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英语写作课程中的诚信教育❋

张荔

上海交通大学

【提 要】学术诚信是学术研究的基本要求，在学术论文写作中必须杜绝学术抄袭。本研究使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对防止学术抄袭的具体做法进行分析，系统阐释了学术诚信教育的整个过程，包含学术诚信为何重要，何为学术抄袭、哪些行为属于学术抄袭，如何通过转述、总结、引用、列出参考文献、互评反馈、Turnitin软件查重等方法避免学术抄袭。本研究所展示的教学实例为学术论文写作课程中诚信教育的实施提供了具体的可操作的方法。

1.引言

诚信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包含的内容，学术诚信是高校的立身之本，关系着高校的学术声誉，也影响高校的教学质量和风气（王崇恩、马鑫淼2021）。学术诚信是指对诚实、信任、公平、尊敬与责任这五种基本价值观的承诺。具体表述为：学生能够诚实地待己待人，教师能够坚持诚实的原则，为学生树立榜样；人们在相互信任的学术环境中交流思想、公平竞争、准确评价、赏罚分明；作者能够尊重他人的劳动，对他人成果注明出处；学生、教师和管理人员需共同努力和监督以维护学术诚信（田德新2003）。2020年10月中共中央 国务院印发《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中强调了学术诚信，明确指出对各类学术不端行为要严肃处理（中共中央 国务院2020）。

研究者就学术诚信问题展开了大量研究。一些研究从法律和道德的角度阐述了学术诚信问题的复杂性和应对的困难性（Sonfield 2014），因此治理学术不诚信行为时法律不能缺位（王敬波2016），也需要学术诚信监督的常态化（刘尧2015）。Miron Eaton，McBreairty&Baig（2021）则认为学术诚信的维护需要通过教育和引导。当今数字化高度发展，学术诚信问题更为复杂化，人们开始研究教师和学生对技术辅助学习与测试中学术诚信的认知（Alessio&Messinger 2021）以及如何防止数字时代的学术不诚信的行为（Dawson 2020）。

当然，有关学术诚信的一个重点领域就是学术论文写作中的抄袭问题。国外学者对于学术论文写作中的抄袭问题的研究往往有两个截然不同的视角。一种把学术抄袭视作一种道德的滑坡和学术的腐败或欺诈（East 2010），是影响学术诚信的痼疾（Keeferet al.2020），而治疗这一疾病最有效的方法是通过惩罚机制（Mehregan 2021）。而另一种观点则是认为学术抄袭也有可能是语言发展的过渡阶段出现的问题，可通过教育的方法加以解决（Currie1998；Flowerdew&Li 2007；Liu 2005；Pecorari 2003；Polio&Shi 2012；Sowden 2005）。王崇恩、马鑫淼（2021）则借鉴哈佛大学的做法，提出了构建健全的学术诚信规章制度，设立学术诚信监管机构和开展学术诚信教育课程的方法，其中一个就是学术写作中的诚信教育。Olusanya等（2020）分析了导致学术抄袭的原因包含偷懒、不知道是抄袭、对基于文献的写作没有经验、没有学术论文写作技巧。可以看出，有些是因不愿意投入努力导致的故意抄袭行为，而有些是因为缺乏经验导致的非故意行为。对于故意的欺骗性行为需要接受惩罚，而对于非故意的无知行为则需要通过教育来规避抄袭（Leask 2006）。教育部（2016）发布《高等学校预防和处理学术不端行为办法》，提出“教育、预防、监督、惩治”四位一体的学术诚信体系，其中明确了教育在维护学术诚信中的重要性。

很多研究者认为，学术抄袭在英语为非母语的学习者中更为严重（Pennycook 1996；Sowden 2005）。Rets和Ilya（2018）发现，二语学习者即便能够指认抄袭行为，但是在实际写作中还是会出现抄袭问题。Divan，Bowman和Seabourne（2015）认为，二语学习者因语言能力薄弱，可能比本族语学习者更加容易抄袭，因此早期开展学术英语教学并进行避免抄袭的干预是很重要的。Perkins等（2020）也认为通过干预可以减少学术不诚信的抄袭行为。因此，人们就教师如何采取措施应对学术抄袭问题展开了研究（如：Pecorari 2013；Bloch 2012；Soto，et al.2004），但是对于教学的具体步骤、方法和内容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因此本文通过对学术英语写作课程中如何规避学术抄袭的教学过程加以分析，从为什么要学术诚信、什么是学术抄袭、如何做才能防止学术抄袭三个方面，展示了如何通过教育的方法培养学生的学术诚信。

