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田
辽祖州,坐落于巴林左旗查干哈达苏木石房子林场境内。1988年12月3日,国务院将辽祖州及州西五里的辽祖陵以辽陵及奉陵邑的名义,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辽祖州遗址西北角夯土台基上,至今矗立一座高大的石室(俗称石房子)。不知何故《辽史》却只字未提,这一严重缺失,给后人留下了千古之谜,为此广大学人不断前来探索求证。其中,日本学者岛田正郎于1943年对辽祖州进行了发掘调查,1955年,以日文出版了《祖州城》一书。2016年,巴林左旗委政府,委托有关学者对《祖州城》一书进行译注,并力主刊行。这本中英文译注本《祖州城》①的面世,为基层文史工作者提供了极大方便,凭此得以一览岛田对辽祖州研究的成果。通读该书,我认为对石室的功用及建筑年代等问题,还应进一步探讨。笔者不揣浅陋,冒昧参与对祖州石室之谜的讨论并提出自己的看法。
关于祖州石室功用等问题,岛田正郎在《祖州城》一书的第三章第二节第三项内城第二区域祖州石室第三个假说中有所论及。笔者对岛田正郎有关祖州石室的论述,提出两点歧见:
(一)岛田说“通过发掘遗址可以看出,在内城第一区域中,以两明殿为首的用于祭祀开国太祖的诸多殿宇……”的提法不妥②。《辽史·祖州》条说:“……西北隅有内城,殿曰两明,奉安祖考御容;曰二仪,以白金铸太祖像……”③。“祖考”这一汉语词汇,有两义,一为已故祖父。二为祖先,指的是较早的上代人。辽祖州是由辽太宗耶律德光所建,两明殿供奉的祖考起码是其祖父萨拉的。《辽史·地理志一》载:“祖州,天成军,上,节度。本右八(大)部世没里地。太祖秋猎多与此,始置西楼。后因建城,号祖州。以高祖昭烈皇帝、曾祖庄敬皇帝、祖考简献皇帝、皇考宣简皇帝所生之地,故名”④。据此,也不排除两明殿中供奉有辽太祖以上四代先人的可能。二仪殿以白金铸太祖像,无疑供奉的是其父太祖耶律阿保机,而岛田把两明殿和二仪殿统统列为祭祀开国太祖的殿宇。将两明殿祭祀祖考御容的事实给忽略了。这样,就造成了祖州内城第一区域诸殿只是为祭祀太祖而建的错觉。
(二)岛田又说:“我认为,契丹人以石室作为宗庙来举行契丹族特有的祭祀活动……,祖州之所以会配备各种相关设施(包括两明殿等砖木结构建筑和石室--笔者按),是因为契丹人试图向开国太祖表达崇敬之情的方式……”⑤。此论不妥,已知砖木结构的两明殿,供奉的是耶律德光祖父撒拉的或辽太祖以上四代先人;二仪殿,供奉的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而高大的石室,供奉的当为契丹某位远祖,不能笼统地说成“祖州之所以会配备各种相关设施,是因为契丹人向开国太祖表达崇敬之情的方式”。岛田虽然认为:“契丹人以石室作为宗庙来举行契丹族特有的祭祀活动。”但石室内供奉的是哪代哪位祖先,石室的建造者和建筑时间,为什么将石室建于祖州西北一隅等谜题,岛田未作明示。要解决上述问题,应首先弄清楚石室内供奉的是谁。笔者认为,供奉在石室内的人物,应该是在契丹发展壮大进程中做出过巨大贡献,受到全民族崇敬的英雄,扒梳《辽史》,鄙人以为,唯有奇首可汗当之不愧。
关于奇首的由来,《辽史》用了一则神人白马和天女青牛的神话传说来表述,《辽史·地理志一·上京道永州》条载: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自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青牛白马,示不忘本云”⑥。这显然是编造的故事,但对照史实分析,绝不是空穴来风。契丹属东胡族系,源于鲜卑,为宇文鲜卑的一支。后来鲜卑分为慕容、段和宇文等三部。东晋建元二年(344),比较强大的慕容部攻灭段部,之后又击破宇文部,当时,宇文部包括库莫奚和契丹,统以库莫西为号。