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热的槟榔要凉凉

宋金波

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近期发布通知，要求停止利用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宣传推销槟榔及其制品。

对槟榔产业来说，这是一个相当鲜明的警示信号。槟榔消费严格监管、深度干预的“包围圈”正在收紧，之前“虚热”的产业发展，越来越不可持续。

2002年，我到海南出差。一位当地朋友热情推荐，我第一次品尝到槟榔的滋味——后果是足足眩晕了一个小时，汗出如浆。朋友说，或许是因为我的体质对槟榔太过敏感之故。

此次体验让我多年心有余悸，再没碰过这生猛之物。直到两年前，在东北几个小县城里多次看到超市中有槟榔出售，难免吃了一惊。在我印象里，槟榔是典型的南方物产，按理不应该在冰天雪地的东北有市场。

这很大程度上是错觉。在清朝，槟榔曾经是满族上层社会的流行“零食”，时髦程度大概相当于今天的“猫屎咖啡”，还有一些外围衍生产品，比如槟榔糕。槟榔当时是自南方向北输入京师的重要奢侈消费品，当年的湘潭乃至武汉，都曾经是这一商品北上的重要集散地。至今，东北还有不少与槟榔有关的地名，像檳榔沟、槟榔屯等。

但严格来说，食用槟榔的习俗并没有在东北延续下来，而此槟榔也非彼槟榔。槟榔的消费市场在2002年后的近20年间，经历了巨大扩张阶段。这与中国经济在“入世”后高歌猛进也有直接关系。

然而，在槟榔产业大发展过程中，争议始终不曾消散。事实上，随着资讯信息和科学知识的普及，人们对健康生活方式的重视程度不断提升，争议的声音还在不断增强。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的禁令，其实也是对这种争议、关注的回应。

市场上现有嚼食用的槟榔产品，有明确的致癌性。世界上有嚼食槟榔习俗的主要国家和地区，口腔癌发病率都明显过高。比如印度，槟榔种植面积和产量都是世界第一，咀嚼槟榔的人口也是世界第一（近三分之一），结果也成为世界上口腔癌发病人数最多的国家。而有些国家原本因为咀嚼槟榔的习俗口腔癌高发，一旦下决心禁止槟榔，口腔癌发病率就立竿见影地下降。

由于槟榔的主要成分还有成瘾性，在有些国家，槟榔制品是被作为毒品看待的。

尽管有这么确凿的证据，但多年来槟榔在监管中的地位始终微妙。原因复杂，但其中作用最大的，无疑是利益因素。有的电视台新闻频道指出槟榔致癌，经济频道随即就来为槟榔生产企业背书。这边医院在发布嚼食槟榔有害的数据，那边有地方政府就把槟榔列入地方“非遗”目录。

这一次槟榔再次成为焦点，很可能与新冠肺炎疫情有关。在此前相关部门发布的诊疗方案推荐中药处方中，有“含槟榔10克”的内容。这里的槟榔，其实就取用部位、加工方式来说，与嚼食的槟榔制品差了十万八千里，基本可以忽视其致癌危险。但一些槟榔商家却借机营销，蹭防疫的热点，甚至宣称“嚼食槟榔能预防新冠肺炎”，这就让人很难忍了。

过去若干年，槟榔几次遭遇类似困境与压力，似乎最终都有惊无险渡过难关，也许很多槟榔生产商这次仍然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不过，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与部分企业的利益孰重孰轻，一目了然。这几年的一些监管政策，力度往往超过预期，比如很少有人能想到多年无法落地的“禁食野生动物”政策，在2020年初会那么干脆地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