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谈
三年前,我参加一个文学活动,主办方安排我代表青年写作者发言。我说:“报到时,几位老师鼓励我,称赞我的小小说写得好。我回答他们:‘若是三年前,我会说,我也认为好,但现在不能了,越读越觉得自己懂得少,越写越觉得自己的差距大,越来越心怯了。”
今日,承蒙《百花园》编辑部厚爱,推出我的作品小辑,照例要配发一篇创作谈。从哪儿谈起呢?这让我突然想起那次文学活动上的感受——越来越心怯了。按说,经历了三年又三年,我应该愈加自信才对,却不想,如今反倒更加忐忑不安了。回顾近年来的创作经历,从六年前的踌躇满志,到三年前的意气风发,再到今日之心生怯意,这种创作过程中的心理变化,是我始料未及的。平静下来,我分析个中缘由,也许变的是自己对待文字的态度,而不变的是此一程对上一程的“我”的自省。
我曾在一篇创作谈中谈到,“未知性是文学的永恒主题”。正是因为有“变”,才会有“未知”;正因为有“未知”,才会有探究未知的那种“不变”的动力。当我们用文学的视角去审视自然、生命與人性时,我们会发现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本次选发的这三篇作品,感受亦然。
《烈焰繁花》描写的是一位独居老人在生命将尽之时的心理活动,文中的主人公是拙作《明天升起的,不是今天的太阳》(原载《百花园》2019年第11期)中主人公的延续,是那个在老伴儿去世后,试图用半个自行车轮圈支起落山的太阳的憨叔。如今憨叔也走了,邻居称他“走得坦然,没病没灾的,没痛苦,也没未了的心愿”。但是,谁又会知道憨叔那一堆堆的遗憾呢?
《废墟》是一篇青春题材的作品,是“我的流浪日记系列”中的一个片段。待拆的都市村庄只是“废墟”的表象,凌乱的青春才是我的创作主题。文中卖老鼠药的赵伯代表着一种力量——挽救青春,这是废墟中的善与爱。郭小美最终走出了支离破碎的岁月,而赵伯却又穿梭于另一个村庄,在那里高喊:“老——鼠药。”
《蝉鸣》的创作过程对我来说,至今仍似谜一样的存在。印象中,创作之初,我脑海中只有一座寺庙和一位叫慧明的和尚,至于那两排银杏树、树上的蝉、棕色的马鬃套环,以及慧明和尚烙的鏊饼是如何走进来的,我却没有丝毫印象,只是那么一起笔,它们就都围拢过来了。整篇文章一气呵成。成文后才发现,恰恰这些元素才是本文中的“眼”。厚颜自评之,我想也许鏊饼对应的是诱惑;捕蝉对应的是恶;慧明和尚的手是善与挽救,布兜一头连着取,另一头连着施;而蝉鸣呢,也许代表的是这大千世界中的纷纷扰扰吧。
这三篇作品的着力点不同,《烈焰繁花》写的是“村落的忧伤”,《废墟》记录的是“流浪的青春”,《蝉鸣》则把笔端触于虚无。平心而论,成就此一组作品的,不只是自己的创作灵感,更饱含着《百花园》编辑部对一位青年作者的扶持与关爱。特别是《废墟》一文,数次往来于编辑作者之间,经反复修正,方成此稿。在此表示感谢。
定稿后,我将这一组稿子拿给爱人看,她说:“其他的倒挺好,只是《蝉鸣》一文结尾云里雾里,连你自己都没弄明白,还写个什么劲儿?”我想了想,说:“这倒也是。不过,这种空空荡荡的未知感,不就是我要追求的文学味道吗?”
也许再过一个三年,当我回头看今日之时,又会有另一番体味,也未可知。
[责任编辑 吴万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