登国年间(388),北魏道武帝举兵讨伐库莫西,导致库莫西与契丹分道扬镳,契丹走向独立发展的道路。在敌方威逼打击下,契丹出现一位男性乘白马的英雄,为了避免灭顶之灾,带领族众順土河而东,另有以驾青牛车的妇女为代表的部落,自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契丹逐渐强盛起来,五百多年后,契丹终于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因奇首,可敦在契丹发展进程中,立下了救世之功,故把白马男子推为始祖号奇首可汗;青牛妇女为始祖母曰可敦。契丹人世代祭奠他们。那则青牛白马故事,只是对自己始祖的朦胧记忆和遥远的追念。据契丹近半个世纪的艰苦历程分析,奇首可汗当实有其人,对奇首崇拜当始于契丹早期。
《辽史·地理志》载:“永州,永昌军观察。承天皇后所建。太祖于此置南楼。乾亨三年(981),置州于皇子韩八墓侧。东潢河,南土河,二水合流,故号永州。冬月牙帐多驻此,为之冬捺钵。有木叶山,上建契丹始祖庙,奇首可汗在南庙,可敦在北庙,绘塑二圣并八子神像”⑦。据以上引文,可知永州为齐天皇后所建,而木叶山始祖庙由谁人何时建筑并未说明,有学者认为由齐天皇后建筑。承天皇后,名萧绰,为辽景宗皇后。乾亨四年(982),景宗病逝,立十二岁的长子耶律隆续为帝,萧绰以皇太后之尊,临朝摄政,统和二十七年(1009)还政于辽圣宗,这期间,她有权力建筑契丹始祖庙,但笔者认为,此时建筑契丹始祖庙显得太晚了。另外,多年来许多学人不断勘察,在二水汇流处并没有找到像样的山,亦未发现奇首可汗庙遗址,为此提出质疑。
其实,契丹对大山崇拜的情结早已有之。《辽史·礼志一》载:“……遥辇胡剌可汗制祭山仪……”⑧。“辽代契丹人所祭之山以木叶山和黑山为主,祭祀活动最为频繁”,“辽代契丹祭祀木叶山的主要内容(祭祀对象)为祖先、天神地祇、山神及观音”⑨。祖先崇拜是契丹人一贯的传统。
胡剌可汗是契丹遥辇氏部落联盟第三代联盟长,天宝五载(746)至大历十三年(800)在位⑩。遥辇氏部落联盟时期,施行联盟长和军事长官二头负责制,联盟长由遥辇氏担当,军事长官由迭剌部世里(耶律)氏肩负。《辽史·太祖下》:“赞曰,辽之先,出自炎帝,世为审吉国,其可知者蓋自奇首云。奇首生都安山,徙潢河之滨。传至雅里,始立制度,置官府,刻木为契,穴地为牢。让阻午而不肯自立。雅里(涅里)生毗牒。毗牒生颏领。颏领生耨里思,大度寡欲,令不严而人化,是为肃祖。肃祖生萨剌德,尝与黄头室韦挑战,矢惯数札,是为懿祖。懿祖生匀德实,始教民稼穑,善畜牧,国以殷富,是为玄祖。玄祖生萨拉的,仁民爱物,始置冶铁,教民鼓铸是为德祖,即太祖之父也”11。这便是始祖奇首以下世代传承的脉络,由于时间久远,奇首至雅里之间诸先人已不可考,从雅里至太祖之父萨拉的七代人,便是耶律阿保机的七世祖。他们及耶律阿保机均曾担任过军事长官之职,祭山仪的传承是历代联盟长和军事长官共同维系的结果。遥辇氏部落联盟后期,权利由联盟长向军事长官方面转移,耶律阿保机时,取代了联盟长痕德堇可汗,从此遥辇氏退出了历史舞台,迭剌部世里(耶律)氏掌控了契丹最高权力。祭祀木叶山活动一直由耶律氏延续下来。
辽祖州,是耶律阿保机四代先人所生之地,耶律阿保机亦生于祖州附近,这里是他的老家,如果说胡剌可汗制祭山仪时,祭山仪礼还不完备,到阿保机四代先人时,当已确认祖州附近某山为木叶山,并建造了始祖庙。
《辽史》对耶律阿保机的七世祖只是数语带过,关于他们参与祭山的事迹未留下记载,而太祖及以后历代祭祀木叶山的事迹史不绝书。太祖五年(911),耶律阿保机的弟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等人,为了夺取汗权,发动了三年之久的武装叛乱。《辽史·卷一》载:“太祖七年(913),夏四月,戊寅,北追剌葛。己卯,次弥里,问诸弟面木叶山射鬼箭厌禳”12。说的是诸弟谋反,太祖追击并逮捕了他们,之后,押解诸弟及其他叛乱分子回到弥里,此弥里当为“契丹迭剌部霞濑益石烈乡耶律弥里(弥里,契丹语,义为乡之小者)”,这里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四代先人所生之地,即辽祖州的前身,太祖在这里,命诸弟面对木叶山,并将一名叛乱分子绑在树上作为靶子,乱箭射杀之,并以巫术祈祷鬼神除灾降福,以此震慑诸弟,劝他们改邪归正。说明木叶山在辽祖州附近。这与契丹始祖庙在西拉木伦河、土河二水汇流处木叶山的说法产生了抵牾。
