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的桃花源

访谈人：陈 红

被访谈人：霍建起

霍建起，1995年导演第一部影片《赢家》，该片获得第1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导演处女作奖。1999年执导影片《那山那人那狗》荣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最佳男主角奖，第23届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公众最喜爱的影片奖，第31届印度国际电影节评委特别奖、银孔雀奖。2000年执导影片《蓝色爱情》获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奖。2002年执导影片《生活秀》独揽第六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女演员和最佳摄影三项大奖。2003年执导影片《暖》荣获第1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优秀男演员奖。2016年，执导影片《大唐玄奘》获第一届金砖国家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电影不仅仅是娱乐，它更应该是?类的?化。

成天?想着怎么迎合市场，那不是电影。

电影是伟大的现代综合艺术。

——霍建起

一、童年的印象就像电影

陈 红：你是什么时候学画画的？

霍建起：我?学就喜欢画画。照我们家?说，我爷爷会画画，但我最?，从没见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所以也没什么影响。但从??来讲，初?有美术课，我特别爱上，就是临摹?师挂在?板上的画?。中学时，学校教绘画的李宗儒老师搞了?个美术组，说谁要想学习就来报名。我想得有多少?报名啊，可能不太容易，就没报。因为我在很多事情上是被动的，内?没有那么?信。结果李?师就问我：“你想上美术组吗？”我说想，这么着就去了。

北京景?中学是20世纪60年代初成?的，教学条件好，师资也特好。不知道老师从哪弄来的雕像，那对我们简直太神奇了，画室?着地灯，照着不同的?膏像，?开朗基罗的朱丽诺亚、亚历???何分?像等，有半身的、全身的，分?组画素描。那个时候在?个中学能够很系统地学习绘画，实在是太难得了。其间，李?师还请了?位中国画?师教我们传统?笔画。这种美术启蒙教育带给我很深的影响。

陈 红：看来小时候学校对你的影响?家庭要?？

霍建起：除了李?师，还有?位?师给我留下了深刻记忆。记得?学时春游，我们班主任岳淑芳?师对班??位?活困难的同学说，你明天?起参加活动吧，春游的报名费，我已经替你交了。 一个人心里爱的种子就这样被浇灌萌芽。

景?中学时，我们的语?课孙辅功?师常给我们在课堂朗读课外读物。作家冰?的《?橘灯》，就曾给我们内?送来过温暖。初?时班主任张化义?师给我?本赵孟頫的?楷字帖，从此我开始临摹书法，每周他批注?次。他教地理课，讲三峡时他会讲郦道元，讲李?的《早发?帝城》，解释诗的时候，他平静的外表下，眼里闪着光，深深地感染着我们。

陈 红：你那时候有当画家的想法吗？

霍建起：那时候叫爱好，想不了那么多，就是喜欢。

陈 红：北京这座城市对你的影响也挺?，?如说景?、故宫什么的。

霍建起：包括颐和园。我们住东城，那时候开始有??车了，我跟我哥他们?孩??块?，周末经常骑??车去郊游。近了颐和园，远了要跑??，还要远，?乎隔三差五出去野。就在这些周边的皇家园林东游?逛。有时候??，?前门?街，从北池?来，这可不近了，那么点?孩就这么?着去玩?，就在皇家园林游荡。我们住的那??，都是胡同，是很好的四合院。当时?是串门儿的，所谓串门儿就是玩去了。我们对门那院?就是很标准的四合院，有影壁，有垂花门，院????砖铺地，中间有?个?桌?还略微??点的瓦盆，?边荷花?鱼浮动着。你看的所有的建筑都是北京的，那窗户是双层的，有花?图案的玻璃，?北京的氛围是精致的。

夏天热了，没有空调，晚上从我们那个胡同出来?直到北池??街，从北池??街?到故宫东门?，从宫门沿着护城河?，?直?到中?公园。夏天， 我们会在?昏故宫的?楼，路灯蒙蒙亮的时候，人们开始?着溜达，聊着天?。就这样经常会和邻居照?儿，少男少?在眼前划过。那种感觉有点像花样年华，就是?家什么也不会说，?照不宣的，见?擦身?过，最多打?下招呼。因为家长带着?堆孩?，沿着河边散步，在中?公园??停停，然后滴?嘟噜回来，已经晚上?九点钟。其实家长带?堆孩?也很累，有时回来?亲会一下靠在椅?上，甩掉皮鞋轻轻舒口气。

我们?时候也去王府井，去百货?楼，忽然在柜台发现?个??球，哥哥就?要。那时候买个玩的东?不简单，最后还是买了，?滴?嘟噜回来，然后全胡同的?孩都踢这?个?球，踢了好多年。然后你看到这个世界，看到?活是怎么样，在你脑??就产?印象，就会有联想和感觉，和现实产?反差，使你有了那么?种留恋的?理。

记忆中我的童年没有?的波折，虽然?活清苦，?家都差不多，家庭有时失意有时安顿，夹雜着某种温馨，外?到处乱窜那种?活场合那种感受，合起来其实就是电影。

二、从美工到导演

陈 红：你是哪?年插队的？

霍建起：七六年，当时因为还没有恢复?考，我们那时候在怀柔插队。

陈 红：为什么你能分到北京郊区插队？

霍建起：那个时候每?届国家规定的去向不?样。像我哥哥、我姐就没下乡，他们留在北京，可以进??什么的。我?姐他们去了兵团，去东北了，到我们这时候就在北京郊区下乡。我待了?年，七七年恢复?考，我考的是?艺美院，当时人已不在农村了，当时要加试?化考试，这个通知发到农村去了，我在城里，通知没接到，错过了机会，七七年就过去了。

隔了半年，七?年我从北京郊区报考，??拿着点作品就去电影学院报名了，运?不错考上了。

陈 红：为什么想上电影学院，?不是美术学院？

霍建起：没有什么想的，那时候啊，你的命运要么是等着分配回城，要么分配到某某??或者是什么商店，主要是这些地?。我那个时候对电影没有意识，就是喜欢，听说电影还有个美术专业，美术专业我是不是可以试?试？其实很懵懂的，对电影是怎么回事当时并不知道。

陈 红：你在怀柔插队是什么情况？

霍建起：我在业余的时候画画，给?乡画，也画?些风景。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人管，就在那儿?各种活。其实农活也不太会干。三伏天早上起来就开始锄苗，把??地?的杂草锄?。??地跟红?粱似的，?边没什么风，可以说密不透风。叶?还豁?，所以得穿厚的?服，?天从太阳出来?到太阳落?，身上?服上?全是汗碱，回去很累，也没时间洗?服。第?天穿着?件脏?服，接着去?活，农?见了说，哎呀你这?服怎么也不洗？我?想谁给我洗，哪有时间洗。只能等这农忙过了之后，再去河沟里把那?服汗碱洗?下。那时候也没什么?服，中山装只有两件。待了?年半吧，真正也就?年， 因为到农村冬季是不?活的。后来那半年躲在城?，不去了，就开始复习。

陈 红：那我就想问?下，?如说有?认为插队对他的影响很?，因为插队他才真正认识到普通?的?活是什么样?。那你呢？

霍建起：我觉得其实没有什么影响，因为那么多年下乡的?在我们前?，所发?的我们已经知道，这种?活是艰苦的。那种感觉会让你觉得下乡不是??理想，当时?年?的普遍想法是在城市?上班。但那时?中毕业下乡是程序，?家还是得响应，还是去，不能不去。当然这个过程对年轻?也是个锻炼。

