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

杨永平

梅姨不幸，35岁时丈夫便丢下三个小孩撒手人寰，大的刚满12岁，小的只有3岁。

丈夫的突然离去让梅姨不知所措，如天塌一般，而眼前那三双渴盼的眼神更是让她不容有半点的闪失和分心，丈夫临终前的话也是她最大的安慰：生活再艰苦也要把孩子们拉扯大，有你在，我就安心了……孩子们需要她，她唯有坚强！

梅姨原是老城名山脚下砖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干着最累的烧窑工，一身粗蓝布工作服洗了又洗，补了又补，那些细密的针脚是下班回家等孩子们熟睡后挑灯熬夜的杰作，远看是一幅深浅不一的水墨画，近看却是苦难生活中最平淡中的底色。呛人的煤灰扑在她从不修饰的脸上，像施了一层薄薄的粉底，白里透着黑，黑里泛着浅浅的红光。就这样，梅姨在日复一日里不断地重复着单调而辛劳的烧窑工，不觉已是20多个年头，梅姨和蔼可亲的笑容，不卑不亢的为人处世风格，以及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在人们心中无法磨灭，就连后来换届后的年轻领导也亲切地叫她“梅姨”。

上世纪80年代，旧时的老城社会治安极其混乱，偷盗、抢劫、强奸、打架斗殴等时常发生，尤其在这条公路的一段路上，人们谈及色变，惶恐不安。渣子坝，因城内的所有垃圾堆放于此，形成一座小山丘，天长日久，因此得名。终年臭气熏天，蛆蚊成群满天飞，空气污浊不堪，再加上早年槍毙犯人也是在渣子坝或者麻柳林河坝，更增添了恐怖和阴森的气氛。晚上下班回家的工友们只好结伴而行。

1986年的一个深秋之夜，半个月亮早已翻过名山落下去了，风从河面吹来有了一丝凉意。这天晚上，梅姨本该12点钟下班，与众多工友一起回家，可值班的车问发生了机械性故障，检修延误了一个多小时，待检修完毕，已经是深夜一点多钟了，出于安全考虑，大家都劝她不要回城，可她想到家里只有小儿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硬着头皮往家赶。夜色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只有直属库那边的路灯闪着明明灭灭的光，像鬼火。梅姨刚走到渣子坝黄桷树那个地方，听到从地面传过来“呜呜呜呜”含混不清的声音，梅姨顿时全身发抖，毛发一根根直往上竖，冷汗直冒，借着微弱的灯影，她定了定神后才看清是一高大而魁梧的蒙面人在施暴一女子，女子被重重地按压在地下根本无法动弹，嘴被什么堵上，只能奋力发出“呜呜”的声响，见此情景，梅姨怒上心头，顺势将手中的不锈钢饭盒狠狠地朝蒙面人的头上砸下去，“砰砰砰”，一刻不停，这声音在无边的暗夜里显得格外响亮，不知过了多久，蒙面人从女子身上滑落下来，梅姨连拖带拽把女子从地面拉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跑过直属库，跑过延生堂，跑过麻柳林……

年底，在职工表彰大会上，梅姨荣获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站在台上拿着获奖证书的梅姨，嘴角挂着微笑，像是一朵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