《资治通鉴》、《旧五代史》、《新五代史》,有“葬阿保机于木叶山”的记载。据《契丹国志》载:“七月葬太祖于木叶山,置州坟侧,名曰祖州……”,印证了祖州祖陵附近木叶山的存在。
《辽史·地理志》记“有祖山,山有太祖天皇帝庙,……又有龙门、黎谷、液泉、白马、独石、天梯之山……”13。此条史料,虽然未提木叶山,但却有“白马山”的记录”。《辽史·本纪·圣宗五》载:圣宗统和十六年(998)四、五月间频繁在辽上京一带活动,夏四月“乙卯,如木叶山”,“五月甲子,祭白马神。丁卯,祠木叶山,告来岁南伐……乙酉,还上京,……”14。圣宗五月甲子日“祭白马神”,时隔两日,祠木叶山,说明“白马神”与木叶山同在一地。白马神,当寓意白马神男奇首可汗。
关于白马山的记载,还见于《契丹国志》和《辽史·后妃传》。齐天皇后(萧菩萨哥)深得圣宗皇帝的宠爱,生二子皆夭折,宫人萧耨斤生有一子,即兴宗。圣宗病危之际嘱耶律宗真(兴宗),我死后不可与生母加害皇后,又留下遗命封齐天(萧菩萨哥)为皇太后,宫人萧耨斤为皇太妃。然而,圣宗死后,萧耨斤匿下遗命,自称皇太后。《契丹国志》载:萧耨斤“令人诬告齐天谋反叛,载以小车,囚之上京。”兴宗劝阻,法天后(萧耨斤)“竟不从其言缢杀之,杀其左右百余人以庶人礼葬白马山……”15。又《契丹国志》:“重熙三年(1034)帝(兴宗)因猎过祖州白马山,见齐天太后坟冢荒穢,又无影堂及洒扫人,只空山中一孤冢,恻然而泣,曰,吾早同今日,汝不至于此也,左右皆沾涕,因诏上京留守耶律贵宁、铁盐使郎元华等于祖州陵园内选吉地改葬,其影堂廊库比同宣献太后(景宗承天皇后萧绰)陵园”16。齐天皇后死后,首葬白马山,后改葬辽祖陵陵园内,说明木叶山在祖陵附近。又,《辽史》卷七十一《后妃》圣宗仁德皇后萧氏(齐天皇后),被迫自缢后“是日,若有见后于木叶山阴者,乘青盖车,卫从甚严”17。此虽为拟神之笔,但从另一侧面说明,白马山与木叶山同为一山。白马山即木叶山,木叶山在辽祖陵一带。
辽祖陵在祖州西五里的群山中,坐落在一个“Ω”形的山谷里。辽祖州,同样处于丛山之中,这一带的群山,《辽史·地理志》称之为“祖山”,祖山又有“龙门、黎谷、液山、液泉、白马、独石、天梯之山。”其中“龙门、黎谷、液山、液泉、独石、天梯之山均已找到18。唯有“白马山”一时难以确认。为此,笔者自2002年以来,多次对辽祖陵一带诸山进行考察,坐落于辽祖陵龙门南1.5公里的漫其嘎山引起我的注意。这座海拔1242米的大山,山顶有两座石筑祭坛遗址,山北坡的一条支脉今名朱日和山,其上有五处宏大的辽代建筑遗址,文化堆积甚厚,曾多次出土刻有“白马”或“马山”等字的残碑片。为此,笔者将漫其格山推定为“白马山”19。
2011年3月,笔者对漫其格山(白马山)南麓椴木洼进行考察,发现有多道挡土石墙形成的平台,其上均有辽代建筑遗址。平台从山顶不等距向下排到山脚,工程堪称浩大,令人震撼。辽时,漫其格山无疑是一座契丹人崇拜的圣山,而这架圣山坐落于白音高洛河与德布吐河交汇处的三角地带上,符合木叶山在二水汇流处的地理条件。以上调查结果坚定了我提出的漫其格山即白马山亦即木叶山的论点。
为了解释祖州石室诸多谜题,近年笔者把注意力放在对石室结构、工艺等一些细微现象观察上。
祖州石室由顶盖、东、西、北墙、门口左、右两块檐墙和石室内铺设的祭坛等七块巨大石板构筑。七块石板总重约194.245吨。其中顶盖一块重约69吨。整个石室显得凝重而雄伟,朴素而神秘,石室是契丹独创的中国建筑史上的奇迹(图一)。
图一 石室正面