陈 红：你那时不是学电影美术专业吗？?学教育对你有什么影响？

霍建起：在?学美术只是我们专业的?个部分，也是电影中的电影美术的?个重要部分。这四年，我看了?千多部电影，中国电影、外国电影，经典电影看过很多，我认为这是真正的电影教育。因为你不看电影你不知道，或者只看过?部电影，那不?以了解世界电影。四年的学习，?家看电影，聊电影，同学互相说，还有专业上的互相影响，这个过程其实对?的成长特别有帮助，加上?师的讲课、指导、引导，我觉得特别好。

上学学电影，毕业分在北影?，但这并不等于你就会做电影，懂电影。你看电影只能说欣赏电影，可是出来之后，?对?个电影?，它的?产和结构是?常专业化的，在这过程中才慢慢进?电影，慢慢跟合作的?，?如说毕业之后跟田壮壮拍《9?》《盗马贼》或跟夏钢拍《?撒把》《遭遇激情》，或者跟其他北影的导演合作，你就对电影真正的环节流程、制作程序都知道了。

知道所有的环节是怎么回事，你就开始清楚，才能进?步到希望自己去表达，呈现?部自己想表现的电影。毕业后?年做电影美术，就是在积累，在你内?，逐渐找到对电影的认识和感觉，后边才可能真正用电影去表达。

陈 红：1978年上电影学院那代?后来成为很有影响的?代导演，被称为“第五代导演”。张艺謀是学摄影的，但他很快就成了导演，?你美工?做就是?年。

霍建起：张艺谋做了好?部摄影啊，他年龄大，目标明确，很有紧迫感，也很有追求，转行也早。我们刚毕业，同学中导演、摄影、美术，无意中很快就有这么?个主创团队。?家都想?这事?，就形成了?个组合：?壮壮、陈凯歌、吴??、夏刚、张军钊等?个?个不同的创作群体，?家共同去实现??的电影理想和梦想。

我觉得这个过程形成的氛围特别好，我们电影学院?个专业都有，主创就是导摄美录，制作的主创，表演是单独的?个。这个氛围在我们上?学时候已经有了，同学之间，?如摄影系拍作业会叫着我们，导演系拍作业我们也会去看。我们当时住在北京郊区的朱?庄，离城??较远，回不了家，就这么?百多?，同学之间互相太熟悉了，这个熟悉特别重要，我觉得有点像?勒的那个群体在法国郊区枫丹?露的巴?松农村这样?个环境，形成了?个集体创作氛围，然后互相影响，带动并互补。就像?艺复兴?样，新时期?艺创作像井喷式的，搞出?些好的东?，就在这样?个特殊的时期形成了这样?代的创作。这个群体，对于做出?部好电影是很重要的。

陈 红：你毕业后做了?年美?，为什么会突然就不想做美工，想当导演？

霍建起：在学美术的时候，我们同学之间就距离很小，?如那时候都是手写分镜头，写完之后需要整理出来，好打印。整理出来我有时候就帮着抄，对这个过程熟悉。那时不是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家都是?个群体，像?个家庭似的，互相帮忙。这个过程其实就是学习。我是九五年开始做导演，在这之前就跟了很多戏，我们有些同学可能已经独?了，开始拍东?了，但是我当时没太受影响，因为我觉得我学的美术专业，还是需要做?做。

另外，我觉得我还不具有这样的素质，因为?个电影创作是指挥千军万马，需要自己有组织能?，有发号施令的魄力。我做过很长?段时间美术，慢慢积累自己内?的?种感觉，其实就是?个认识的过程。那时候电影资料馆经常办电影周，我印象拍完某部??回来，有?本电影周、意?利电影周、法国电影周……很多电影周。我们就在这时候看了很多上学时候没看到的?些经典电影，有的还是???。?作后再看经典电影，在内?找到?种感觉，慢慢找到我喜欢什么样的电影，在??逐渐清晰。喜欢的电影类型，喜欢的电影感觉，可能就是那个时候逐渐形成的。

还有?个，?如你跟张跟李跟王，每个导演合作，他们的风格追求都不?样，但是你也会在这之中忽然感觉，同样拍这么?个东?，如果我拍，会拍成什么样，或者说，这个??是不是那样拍会更好？这时候你就会觉得我是不是可以??拍?下，把我??的想法展现出来，特别是有很多??些的创作?，?下让他们荒废了?年，很可惜。同时在重新开始的时候，他们和世界电影的发展趋势有点距离了，这时候你会在创作者身上看到很多问题，?如挺好的?个?本，怎么没拍好，怎么那么好的内容就?带?过就没给拍出来，这时候就会思考，觉得有点遗憾，就会?动，?想如果是我会怎样，拍出我对影?的想象，会不会更有感觉。这也是想成为导演的?个原因吧。

我们同学之间互相影响，?壮壮哪，夏钢啊，跟他们在?起提升也是很多的，在整个中国电影的环境?，我们同学的思想是新的，是超前的，或者是有?些前卫的思考，这对我是有帮助的。但更多的还是停顿了?年的中国电影，需要有?种新的东?出现，需要新的表达?式。所以那时候希望能够有机会??拍，因为我的?理活动?常丰富，希望通过电影能把??想表达的东?表达出来。

陈 红：就说你已经做好专业上和内?的准备了。

霍建起：这是?个逐渐积淀的过程，因为从我个?来讲，我的性格?较内向，也不善于表达，平时喜欢?个?独处。电影是?个综合艺术，导演要跟那么多?接触，有时候也不能完全按??的意愿去做。但是当热爱电影的热情?于困难的时候，就克服吧。

谁做??都得克服，都得?对，不愿意?对也得去克服。每天都在解决问题，这可能就是做电影导演跟?般?作还不太?样，天天可能会发?问题，解决不了的，也要想办法解决。过去我做好??就?了，现在可能不能完全做好??，要做好所有的事情，这时候你就觉得你的?标是那部??，其他就努?把它解决掉，按照你的理想，按照你的?向去努?。就是因为热爱电影的动机，就是因为创作的冲动，?法抑制??的这种热情。

陈 红：张艺谋他们拍第?部??，是吴天明?持的，那你的第?部??是怎么起步的？

霍建起：我第?部??是我开始想拍东?了。因为我做美术的时候，不是什么戏都跟的。《末代皇帝》来了，北影需要很多?去做辅助，但我说我不去了。我们那时候是很落后的，但是他们剧组条件好，连饮??都是从意?利运过来的，那种纸盒装的。当时我还是挺有??想法的，我还是想实现??的?些想法，所以希望跟同学合作，但如果某些戏不太好，我可能会拒绝。美术不能是有?作?就行，有很长?段时间我就不上戏了，每天没事带着我家?孩?，抱着他上景?，?会磕这儿了，?会磕那儿了，特别不会管。那个时候其实不是不能?作，?是没有找到??想做的事情，所以就经常拒绝，停顿了?段时间。

那时?告业很热，我们同事就找我，你能来做?告吗？我就说好啊，?概做了两到三年的?告。这事儿也挺神的，在我闲着这段时间，不再接戏了，我就??做了个场记板。其实也没什么?处，也就?个形式。但是特别奇怪，从那时起就突然有点转向，就开始向导演的路上溜达了。

为什么呢？?告?五秒、三?秒，就这么短啊，但是它的流程和电影完全?样，?且更精致。因为那时中国的电影?业很落后，不像现在，那时候我们都??头?架的摄影机;照明，就直接照，光线不柔和就弄?张硫酸纸?贴，特别简陋。但是?告却?胶?拍，胶转磁，???，我拍电影的??就很?，胶?很?贵的，在这样?个环境下就可以做得特别精致。因为我学美术的，对影像特别在意，拍?告我觉得很开?。拍?个杯?都给拍得讲究，拍?个蓝天拍得特别美。从写?案，到拍摄、剪??、配?乐到合成，整个流程全是??做。麻雀虽?，五脏俱全，整个制作流程跟?部电影是?样的。