2.研究方法

本研究使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对上海交通大学通识核心课程“学术英语交际-写作与发言”中的学术诚信教育内容加以分析，从课程的开始阶段、进行阶段和总结阶段，系统阐释了学术诚信教育的整个过程，并对教学目标、教学方法以及教学效果进行了说明（见图1）。

图1 学术诚信教育全过程

3.研究结果和讨论

3.1 育人目标

根据一流课程对知识、能力和育人三种目标的要求，本课程明确了育人目标为树立正直、求实的学术诚信，提升社会责任感和对世界问题的关怀，提升批判性思维能力，提高知识探究能力，培养跨文化沟通能力，培养小组合作能力，培养健全的人格特征。其中学术诚信是重中之重，需贯穿于整个课程，使学生了解学术诚信为什么重要、什么是学术抄袭，学术抄袭会有怎样的后果以及如何避免学术抄袭。

3.2 教学方法

课程采用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项目式教学法、贯彻从“做”中学的理念，体现从基于文献阅读及项目研究撰写、修改到完成英语学术论文撰写并作口头学术报告的整个过程，并在此过程中融入学术诚信教育。

3.2.1 课程开始阶段

笔者在课程开始阶段的第一次课就开展了学术诚信教育。学生课前通过“好大学在线”平台（或“中国大学慕课”平台）自主学习由任课教师录制的线上课程“学术英语写作与交流”中学术诚信的相关知识点。课中教师首先与学生讨论为什么要保持学术诚信（WHY），具体方法是：与学生分析几个国内外有名的因学术不诚信造成严重后果的案例，这些例子包含学术造假、学术抄袭、学术伦理等方面的内容，以便对学生进行全方位的学术诚信教育。学生进行小组活动，每组负责一个案例，通过上网搜索，了解具体事件的前因后果，在小组内互相交流，并由组长代表组员在班级汇报事件发生的状况和后果，使全班同学对这些案例的恶劣影响有所了解，并认识到学术不诚信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从思想上认识到学术诚信的重要性，在情绪上获得共鸣。

接着教师与学生一起探讨什么是学术抄袭以及哪些行为属于学术抄袭（WHAT）。由于很多行为都可被认定为学术抄袭，课前学生虽然通过微课自主学习，已经对知识点有所了解，但是印象未必深刻，因此课中学生需要通过小组讨论的方式使知识点内在化。这些学术抄袭的行为包括：

1.Borrowing from the writer’s own previous work without citation.

2.Paraphrasing from multiple sources and fitting the information together.

3.Citing some,butnotall that should be cited.

4.Changing key words and phrases but copying the sentence structure of a source.

5.Copying words or ideas from someone else withoutgiving citation.

6.Turning in one’s own previouswork.

7.Relying too heavily on the original wording and/or structure.

8.Containing significant parts of text from a single source.

9.Including proper citation to sources without originalwork.

10.Mixing copied materials from multiple sources.

11.Including citations to non-existent or inaccurate sources.

12.Submitting someone else's work as your own.

学生被分为三人一组，每组收到以上12条学术抄袭行为的小纸条，小组成员一起通过讨论，以严重程度从高到低的顺序将这些行为加以排列，遇到意思不明确的表述可及时询问教师，等学生完成排序后，教师与学生一起讨论原因。由于有些行为的严重性比较明显，而有些行为严重性差异并不大，教师没有提供标准答案，而是给出很严重、比较严重和不太严重的类别，因为教师设计该任务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排序，即使最后的顺序不尽相同，学生也会互相讨论，反复斟酌内容，在此过程中，对各种行为有了更深的印象，也就能够理解和记住这些需要规避的学术抄袭行为，达到教学的目的。

在这节课临近结束之时，教师对本节课内容加以总结，学生观看学术诚信视频，根据视频内容进行答题，最后，学生还需要签订一份学术诚信协议（见图2）：

图2 学术诚信协议

课后，教师给学生提供了防止学术抄袭的自主学习网站（见图3，网址：https://www.indiana.edu/～academy/firstPrinciples/certificationTests/index.html），上面有教学和测试内容，供学生进一步学习，学完后通过考试的话还可以获得证书。