石室除顶盖和室内祭坛是六面平齐矩形石板外,为了衔接紧密,特将五块墙体两端加工成所需要的形状,有的出拐,有的凿成齐头,各别的将两端均加工成齐头。这些石墙的衔接方法是:门西侧檐墙西端出拐,包西墙南端齐头;西墙北端出拐,包后墙西端齐头;后墙东端出拐,包东墙北端齐头;东墙南端凿成齐头,支撑门东侧檐墙东端错拐。墙体两端所加工的错拐,有收拢作用;齐头,发挥支撑效力;而墙脚立在沟槽中,突出了约束功能;墙体上部平面四角连接处,又用压腰形铁楔子加固(图二)。
图二 石室平面图
门两侧檐墙上端外边,突出高30厘米,宽25厘米的子墙,其下留有30厘米宽的错台。石室顶盖前端压在子墙的错台上,这样既可防止顶盖向前窜动,又能使石室正面显得整齐美观。两檐墙之间现留有门窗豁口,门窗早已丢失(图三)。为了加固墙体,辽代工匠在石墙四角连接处的中上部,施以亚腰形铁楔子,铁楔子早已不存,其槽臼尚在(四角连接处的铁楔子分布状况略同)(图四)。如此组装的石室,十分牢固,千年后的今天仍巍然屹立。
图四 石室墙体连接处铁楔子槽臼(四角略同)
图三 石室正面及檐墙剖面图
构筑祖州石室的石板并不十分规范,长宽厚薄均有差异。我发现北墙西北角、中部和东檐墙靠门口处,因顶盖石板厚薄不均,与墙壁上端平面衔接不紧密而产生空隙,为此,修建时在空隙间垫了碎石和残砖。用来填充空隙的砖已经被石室顶盖压碎,从部分较大的残块上可以看到唐代晚期的拉划纹。此发现可说明石室建造时间与唐末文化交流有关。契丹受唐朝影响,早期多采用细密的拉划纹青砖,后来演化为疏朗的沟纹砖。北墙西端与西墙北端的墙脚下,也因石料略短,建石室时,垫了带有凿花的石造物残块。这一现象说明,石室建造之前,辽祖州的前身应早已有了建筑。
祖州石室为何人何时所建,《辽史》不载。据分析,石室建造者非耶律阿保机莫属。阿保机自充任挞马狘沙里(亲兵队之长)步入仕途。公元901年至903年间,阿保机先后任本部夷里堇、大迭剌府夷里堇,继而晋升为于越官,总领军国事。期间他北攻南略,俘掠大量人口,攫取驼、马、牛、羊等财富不计其数。此时,阿保机具有一呼百应的权威,雄厚的物质基础,充足的劳动力和卓越的技术人才,已经具备建设大型工程的所有条件。此前,白马山(漫其格山)已由其父祖辈确定为木叶山,并修筑了纪念性建筑——奇首可汗庙,但,那是开放性的、全民的,为了突出奇首可汗崇高的历史地位,显示契丹迭剌部世里(耶律)氏为正统传承人的意涵,阿保机在其四代先人所生之地修建了那座宏伟庄严的石室,作为迭剌部耶律氏贵族宗庙供奉白马神——奇首可汗的专用庙宇,以此调动全民族的精神力量,统一契丹诸部,去实现变家为国远大理想。关于祖州石室系圜土、西楼、太祖耶律阿保机厝葬停尸处的等说法,愚见应重新考虑。
祖州石室当建于耶律阿保机升任于越(903年)前后,此时正是唐朝末年,石室顶盖下垫的具有唐代拉划线特征的青砖,可资参证。因独石山下狭长地带中心位置,以前建满了迭剌部官署、贵族府邸和普通契丹人住宅,只好将石室建在西北空旷之地。待耶律德光建祖州城时,石室不便拆卸移动,就永久地留在了那里,这也是石室矗立于祖州西北角的原因。
注 释
①②⑤岛田正朗著,李彦朴等译,李俊义等校注:《祖州城:内蒙古漫其格山辽代古城的考古学历史学发掘调查报告》,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16年。
③④ 1 3《辽史》卷三十七《地理之一·祖州条》。
⑥⑦《辽史·地理志一·上京道永州》。
⑧《辽史·卷四十九·礼志一》。
⑨张国庆、朴忠国著:《辽代契丹习俗史》,辽宁民族出版社,1997年。
⑩舒焚著:《辽史稿》,湖北人民出版社,1984年。
11《辽史》卷二《太祖下》。
12《辽史》卷一《太祖上》。
14《辽史》卷十四《圣宗五》。
15《契丹国志》卷八《纪年》。
16《契丹国志》卷八《兴宗纪》。
17《辽史》卷七十一《后妃》。
1819金永田:《辽祖州军号及其附近山名考》,《内蒙古文物考古》2008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