那時候?告在中国不像现在，?是电视上铺天盖地，我们经常去制作。就那段时间，?个是创作的快乐，?个也是在锻炼??，其实不是有意识的，只是你在这过程中就全都体验了，剪??呀，合成啊?些?段。到了九五年的时候，就特别想拍??。找钱，我没这个能?，得有剧本啊，我也没剧本，我?不是学?学的，写作也是有差距的。然后对于你的资质，你没有作品的时候，找谁去写剧本啊，这都是?个?盾。

这段??我被这个念头搞得有点心不在焉，?什么都没劲。这时候我也不?作，就带着?孩，天天在家附近等着爱?的班车，等着她下班回来做饭。她说你做美术挺好的，你别做导演，太麻烦，算了。但我就是属于进?一个状态，就不太去考虑其他的这号人。就一直在这事上耗着。隔了?段时间，她感觉我执迷不悟，对她的劝说置之不理，就不再劝了。过了段时间，有?天她突然给了我?个剧本，说你看?下我写的这个东?，就是我第?部影?《赢家》。

她听了?个残疾?运动员的报告之后，写了?个剧本。我?看写得很流畅，因为她是学中?的。?我写作上是不擅长的，但是我有眼光，我就觉得可以，因为从阅读来说如果没感觉，就很难拍好。?吧，有了剧本就找钱吧，这过程很漫长，当时觉得很有?信，但是你要知道?部电影投资是很多的，就是投资再?，它也是??笔钱。当你?对很多投资?的时候，?家看你虽然是北影的，没导过戏，缺少信任，的确，你怎么能证明你能拍出好??呢？

陈 红：最后怎么找到的投资？

霍建起：我们都不太善于交往。找了?数家公司或个?，签了?数的合同，最终是不了了之。差不多有?半年的光景抱着?次次的希望，最后均以失望告终。就在我们?乎要放弃的时候，最终遇到了对电影有热情的投资?，浙江的一位企业家，当时他想做电影，看了剧本，一拍即合，就接纳了这个选题，投资五十万元，加上电影局的基金会的三十万元赞助，还有中国残联的十五万元。

后来这件事情?跟北影合作。北影是?个旗舰式的电影制??，如果你是导演系毕业的，你进了?起码?年以后才能独?拍?，要从场记、副导演?点?点地?起，慢慢才有机会。当时其实也可以选择外边?些制??，因为当时不是制??是不允许拍电影的，不像现在有个?化公司就可以拍，那时候不?。后来我想我是北影的??嘛不在北影拍？既然有了投资，?信?就上来了。我跟?壮壮说，我有这么?个项?。他带我去找了韩厂长说明情况。??接纳了这个选题，后边投资?开始介?，这个项?就步?正轨了。

拍?不那么容易，你看?家拍得挺好，就这么点事?，在电影圈混了?年，太熟了。但是真到你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情况就变了，不是那么简单，你要做很多决定，你要yes，no，很多事情都要问你，去决定的时候你是否能决定？所以在拍第?部戏时还是挺艰难的。

陈 红：你觉得你的第?部戏最难是在什么地?？?如芦苇，剧本写得那么好，他也找到了投资，按理说他应该能成功转型为?名导演，但这却成为他导演的唯??部电影。?你第?部就获得了?鸡奖处?作奖等各种?奖。

霍建起：当你第?次从?个提琴?变成?个指挥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信把握?场?乐会？这种最初的转型不那么容易。姜?的第?部电影《阳光灿烂的??》，拍得?常好，但是他说在创作的时候，第?天坐着车前往现场，脑?完全是空的。我能理解，就是这样。刚开始你没有那种运筹帷幄的?理基础，刚开始做的时候有些茫然。这个过程是复杂的，很多?在那儿出现问题了，上交到你这?，卡了的不光是?作。我们有??的， ??????的??，你不能超??，每?部样?都要拿到?产车间，专门有搞技术的，看有什么问题他要说话，哪像现在创作?员??拍了就??说了算，没?管，只要结果了。?产办的?天天盯着你的样?，看??是不是超了？你们现在已经超了，这镜头怎么拍了?次？这可不?！就像那时供给制似的，每个?的粮油是有限量的。现在呢，??次都没?管！數字时代，更是由着性?来。

每天还要有?作量，还要在适当的周期完成，精神压??常?，所以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感觉??长于百年，特别漫长，就是说你每天都不知道将是什么情况，你往往没有那种?理准备，超期超预算是万万不可以的，它关乎到你今后还能不能再拍电影。还好，拍了?个?多?点，到拍完之后如释重负。觉得拍?部电影真不那么简单，它不仅仅是创作，特别是作为咱们中国的导演，他要管的事太多了。然后各种复杂的问题就影响了创作，这些你都要去?对。

后期就好办了。反正就剪??呗，像北影?这种，剪辑室给你?间。那时候可跟现在不?样，全是胶?，剪来剪去，粘来粘去，摇的那个声?和画?，我们剪辑车间那楼道?滋?哇啦，天天在响。因为声?画?同步。从现在看，我们除了没经历?声?，经历了最原始的电影那种拍摄、洗、剪接，然后合成、录?。那时候录?都是双?挂着，就是画?跟声?同时挂在放映机上，?录?，就是同期合成，这?系列东?都是最原始的。我们也经历了电影?业转型的过程，然后逐渐变成半?动的斯?拜克机器剪辑，变成胶?转电脑剪辑，变成数字拍摄和数字剪辑，这是?个流程。今天作为技术环节，直接做电影的导演容易多了，但那时候可没这么容易，专业技术性很强，影?的?艺复杂，风险?。

当时就是尽力做，也没考虑结果，?在?作中不可能考虑那么多。内?杂念太多的时候，肯定就会出问题。整?完成以后，领导审查，北影那时标放是全国最好的，所有到北京来都在我们那儿放??，看了以后，各??都很满意。结果那?年就得了好?个奖，华表奖、?鸡奖。皆?欢喜。

第?次拍戏就获金鸡奖，有点意外。当时上海的史蜀君，?个?导演，原来也不认识，她给我颁的奖，她特别喜欢这部电影。上海影评?协会，我去领?佳奖的时候，还给了我?个导演奖，他说你怎么拍得那么好看？在今天的?业条件下，做这些都没什么，但当时我们电影?业太落后了，我把拍?告的?段?在我的电影?了，?家就觉得眼前一亮。当时上海影评学会会长梅朵说这电影让他???新。所以那两三年拍?告也没?费，尤其我们拍?告的过程开始打光?蝴蝶布，现在你听蝴蝶布这词?肯定是太家常了，当时中国没有，?家拍《末代皇帝》的时候，那设备简直先进。我们拍?告才逐渐使?更有效果的机器和设备，才能达到画?的完美。

三、形成自己的电影风格 

陈 红：你觉得你是现实主义还是什么主义的？

霍建起：我可能有浪漫在?边。就是说讲究一种诗意。?如说《那?那?那狗》。?如说我第?部《赢家》里的运动员，你可以写得很现实，汗呀、脏啊什么的，但我拍得特别浪漫。我当时觉得好莱坞电影怎么会那么好看呢？我就这么去拍了，我现在想就是我把我拍?告的?段?在?边，就是什么是美的，怎么在?个电影?去体现出来，给?家?种新鲜的感觉，所以当时挺超前的。今天?家条件都很好了，跟外国没什么区别，你只要出得起资?，多好的设备都有。 当然诗意不光是个技术问题。