图3 防止学术抄袭的自主学习网站

教师在课程开始阶段的论文选题教学中，还要求学生结合联合国的17个议题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主题，并在确定主题后与教师进行交谈，以便进一步确认该主题对现阶段的学生是否可行，学生提出自己对题目的困惑并与老师进行交流，教师则帮助学生一起找到合适的切入点，使该切入点在学生能力可及的范围之内，因为超出学生能力的研究也可能成为学术抄袭的一个诱因（田德新2003）。

3.2.2 课程进行阶段

学术诚信教育并不是讲一次课就有效的，需要在课程的后续教学中不断加强。Keck（2014）认为，除了引起学生的重视外，还需要给学生讲授如何避免学术抄袭的方法（HOW）。学生需要学会：1）保留文献阅读的信息轨迹；2）对原文加以转述和总结；3）进行文内引用和列出参考文献。

为了保留文献阅读的信息轨迹，学生在课前自主学习如何使用文献管理软件Endnote，如何进行文献阅读，在课中的文献阅读讨论过程中，教师要求学生对阅读的文献记录出处，并教授如何记笔记，从而避免学术抄袭。教师以一篇文献为例进行学术笔记记录方法的演示（见图4）及说明（见表1），要求学生注意以下五个方面：1）记录文献来源；2）集中记录与自己研究主题有关的内容；3）区分直接引用和已经做过转述的笔记内容；4）边阅读边思考，并将思考后的评论记录下来；5）区别自己的评论与原文的摘录，以防不小心抄袭。

表1 对文献阅读笔记的说明

图4 文献阅读笔记

教师在微课视频中，还讲授了如何做转述和总结。学生可以在课前进行自主学习，观看视频并且完成练习。教师在查看学生练习结果时发现，部分练习的错误比较多，就在课中有针对性地进行讲解。例如：

Please find out the most appropriate paraphrase among the 4 choices:

Original sentence:

The amphibia,which is the animal class to which our frogs and toads belong,were the first animals to crawl from the sea and inhabiton the earth.

A.The first animals to leave the sea and live on dry land were the amphibia,such as frogs and toads.

B.Frogs and toads belong to the animal class amphibia.

C.The amphibia,the animal class to which frogs and toads belong,were the first animals thatmove from the sea to the earth.

D.Frogs and toads are the amphibia that comes from sea to earth.

教师通过学生在微课中的练习看到这题的错误率比较高，几乎一半学生都选择了C，而答案应该是A。于是教师在课上针对该题进行了讲解，由于C只是替换了一些单词，句子结构基本与原句没有差别，B与D则意思放生了偏差，而A既保留了原句的意思，表达方式也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通过从错误中学习（Huang,Hao&Liu 2016）的方法，学生进一步明确了转述的原则，即一个好的转述，要做到能够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原文的意思，尽量避免与原文过分的雷同。

教师还通过文献阅读内容进一步强调学术诚信教育。为了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教师特别选择了有关学术抄袭的研究论文（例如：Copying,paraphrasing,and academic writing development:A re-examination of L1 and L2 summarization practices），在教授如何进行文献阅读和了解学术论文结构和要素的同时，通过文献内容进一步加强学术诚信教育，再一次对学术诚信问题进行了探讨。

教师还要求学生在课后对知识点加以运用，主要是通过项目式论文写作的真实活动，将课上学习的内容在运用中加以巩固。教师使用了过程写作的方式，要求学生提交初稿、二稿和终稿，以便在过程中及时发现抄袭的问题并加以指正，而不是到论文提交时才发现问题而加以惩罚。教师发现，有的学生体现了良好的学术素养，如：

The two components of bullying are a desire to hurt and the execution of a harm ful action;it is characterized by repetition of either a physical or a psychological power imbalance（Ireland,2002;Rothon,Head,Klineberg,&Stansfeld,2011）.Recently,school bullying has become the most serious violent manifestation among younger generation and themost special association with a range of problems（Ashrafi,Feng,Neudorf,&Alphonsus,2020;Juvonen,Graham,& Schuster,2003）.Several studies pointed out different types of school victimization.For example,physical attack, verbal harassment, social exclusion,spreading rumors,and cyber-bullying（Ashrafi et al.,2020;Bannink,Broeren,van de Looij-Jansen,de Waart,& Raat,2014）and students may suffer from multiple types of victimization simultaneously1.

