,写作政论文章针砭时弊的同时,积极为具有进步倾向的报刊投稿,曾应《学习》主编赵宗复之约,以“姜韬”署名发表《假如我做了皇帝》的杂文,还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小说诗歌,创作完成了短篇小说集《姑射之山》与长诗《西里维奥》。《姑射之山》早在《工作与学习》刊行期间即分别发表,最终于1946年9月10日以“青年文艺学习丛书”出版。《西里维奥》长诗是张颔在李毓珍鼓励下专门为1947年2月8日普希金忌日的纪念活动改写的,但纪念活动未能顺利举行,只好将部分章节在《工作与学习》杂志上发表。《工作与学习》停刊后,剩余诗章发表在《野草》与《周末文艺》上。

失去了《工作与学习》与《青年导报》两个文化阵地,身处白色恐怖中的张颔,并没有放弃文化阵地的建设,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笔。他追随杜任之、赵宗复,又积极投入到山西民盟的创建与《北风》杂志的创办中。

1947年暑假期间,时任山西大学教授的王文光借去南京中央大学探亲之机,与民盟中委之一的刘王立明见面并提出加入民盟的申请,经刘王立明与上海另一位中委周新民介绍加入了民盟,并带回了在太原开展民盟工作的任务。王文光回到太原,即与同在山西大学任教的杜任之、李毓珍建立起山西最早的民盟组织。由王文光任秘書,杜任之负责组织工作,李毓珍负责宣传工作,并迅速在进步教授与学生中发展成员。1948年1月李毓珍创办《北风》诗刊时,即有意识地将其作为民盟的宣传刊物来办刊,非反内战、争民主的诗作不刊。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张颔与马作楫会参与到《北风》诗刊的创办中。这其中既有李毓珍的因素,更有杜任之的因素。

当然,《北风》诗刊作为民盟的宣传刊物,或许张颔不知,马作楫也不知,只有王文光、杜任之、李毓珍知道。在1月15日到6月11日《北风》诗刊的编辑发行过程中,尽管张颔、马作楫均非民盟成员,也不知道《北风》诗刊承担了民盟宣传刊物的职能,但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参与了反内战、争民主的宣传实践。借助北风社这一阵地,李毓珍帮助张颔出版了诗集《西里维奥》;支持马作楫在上海光华出版社出版了诗集《忧郁》。

张颔的《西里维奥》长诗,创作于1947年初,由北风社作为北风系列丛书之一于1948年5月出版,黄河书店经售。该诗由普希金小说《射击》改写而成,反映的是沙俄时代退役军官西里维奥的故事。作为一名退役军人,西里维奥住在一个小镇上,他整日以玩弄枪械为乐,枪法精准无比,甚至把家里的墙壁当作靶子,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极富个性的生活,给人以洒脱、豪放、血性的感觉。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遭遇新到小镇军官的冒犯时未出手还击,更没有众人想象的决斗场面。由此,小镇的人们与驻军都以胆小鬼小视他,直到他离开小镇前夕,人们才明白,原来他与别人的一场决斗还没有结束,必须去向一个曾经给他一个巴掌但心理超脱的年轻军官,放出属于自己的那一枪。五年以后人们才知道,当西里维奥登门决斗时,昔日的军官已然是伯爵,正居住在一座山庄度蜜月,而且早已失去往日的超凡与洒脱。面对西里维奥,他惊慌失措,浑身颤抖,恳求在他太太未出现之前结束一切,甚至闭上双眼等待枪响。西里维奥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再一次抽签决斗,结果伯爵抽得头签,但紧张的内心却使他的子弹打在了壁画上。西里维奥出手时,伯爵夫人正巧推门而入。面对惊恐的伯爵夫人,特别是近乎求饶的伯爵,西里维奥那一枪同样射向了壁画的弹孔。半年之后,西里维奥“在‘亚历山大·易卜西兰提地方/领导着一群独立党徒‘叛变/后来他终于替人民牺牲了/死在了‘库斯梁那战场”。新中国成立前的太原,正处在一片白色恐怖中,以纪念普希金的方式宣传反抗专制的民主思想,可以说是当时知识界的一种独特斗争形式。《西里维奥》看似由普希金作品改写,但在当时的背景下无疑是借题发挥,借对俄国“十二月党人”的同情,鞭挞反动统治,抒发反对内战、争取民主的思想。

在《北风》诗刊被迫停刊,李毓珍、王文光、杜任之被迫离晋,白色恐怖愈演愈烈的情况下,作为进步青年,作为杜任之的追随者,继杜任之1948年7月1日离开太原飞抵北京后的8月中旬,张颔也借机飞往北京,在杜任之任教的华北文法学院擔任了校办公室秘书,并秘密加入民盟组织,年底前又在城工部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由一名爱国进步青年成为一名共产党员。在张颔的成长过程中,杜任之的影响不可或缺,赵宗复、李毓珍的影响不可或缺,借《青年导报》《工作与学习》阵地,在白色恐怖的环境中潜伏于按司街同志会太原市分会,追求真理、追求民主、坚持斗争的经历不可或缺。

关注张颔在同志会太原市分会主编《青年导报》与《工作与学习》的这段历史,我最早还是在韩石山《张颔传》中发现的。后来在考证张颔《<西里维奥>的创作时间与背景研究》时,又跑到省图书馆查阅了当时的杂志与报纸,详细研究了田中畯、薛博民、智力展、常仅、杜任之、翟凤仙、卫兴华等当事人的回忆文章,《赵宗复文集》《赵宗复传》《张颔传》等专著,拜访了张颔与赵熙赫、赵潜柯母女,梳理了当时的历史事件。记得同张颔先生四子张小荣拜访赵熙赫与赵潜柯、赵小禾母女时,赵熙赫老人特意讲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婚前本名喜孩,是婚后赵宗复取谐音寓深意改为熙赫,象征在天下熙熙中,两个共产党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我随口提问,柯为斧柄,象征工人阶级,那潜柯大姐的名字象征的一定是潜伏下来的红色火种。其时,小禾姐姐略有遗憾地说:“就我的名字普普通通。”大家相视而笑。其实,赵小禾的名字同样包含着赵宗复与赵熙赫夫妇的期盼,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赵小禾,就像禾苗一样,在新中国的大地上茁壮成长。潜柯,多么寓意深刻的名字!在日本投降后的那段日子里,在阎锡山统治的省会太原,在严苛的新闻管制和白色恐怖中,发生在按司街的这段文化阵地争夺战,乃至那些潜伏在按司街的文化阵地的斗士们不应被忘记,也不能忘记!

今天,当我们在图书馆面对那些已经成为重要档案资料的《青年导报》《工作与学习》,翻开一页页泛黄的纸张时,似乎仍能嗅到当年的气息,依然能想象出当年的按司街二十四号,在那样一个腥风血雨的特殊年代,一群热血青年、一批民主进步人士和地下党员,为民族、为国家独立解放而呐喊、抗争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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