陈 红：这是不是和你学美术有关系？

霍建起：可能有关系，对画?要求质量?。?如摄影，拍现实主义题材，?家可能就追求特别?活的那种，普通人的感觉，我拍的是另?种，浪漫现实主义的东?，要有一种艺术的东西在里边。

陈 红：虽然同属“50”后的第五代导演，很奇怪的是你与张艺谋、陈凯歌包括跟你合作过的?壮壮的导演风格都是不同的，完全是独树?帜。你可能也意识到你和他们的差异，曾开玩笑?称为“第五代半”。

霍建起：因为第五代最早起步是从他们开始。我跟他们的?活经历是有差距的，他们所经历的时代，我认为更残酷?些。为什么？他们下乡到边远地?，有的在??的车间，有的在部队的基层，就我在北京郊区，怀柔这种地?，地域和文化上都没有与城市彻底隔断，应该还算是远郊式的??绿?的?个乡村，我都觉得好像??很受苦。你想他们那种艰苦吧，再加上回不了家的痛苦，那是有差异的。因此他们的作品最早拍出来，他们对所关注的历史时代那种沉重感的表现要?我有力度，因为电影内容决定了它的形式，所以跟他们有差异是很?然的。?我开始拍?的时候正是第六代起步的时候，?们常常把我误认为是第六代的?，所以我对他们?嘲说我是五代半。

陈 红：你的代表作没有特别强烈的时代的印记，即便有也被你淡化了，?如《暖》。

霍建起：我们就把部队文艺兵改成了京剧小生，这样描述的空间大，对?个喜欢?艺的?孩?，偶遇?个京剧团??，这样故事感更强，她特别希望进到城?来，也成为一名演员，这样的话我觉得“暖”这个人物及其心理活动会更丰富，更动人。

陈 红：你从哪部电影开始形成了??的风格？

霍建起：我没啥风格。风格，其实就是你??的?个习惯，?种审美习惯。?如吴冠中，他就是画?块?的那种东?，他找到??的?种习惯之后，表达他最擅长表达的。包括你穿?的习惯可能也有风格。要说特别有意识强化??，其实每个?都是按照??内?的?种需要去表达，所以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且我觉得形式还是为内容服务的，?如《?活秀》我是??种?式，《那?那?那狗》《秋之?华》?是?种，它是有差异的，有些可能更靠近现实主义，有些可能更浪漫，有些诗意更强?点。?部作品有了内容之后，我就在这个基础上去找它的形式。

陈 红：在艺术上你有没有什么要坚持的原则呢？

霍建起：我希望拍的??能够打动?，能够让我创作上有激情，能够更好地表达?性。我是不太喜欢空泛的那种，让?没有感触的东?。不管你是偏类型化?点、主流?点，还是更艺术化?点，我都追求要能够打动?。

陈 红：那么即兴创作在你的创作中占了什么样的位置？

霍建起：即兴创作，有些是??丰富的。?个??，除了故事本身构架以外，有时候会植???的?些想法，还有?些是属于即兴的，就是有些镜头画?，?如《那?那?那狗》，??背?亲过河，当时我们是站在???拍的，??背着?亲的时候，?亲想到了??年轻时，把幼?的??顶在头上，今天轮到??趴在??身上的时候，突然?种感慨，仰起头来，眨着眼睛，眼泪就流下来了。我被这个画?感动了，有点停不下来，连喊?个停都喊不出来，很长时间才停下来。结果我回了?下头，突然就看到了飞舞的蜻蜓那个画?，那是?昏的时候，我们在那儿忙活半天也没有感觉到，但那?瞬间，我就跟摄影师说，你回?下头。他都没动地?，镜头转了?个180度的弯，转过来对着这?头，把演员连那狗都赶到?上，这个时间也就持续了?到?五分钟就消失了。演员?完这?趟再回来，这个美景就没了。因为只有在那个特殊的瞬间出现这样特殊的?个情景，你要等都等不到的，你也不知道什么会出现，就这?瞬间。

我们有很多??都是这样捕捉到的，有的时候是瞬间的，有的时候就是要利?当时的环境所给予你的?种东?，可能你一旦错过就没了。有很多这样的点啊，我只说了?个，可能创作中会捕捉这样的东?，这种偶然的东?，可能有些?看了以后也没觉得就看过去了。但是我觉得就像是?泽明等风来，其实就是有时候在等天?，等要的那个?氛，这个?氛直接影响着画?的?动和表现?。

陈 红：你的電影?乐都很棒，好像是三宝做的？

霍建起：三宝是《暖》，很多是王晓峰做的，像《那?那?那狗》。

陈 红：你怎么看待美术和?乐在电影中的作?？

霍建起：美术就是画?直接的体现，?乐是语?的延续，我有些影?台词特别少，但台词少不等于不表达，他的内?活动或者某些情绪是需要?乐来体现的，所以我对?乐是很重视的。我认为这源于我过去的艺术体验，舞蹈其实就是?乐，?个真正的舞者对于?乐的反应会很敏锐，他要通过身体跟?乐同步。我对?乐是敏感的，虽然我不会乐器，乐器这?太复杂了，那得练童?功。作为电影来讲，从我做?告开始就觉得?乐在电影??特别重要，它起到了?些情绪的作?，起到?些节奏的作?，起到影?的连接作?，对于影?的完整体现是很重要的。它把电影直接结构和升华为伟大的现代综合艺术。

陈 红：在《暖》《1980年代的爱情》?，你都?了戴?机听当时的流?歌曲的镜头。

霍建起：还有别的，第?部??就有。有时候我觉得可能需要?个声源。我觉得?部电影，如果是故事?的话，尽量避免?歌。第?部《赢家》的?尾曲?歌了，后来我总结可以贴音乐，尽量不用歌，但是有些?如《?唐?奘》，由于《?经》的这个内容表达，我觉得这是必须要?歌的。但是艺术电影、纪录?是尽量别?，就?声?环境。?歌吧，除了?乐?，我个?有点忌讳。

陈 红：那你就让他们来听。

霍建起：让他们听就是它有声源，不是说我贴近你这歌，像咱们那种电影特别容易贴上??歌。尤其?歌来表现，我觉得那个?法不是特别好。

陈 红：你拍了《赢家》之后，很快就拍了第?部电影，第三部电影就是享誉世界的 《那?那?那狗》。但是电影出来后，虽然在国内获了?鸡奖，却没什么票房，在国外也获了?奖，还成了迄今为?，在?本票房最?的中国电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国内外票房如此巨?的差异？如果这个电影不是在1999年，?是放在当下的中国，情况会不会不?样？

霍建起：如果从全世界的电影来看，咱们且把电影划分?下，?如电影有主流电影、?主流的，有艺术?，当然还有类型?，很多种。我觉得如果粗略划分的话，我的电影属于艺术?范围。但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艺术?都在市场上不会太好，因为它是?众的，他对观众群体的要求，怎么说呢，相对??点。那么主流电影和?些商业电影为什么票房好，因为?部分的观众就是把它作为?种娱乐。现在的电影就是两种，?个是艺术的表现，?个是娱乐。娱乐在整个市场上是更?泛的，?家来放松?下、笑?下、刺激一下，这是?般观众所需要的。作为?个艺术电影，它需要挖掘更深层的、内?的、深刻的内涵表达，可能作为?般观众是没有耐心的。因此拍这样的??，你就是??想表达，并没考虑到市场，特别是我们那个时代，没有市场概念。给你举个例?，《那?那?那狗》到蒙特利尔放映的时候，中国还没有多银幕影院呢。我去的时候?概是1999年，第?场放映我的??，放完之后，去另?个城市?放，没什么事?我就出来了，?家是多厅影院，好?个厅，推开门在放别的??。我们就?个?礼堂?个?影院，?百?看?个??， 那时候每个??都得跑??，电影放完以后，送??骑着摩托车把??送到另?个影院去放。所以说，那时候没有商业概念。也讲发?，卖钱，但不是现在这个概念。后来可能经过?年吧，中国才有多厅影院。在我看来，?部艺术影?并不等同于没有商业价值，我们的发?机构太急功近利了，对许多类似像艺术性较强的影?，没有努?去给它们空间，做培育市场的?作，这实在令?遗憾。?本?做得?常成功，?今发??赚了十亿?元;美国的?家发?机构也引进了这部电影，在艺术院线放映了半年，票房也不错;欧洲?些国家?如德国等都购买了《那?那?那狗》的播映版权;我国台湾地区、?港地区播映后票房也很好，光台湾?地，就赚了四百五十万台币。