而同组的其他同学可能做得不够好，所以进行了同伴互评。教师将同伴互评的检查表发给学生一一对照，并录制了视频告知互评方法。检查表中包含了对规避抄袭的要求，例如：

Are all the borrowed ideas provided with citations and reference?Is there a match in citations and references?Are the citations and reference in APA format?

学生对初稿进行同伴互评，通过使用Word“审阅”中的“修订”模式或“新建批注”保留了互评轨迹（见图5），如果他们发现别人的观点没有提供出处，甚至有大段抄袭的问题，能够在同伴互评中指出，然后将互评的内容发给同组学生阅读和修改。因此同伴互评的意义不仅体现在对论文语言、内容、结构等方面的作用（Maatouk&Payant 2020），也对加强学术规范产生积极意义（Ledwith&Rísquez 2008）。

图5 同伴互评轨迹

学生根据同伴反馈意见修改并提交二稿后，教师再进行笔头反馈（见图6），若仍然发现有学术不诚信行为就会再次指出，并约定时间分组与学生进行口头反馈。口头反馈的目的是通过探讨帮助学生理解笔头反馈的内容，也给学生答辩的机会，使论文的内容更加清晰可理解。同时教师也会敦促学生对可能存在的学术抄袭问题进行修改，使学生通过写作实践，意识到自己在学术诚信方面可能产生的问题，并加以防范。

学生还在课前自主学习了文内引用和参考文献的APA格式，由于Endnote自动生成的文内引用和参考文献往往不能达到信息完全准确，需要手动加以个别调整，教师设计了改错练习，让学生在课中进行对应内容的练习和研讨，对常见的引用格式错误加以纠正。

3.2.3 课程总结阶段

在课程后期，教师使用Turnitin论文查重系统对所有论文进行查重，或要求学生提供查重报告，从而进一步杜绝学术抄袭。教师设定重复率不得超过15%，对重复率超过15%的论文要求学生立即修改，最后学生的查重结果多数低于10%，个别在15%内，基本达到了要求。Graham-Matheson＆Starr（2013）认为使用Turnitin查重可以帮助学生避免抄袭，并提出了以教学为目的的查重，即学生可以通过自查及时了解自己论文中的问题并作出修改。自2013年本课程开始到现在，仅一名学生重复率太高而没有通过课程，原因是在疫情期间，教师很难远程监督学生的学习，虽然在网上实施了同伴互评和教师反馈，仍有一位留学生在同伴和教师反复提出学术抄袭问题后仍然大量抄袭，因此对于这样的故意抄袭行为绝不姑息。

教师还使用问卷调查对课前课后学生的学术诚信进行自我打分，结果显示，所有学生都认为自己通过课程学习提升了学术道德和学术素养，从平均分来看，从课前的81.5提升到了课后的89.7，有的学生在Canvas课程系统中留言：“我学会了避免抄袭的方法，这对于今后的学术生涯发展是非常有益的”。

通过以上这些活动，学生不仅对学术诚信有了深刻认识，而且也知道如何做才能保持学术诚信。田德新（2003）认为，学术诚信教育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1）教师一开始在课程描述中强调学术诚信和违反学术诚信的惩罚。2）学期论文的选题宜与学生的知识结构和学术水平相吻合。3）注重过程，提交写作提纲、一稿、修改稿及终稿。4）使用软件进行重复率检测。笔者的教学实践，不仅体现了这些要点，而且更为细致详实地体现了在论文写作的各个阶段所融入的学术诚信教育，因此对于提升学术诚信产生了积极作用。

4.结论

学术诚信是学术研究和论文写作的基本要求，除了通过惩戒方法杜绝抄袭，学术诚信教育也十分重要，通过教育可以让学生了解为什么要保持学术诚信，哪些行为属于学术抄袭，如何做才能防止学术抄袭。而这一教育要贯穿学术写作课程的整个过程，通过教学活动的设计，将诚信教育融入学术写作的内容，包含文献阅读、文字转述、内容总结、文内引用和参考文献等步骤，使学生不仅从观念上对学术诚信加以重视，而且从能力上学会如何防止抄袭，以达到学术诚信的要求。本研究为学术论文写作课程中的诚信教育提供了范例。当然，学术诚信教育仍然需要与学术诚信规章制度和学术诚信监管相结合，才能取得最佳效果（王崇恩、马鑫淼2021）。

注释：

1该段落摘录自学生论文，仅为举例，因此段落中的文内引用不列入参考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