陈 红：有人说是张艺谋的《英雄》开启了中国商业??时代。

霍建起：?概就是从那个时间开始，中国才开始有了多厅影院，银幕越来越多，现在变成世界银幕?国了。我觉得这跟时代是有关的。从今天来看呢，艺术?不太可能有特别好的市场，宣传也不会认真推广这类戏。但是“那?”这部戏当年得了?鸡奖，去蒙特利尔就得了“公众最喜爱的影?奖”，然后在?本发??这么好。

陈 红：你把?个简单的乡村小成本电影拍成了?艺?，国外发?都挣了很多钱，还创造了“当年国内??发?，?本票房十亿?元”的奇观。

霍建起：?鸡奖得奖那年，?本有两个?来参加中国的?鸡奖，在辽宁?学放映了?场，他俩就去看了，他俩不知道这???学?为什么反响那么热烈。那次我去见?了。来看的?个是东宝的发??，叫深泽?夫，另?个?是《电影旬报》的主编，叫直草信和。这两个?看了以后就商量把??买到?本去发?。?年后，他们就来北京，通过倪震?师找到我，问想买这个??找谁？我说你找潇湘?，因为这个??是潇湘?跟北影合作的。有?个印象特别深，他说我们要??年的时间做准备，发?这部??。我当时说这么????，?农村???怎么要??年准备，结果他们确实做了?年准备，到第?年的2?份，才叫我去做宣传，4?份在东京的岩波影院，?个一百二十座的艺术影院放映。这之前他们还进?了很多的试映，请了不同的群体，男、女各阶层的?，岁数不同的?看，写意见。虽然?家反应很好，但到底会怎样，我们还是很担?。 2001年上的，那时候还?传真机，热敏式传真机，影院有什么信息?传真的?式传过来。上映的时候我们就写了?点内容，意思今天是上映?期，预祝成功。后来放映不错，越放越好。他们也很奇怪，没有做任何?的?告宣传，?如电视、街头、路牌都没做，只做了报纸宣传，就是记者采访，从早上到下午，除了中午随便吃点便当，就这样轮番采访，然后就上映了。后来在?本??相传，就这样蔓延，从?家影院到?家影院，到全?本。原本计划三个?，结果放了半年，两年以后还有别的地?要，?如某某城市、某某县来找我，还要上这个??。这个??在?本影响特别?，?到它进?了?学语?课本，就是?说的章节，进?了学中?的书。?次?本电影代表团到北影，有?个?概五?岁的?本?送给我?盘我??的VCD和?条领带。他眼?含着泪?说，我们?本男?都是看着???亲的背影长?的。

?部电影，你是想打动??，也希望打动观众，但你没想到是这么?种传播和影响。?部电影让你跟很多?成了朋友。东??在感情上很隐蔽，特别是男性，含蓄，隐蔽，隐忍。?亲给孩??种威严感，?部分孩?的成长过程中?亲?定是这样的形象，不是?常乐观的，对孩?很亲和贴心的那种印象。我觉得?本也是这样?个?族。?本国?很多事情都是家族式，这其实也是?个家族电影。?本?是?个经济?度发达的国家，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疏远，感情越来越淡漠，突然让他们找回了过去曾经有的那种?的朴实的情感，也让很多?回忆起曾经的?春年华，我觉得这可能也是?个?较重要的原因。当时他们的邮电部集体去看这个??学习，还向?相?泉提建议要怎么把邮政事业改?好。我们的使馆也?兴地把这个情况汇报回国内。

咱们这边也是所有电影圈的?，包括?学界的?出访?本，那?的?都会提到这个??，变成当时的?个现象、?个事件。我?个中学同学在农业部?作，?不是搞电影的，也不是搞?化的，去?本也听人提这??。所以说它的传播特别?。

陈 红：《那?那?那狗》原作是?部散?化的短篇?说，并没有电影那么紧凑，你却把它改成了两代?三天?条邮线就直接?过去，中间穿插各种回忆。我觉得你这个更像??抒情长诗。当时改编的时候，怎么去处理？你导演的时候，是完全按照剧本拍还是怎么样？

霍建起：我觉得剧本写作还是编剧思想。我认为她改得?较好，增加吸收了很多，?如说跟我接触之后她的感受，?如说这?边有家?的东?，我?跟她说我?亲很漂亮，在我?时候送我去幼?园的时候，我对她的那种印象和感觉，然后她就?在剧本?了。其实你要是注意，可能有很多细节是她创造出来的。就是说作为?个散?的话，很多东?可能没有那么具体的内容，还需要去给它具体化。

陈 红：这是个散?化的?说，很短，没有那么多具体的内容。

霍建起：对，但对个?来讲，我认为我的感觉就是这?路的。这个?说真正打动我的就两点，?个是?亲消逝的?春年华，第?个是缭绕在他内??的回忆。?如说??怎么样呀，?亲怎么啊，这个过程是打动我的。但?说?的内容就这么多，可是我就觉得我能做成电影。

陈 红：电影??说的内容很少。

霍建起：诱发，发酵本身对我特重要。不怕它短，就怕它没有感染?。

陈 红：是?说的某?个点激发了你吗？

霍建起：如果说我的风格的话可能这就是我的风格，我???定要感动，唤起那样的感情，?这个唤起特别重要。我看这个?说就这两点，所以我觉得苏?卫还是挺厉害，她把这个东?给充实进去了。我看中唤起的这?点，她却表现了出来。包括我刚才讲的，我们?昏的时候在护城河边，?和?之间的那种关系，唤起我特别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我做电影特别想要的，这可能就是审美的需求感应，在拍的时候才可能拍成这样的。也许我跟苏?卫是有差异的，她可能就希望拍?个特别艰苦的农村的?个?活过程，她写出这样的东?，可是我拍出的是那样?个东?。

陈 红：我发现你这个电影出来之后，把剧本某些桥段的顺序换了，有些场景你甚?是整合了，还有?些台词你也删了，台词变得更少。

霍建起：对，回想起来，我第?部电影是很好莱坞的，因为我忽然感觉我们为什么不能拍成?家那么好看的？我拍了?个。第?部影?呢，有些?般，然后到第三部，就感觉我可能是不喜欢这样的，我真正喜欢的，?如说《泥之河》，那个??怎么会拍得那么好，我忽然觉得我跟那个??有共振，?动的点是?致的，这可能对于创作和完成作品本身是特别关键的。

陈 红：你的代表作都是改编自优秀的新中国百部经典短篇?说。《暖》改?莫?的《?狗秋千架》，《那?那?那狗》改编?彭建明的同名?说。这两部代表作，你更喜欢哪个呢？

霍建起：不?样。两个不?样。《?狗秋千架》，我等于是从莫?的?东?家?密东北乡给弄到徽州，江?婺源去了，地域完全不?样。莫?是很?持的，虽然这个改动挺?，但是莫?说，他做过很多电影，他知道在某种条件下，为了把作品真正做出来，应该怎么往哪个?向发展。然后我就说，《红?粱》是写他们?东的，已经拍得很好，我们是不是可以改变?下，我不能再拍?个这样的调性，我是不是可以找?个别的地?？?且我有点喜欢南?，因为我觉得南?有说不出来的?种情调。就北???，?北是?种苍凉，辽阔、凛冽，但南?有特别中国的情调，?如说像徽州，古徽州很??部分在安徽，?部分在江?。那为什么选择江?呢？安徽那些名胜?常好，江?相对安徽规模??点，更接近普通?居。安徽呢有徽商，有?魄，作为“暖”这样?个身份不太贴切。深宅?院这么豪华，如果你要拍?个历史的东?还可以，但是你要拍?个?村落的东?肯定不太贴切。

我是突发奇想，当时也不知道有个婺源。我就跟莫?说，我想去找?个南?的环境拍。莫?很开明，随意，他说你不?定?得是?粱地，你拍?蔗林都?，你可以拍任何?个地?。那时候不像现在信息发达，现在是把?机?查全有了，那时候找不着，也不知道去哪?，误打误撞就去了婺源，?看就是特别想要的那种，?属古徽州。

改成徽州还有?个原因，我希望这个故事有所扩展。怎么叫扩展呢？徽州除了徽商，除了他们那种豪华的深宅?院，还出了胡适、陈独秀……那么多??，我就忽然想徽州都是在深??边，在过去那种交通不发达的时候，他们??就是背个包袱，提个油布伞。我们去拍暖的家，在?沟??边，开车很远才进去，但是那个环境那么宜?，你会觉得选徽州这个地?，它有?个普遍性，就是??怎么?出??的？包括沈从?怎么从湘?凤凰这么?个?镇?出去，?向北京和外?的世界，这个意义是不是更扩展，?不仅仅写暖这么?个?的命运，它是带有?种潜在的表达。???出去了，是不是？包括今天，就像咱们长安，过去是都城，唐朝那么发达，但后来北京变成都城，长安?也包括现在?安这么多?，不管是作家、电影?、艺术家，也是?出去了，?到北京来，?向世界，是不是?样的？我就觉得可能会有?种延展、?种潜在的东西，虽然你没说，但你知道那个村落?都是很原始的脱粒打?的?式，你会觉得那还是农耕时代的中国，那才可能发?这样的故事。所以暖要?出去，没?出去，这不就是在写?的命运吗？我觉得这就是莫??说所要表现的。

创作过程是?个??陶醉在其中的过程，然后逐步再去完成，使你的作品越来越清晰。??个电影也不是说我有了剧本，我这么拍就行了，你肯定到剪辑台上才能逐渐形成?个作品，对不对？你真正创作的过程都是在思考，在想，这过程有时候是很纷扰的，?常?常多的线头在?边，怎么梳理到最后是?个??想要的东?，是?个?较有意义的东?，这个过程是?个创作的过程。

陈 红：电影把暖的哑巴??，变成了会说话的乖巧??，结局也彻底改了。我觉得莫?的结局更撕?裂肺，更残酷。你这样改变，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霍建起：哑巴??改成??，是考虑??跟?亲的命运是不是?种轮回，有这么?个潜在的因素在?边。?说的结局没?，其实我也很喜欢莫?那个结尾，但是冷静想想，我觉得和《红?粱》太像了，就野合的桥段??，说简单点，虽然内容不?样，但表现形式上觉得重复，会让人觉得有抄袭的嫌疑，虽然?说就这么写的。

陈 红：对，但我觉得你这样改动后更是你的风格，你好像从来不喜欢直?残酷？

霍建起：也可以拍啊，但艺术特怕、特忌讳的是重复，?们会觉得你是照搬的，因为观众不知道这两个东?的差异，这两个形式表达其实是?样的，区别只是两个碰撞的心理原因不尽相同，?在高粱地的行为是?致的。

陈 红：剪辑在你的电影?占?个什么样的位置？

霍建起：剪辑在任何?个导演的创作中都是?常重要的，因为所有创作的因素，都在最后剪辑的过程中完成。这个过程有时候会有?种再创作的感觉，你拍了很多东?上剪辑台，有时候看不出来的，你想象的或者是你真正实施的结果跟你预想的可能会有差异，有时候可能不太好，有时候?超出了想象。每个导演都竭尽全?在剪辑这个环节努?更好地去体现这个电影本身要表达的。

陈 红：你好像特别爱?旁?的形式。为什么？

霍建起：是希望使这个过程能够既充分?简洁。就是说有时候可能因为这个过程可以拉得很长，如果是?个节奏很快的东?，这过程就不能那么长。有时候?是因为希望这个过程短，所谓短就是说，我认为没?的东?就给它剔出去，这样的话就集中表现关键的内容，?如《那?那?那狗》本身就是?个散?化的东?，如果你要是?线性的没有旁?的方式，就有很多东?要解释，通过旁?来使你的东?更加集中，或者表达出当下你想要的内心活动，我觉得应该主要是这个原因。

陈 红：你?的真的很多。

霍建起：对，可能只有两部还是三部戏没?。

四、诗电影 

陈 红：你的电影算是诗电影，中国是诗歌?国，但除了《?城之春》《城南旧事》等仅有的?部，很少有?拍诗电影。

霍建起：是这样，?如塔科夫斯基吧，我喜欢，但我们还在追求?个完整的故事，?个?向。他的东?，就是?种感受，时代某个阶段他??的?种感受表达，他不太具体表现?个完整的故事，但看完后，你??可能会归纳。电影特别是商业电影，你?定要给观众喂得特别好，这?该吃什么，那?该吃什么。但艺术电影不能这样，它是?种感受表达之后，让观众??去组合这些东?，有了就有，没有就没有，所以塔科夫斯基的电影可能给?般观众看，就会有问题。现在影院??家都在吃着爆?花，聊着天，??兴兴看着笑着，它就要每?个菜、每?口饭都特别准确给到嘴上，觉得特别舒服。而艺术电影需要观者去??体验，具体去体会，特别是诗，诗说得清楚吗？我觉得可能诗?本?的感受很丰富，但我们可能还做不到塔?那么极致，因为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环境、财?，才华可能更缺乏。?且我们不敢那么去做，我们最多做得像《那?那?那狗》这样就算是相对极致了。因为它本身是?个散?化，带有诗意化的表达，你可以去这样?，但是你还在遵循?个完整的让?能看明?的东?。

从我个?来讲，我喜欢塔科夫斯基，但谁愿意投这样的片子？当然我能力有限，想试?下的机会都不可能，这要付出多?的代价！基耶斯洛夫斯基，《红》《?》《蓝》那种情绪化的东?，也很美，也很好。当然他?塔科夫斯基更清晰?些。这些事件和?物只是说他们表现电影的感觉是另?种，那么像费?尼《八部半》这种，完全像梦境?样的东?。有时候我觉得需要?点不能全是??话，需要?点这种东?作为电影的?种形式，包括伯格曼的情绪化表达，我们内?也有，他在表现《芬妮与亚历??》这个??的时候，在?个灵堂的表达，你就会觉得灵堂的那种触?惊?，让你有点?紧张。其实?除了惧怕死亡，也挺惧怕丧事，因为丧事是?种悲情。记得我有?次去??的丁村?俗博物馆，在??那种四合院??，看得很快，?会?看轿?，?会看瓷器，我就穿来穿去看，步伐越来越快，因为这是有选择地看，不需要停顿，就?个?往前?，快步穿过?条窄窄的巷?，?拐弯，突然跨进?个房间，我?下停住了，眼前全是丧葬的东?，静静摆在那?，我屏住呼吸，觉得喉咙特别紧张。因为那个氛围就给??种阴森的恐怖，说不出来的那种，我就慢慢地退出来了。我说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伯格曼在表现“芬妮”影?时的灵堂，给你就是那样的感受，室内灯光照射下闪着晃眼的光，它跟银亮的花圈有什么區别呢？怎么会给你那样的?种感觉？我觉得这就是特别棒的导演，能够表达出精神层?的东?，呈现得那么好。伯格曼有很多东?拍得?常好，像《呼喊与细?》。他为什么成为?个世界级的?师？除了商业电影，除了娱乐化的东?，我们在这个世界还是需要建构?种电影，它可能就供在那?。我们怎么就不能接纳这样的东?？电影不仅仅是娱乐，它更应该是?类的?化。

我们有时候会怨，我们上学的时候看的都是经典，?师讲的都是经典，结果我们出来以后，现实是这样的，让我们?了很多的弯路，?到死胡同去了。其实你经历的很多事情就是美好的，像少年宫的，像景?的那种美好，像北京的那种安详。但是你?对现实，你没有任何的抵御能?。后来你?了会说，哎呀我们就应该坏?点，要不我们在这世界太痛苦了。但是你能给孩?去讲那坏?点的东?吗？可能还是得讲美好的。就跟我们读书的时候，我们还是要读经典，出来以后才在这个商业的电影环境中碰壁。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这些。他们之所以是?师，并不是说因为他们的东?看不懂是?师，?是因为他们在这?领域做的那种难以企及的?度。

陈 红：那你受影响最?的导演是谁？

霍建起：我觉得电影就特别神奇，哪个导演都挺棒的。我为什么这么说啊？你?如新现实主义、新浪潮，包括美国电影，美国既有商业电影，也有艺术电影，对不对？你说?泽明很棒，?栗康平、费?尼拍得那么好，法国新浪潮那么多导演，你会觉得可能不是?个?、?部作品影响你。这个导演可能也不是所有作品都好，?如他有五部??，可能三部不错，两部不太理想，就像我们??也经常有不太理想的，因素特别多。就像每?个艺术家、作家，他不能也不可能百分之百都是精品，实际上是?个普遍的情况。

陈 红：或者说，你之所以形成这样的风格，受哪个导演的影响?较?？

霍建起：这种细腻的处理办法，我觉得受?栗康平的《泥之河》影响，我忽然就感觉，哎，他怎么会让我动?了，感动了？等我出了影院，还得回想。包括侯孝贤的《童年往事》中?活的这种现状，它会感动你。我觉得这?个导演有点相像，你会被感动。塔科夫斯基的??，包括很多导演的??都特别的精彩，可哪个投资机构会光顾这样的??呢？有这样的好事我们也就不会瞻前顾后了。但我们今天?临的可能就两种选择，你不可能兼?有之，只能说你在这样的?种表达?式上，要尽可能去表达好。

刚才提到的那些导演我都挺喜欢的。还有意?利的奥尔米，他拍的《?屐树》，?概三个多?时，就是写?活的现象。唯?的事件就是?个农?在村??把?棵树砍了，为了给孩?做?双?鞋，这是唯?让你觉得有故事的地?，其他就是?些?活的琐事，之后这个农?因为砍树这件事，全家被庄园主赶出了农庄。最后?家?坐在馬车?，?孩眼?汪着?滴泪。?昏中的马车在原野上越?越远，马车上那盏灯在雾霭中?闪?闪，让你?限的感动。我觉得这就是我喜欢的。

陈 红：说了那么多艺术片导演，但是你的风格更接近?栗康平和侯孝贤。

霍建起：他们那些故事也是写平凡?的?活，还有很多细节。写?的那种感觉都特别感?。

陈 红：你的《1980年代的爱情》，还有《暖》《那?那?那狗》都是在南?拍摄的，?且后两部还是你的代表作。作为?个北京出?长?的北??，你为什么?是拍南?。你这种审美是怎么形成的？除了拍摄地，你剧中的?主?，纤细秀丽，穿着?碎花?服，也都很南?。

霍建起：对呀，?碎花?服多?性啊！因为我觉得?性要特别?性，男性就要更加男性。南方呢，代表了传统中国??画的情调，可是范宽，实际上他是陕?的，结果他画的《溪??旅图》画得那么好，画得那么有?势，我?常喜欢。但?部分南?那种?桥流?，?磨、垂柳、细?，河边的??等，这些因素构成了南?的图景，?常美。我上学时候去了绍兴、苏州、杭州写?，很有情调。苏东坡把苏堤弄在那?，??造景，他太会享受了。就是说为什么叫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不是说?活问题，?活当然是富?的，但是作为那个环境的那种怡?，我觉得它是?种视觉上的感觉，你就会觉得那种环境给你的感受不?样，它就是跟北?不?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特别喜欢南?，为什么《暖》会挪到南?去，那个?村庄整个在?凹?，你看这条?路已经没了，结果翻过这座墚就进?了?个?凹?的村庄，那么宜?，那么美，你就觉得会发?像暖这样命运的故事，觉得怎么那么有意思。谁去?湖不觉得美？它造景造得那么美，?然环境那么美，包括我拍那个《那?那?那狗》，你就会想到中国传统的山水画，想到东?魁夷的朦胧。东?魁夷，包括平?郁夫，他们也都来中国，觉得?然景观怎么会那么好，你就会在?然的绿?中?喊?声……啊，就是特养眼的那种感觉。

我拍?奘，?北太苦了，但你会有?个信念说你是在拍?奘，他多苦啊，你没他苦，所以拍摄时，也能够忍受。?路确实觉得很壮阔，也很令?激动。但是南?的那种美让你觉得它是中国?化中重要的符号。慈禧为了修颐和园，把?湖的景致挪到了昆明湖，很有南?意蕴。垂柳在风中舞动，和着春天的细?，你就会觉得特别美，所以这个说不出来。

五、关于电影 

陈 红：现在的中国电影都有好莱坞化的趋势，你如何看？

霍建起：我们的电影说不大好，都在努力追求一种商业化，?这种商业模式对市场有?，这也是为了迎合观众，大家就是看?个乐呵，套别?的东?，往往也是?家弄得好的，再会运作市场就卖钱了，也是相对在商业系统中比较成功的原因。

陈 红：你如何处理票房和艺术之间的?盾呢？

霍建起：我也想去试?试，但我觉得今天的观众语境已经变了，语?也变了，现在很多词?我都不懂，叫“嘎”“囧”呀什么的。电影的?部分观众是他们，是这些年轻?，他们买票去看，你就得迎合他，但是你呢还迎合不到位，就是他要看的那个，你也没感觉。现在满?街有好多卖饮料的，各种饮料，叫什么这茶那茶这果儿那果儿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排那么长的队，为什么这么吸引他们？可今天年轻?的习惯就是这个，可能有?味的原因、时尚的原因，年轻?的各种满?在?边。电影也是?样，就是你现在想表达，但审美不?样了，你讲不了他的审美，讲不了他的语?了，这时候你拍的东?他也不会感同身受。所以我基本不太?对票房问题，我觉得你要是想赚钱，你就往那边去靠，你要是不拍赚钱的东?，那你也别太期待。你?想卖钱，?想艺术，那东?拍出来什么都不是。

成天?想着怎么迎合观众，那不是电影。其实我们年龄已经?了，就想拍??喜欢的，管他什么票房，?所谓。即使这样，有?个选题，你想要?投资也特别难。?意?怎么会对资本?所谓呢，因为这个时代是?个商业时代。事实上，我并没有考虑商业性、艺术性或是获奖，?是?时间去表达打动我的东?。

陈 红：你拍摄的?物传记，?个瞿秋?，?个萧红，还有?个?奘，这三个?貌似完全不?样，但是他们肯定有什么共同的东?打动了你，那是什么？

霍建起：就是他们?身的?格魅?，?如说瞿秋?，他是?个地位很?的?，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结果？看他的相关资料，我直觉判断他是好?，觉得值得为他做?件事情。因此我就希望通过?部作品，讲述他的??经历。?奘取经十九年，没有?部真正正?真实记录他经历的??，说到这个??家就光想着《?游记》，但那不是?奘，那是唐僧。这就是这部电影的意义。萧红，她的作品写得这么好，??经历却是那样的。反正也带有?种同情吧，就是去表现这样?个?，?影像记录她。

陈 红：你的电影画?很中国情调，但是你画的却是油画。

霍建起：因為我们电影学院没有国画课程，我学的是电影美术。电影说实在就是设计图，?如设计这么?个?堂，我通过图纸去画，它是不需要?国画的?法，往往都是?画，它和电影真实的影像还原是一致的。我们出去画的主要是写?，绘画的?法和?具都是?画的。而艺术是相通的，中国长卷画的视?正契合了电影拍摄中的横移。

陈 红：?法和?具是?画，但你画的内容和审美是国画？

霍建起：?画的特点就是还原现实，中国画的特点是写意，所以?画的?法跟?墨的?法是不?样的。电影呢，可以表现国画的也可以表现?墨的意境，但是它的表达本身还是?画的?法，?如?光啊，?如拍摄呀，技术显示啊。?种??意境，?段是??的?法，跟要表达的中国传统的诗意，在这个问题上是不?盾的。

我特别喜欢把中国画的元素、情调植?影?中。这类画?对故事本身也许可有可?， 但它与我的审美?常契合，使电影充满诗意。?如《暖》?的哑巴，头戴草帽坐在???藻地上，有点似“独钓寒江雪”的意境。?概?多年前，我去三联书店买了?本朱良志教授的《曲院风荷》，书?是我拍电影的感觉，也成为我创作的?理依据。有?天，偶然在?播?听到叶嘉莹先?在讲诗词，抑扬顿挫，很吸引我，“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这就是我们缺的课。我真是庆幸还有叶嘉莹这样的具有古韵的先?不厌其烦地给我们吟咏，让我们找回往?的时光，让我在创作电影的过程中融进诗的意境。

陈 红：我发现你很会选?说。那么，优秀的?学作品，对电影有多?的意义？

霍建起：我选别?也选，?部分是别?找我，因为我不是?个会经营??的?，也不是?个会去找?些什么东?的?。往往都是别?找我，我再去选择，要不喜欢我就说我拍不好，觉得有感觉，我就会认可这个选题。除了最初的电影，我基本都是被动选择。因为有时候你主动选择吧，很难去实现。因为它有个前提，你要跟投资?达成共识是很难的，而作者找我的前提是有资??持。

陈 红：你电影?的风景都特别美，除了代表作之外，?奘?的风景很壮丽，完全不同于南?的美，?且多。风景在你的电影?起到?个什么样的作?？

霍建起：因为有些地?不记录就没了，好多地?拍了不久就可能消失了。?如说城市啊，《?活秀》?沿江的街道、夜市，?层?层的建筑叠嶂，现在重庆完全变成??港了，特豪华，尤其夜晚，灯?通明，人潮汹涌，原来江边的那种感觉没了，不是那个情调了。有时候我拍了戏，尤其是?些旧东?，不久就没了或者是改造了，因此我觉得可能有义务记录?下。拍?奘，新疆地域太?，美景太多，你真是觉得就是要把它拍下来。同时呢，景物也是?灵的寄寓，是电影语?的延续，是隐喻。

陈 红：那你不觉得这个?奘?边风景有点多吗？

霍建起：这就是我的问题，我觉得太好看了，?奘去天竺取经，这漫长的过程是得有那么多风景，那才是?奘。反过来说风景的语?多了，有时候会对叙事有?扰，但是同时也抑制不住和风景的对话，这也许是我们学美术的弊处吧。

陈 红：美术出身对于你作为?个导演有什么影响？

霍建起：画?、?彩什么的，都是骨子里的，我的??都是我??参与调?的。所以跟我拍戏的摄影师拿奖率特别?，因为画?有追求。当然好看的画?不是电影的唯?。

陈 红：如果不是做导演，你会成为?个画家吗？

霍建起：成为画家是很难的，我?银幕去画画，游刃有余的?彩呀，构图啊，光影啊，都很好，?画画那是?艺活儿。我的画大部分都是上学时的写生，但真正成为?个好的画家，需要才华与历练，需要和电影完全不同的氛围。

我认为直觉就是?彩。我的?彩感觉是天?的。?彩是?种?理现象，为什么有?盲呢？?盲是辨不清颜?，你能分辨丰富的?彩，因为我训练过。这就是优势，?彩感其实是?理上的，你要有?双敏锐的眼睛，莫奈画画也不是完全训练出来的，莫奈就是天?的对光敏感，然后他表达得好。他后来的巨幅睡莲在我看就是写意，随心所欲。

我记得?时候穿着?件??，??胸前是??杂线，粉红和玫瑰?种颜?交织在?起，当朝阳照过来，胸前的颜?那么丰富，我现在想，那就是颜?，印象派的颜?。为什么说他跟?理有关系？因为我那时才是个四五岁的?孩，我看它就特兴奋。对于看到这种颜?时的愉悦，我是有记忆的，这源于对?彩的敏感。

陈 红：那你想过做?投资的电影吗？

霍建起：《?唐?奘》就挺?的。

陈 红：那投资多少？

霍建起：将近?个亿了吧，因为那么多场景不是在?个地?拍的。

陈 红：还有?的场?。

霍建起：对对。然后还不光是这些，整个团队?，还去印度了，拍的时间相对?较长。

陈 红：现在的中国电影和欧美电影差距?吗？差距在什么地?？

霍建起：商业?和类型?我们没有?家有经验，没有?家成熟。虽然我们现在商业?上也有很多进步，但做得不够纯粹。

陈 红：那艺术电影呢？

霍建起：就艺术电影来说，它?较宽泛，像抒情的这种啊，还有很多是社会的，?对现实的，可能也没那么纯粹。

陈 红：平时你都读什么书呢？阅读和写作对你拍电影有什么影响？

霍建起：我们少年时代没有什么书。上?学的时候，才逐渐培养读书的习惯，沈从?、郁达夫，还有很多世界名著，获诺贝尔奖的很多?学作品都有，茨威格的，罗曼·罗兰的，川端康成的，这些书都会看，但是并没有到达如饥似渴阅读的那种，因为不是搞?字的。长篇?说，像《约翰·克利斯朵夫》这么厚的书，我们那时候看的并不多，只能捡认为是最好的看，有些好的还不?定看到或者没看懂也有可能，但是我觉得?不可能博览群书，你能够看到的就跟你看电影似的，看了?部有两部特精彩就够了。因为这两部已经对你产?了很?的影响和帮助，在?学阅读上也是如此。

陈 红：哪个作家或者哪本书对你产?了?的影响？

霍建起：?如像茨威格的吧，看了他的书以后，就突然感觉这个作家?理描写怎么那么好，??三分，细腻，?那么有感觉。然后你看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他的感觉是另?种，完全跟那个相反，是?种特别开阔的，让你能看到?间的?些东?。包括?塞的《彼得·卡门?》，它像展示在你眼前的风景?样。其实?塞也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我看的是?个单?本，就这么薄，也看得挺激动的。我觉得每个作家可能不?样，并不是都能看进去。

陈 红：我只是想问他们谁对你产?了影响？

霍建起：我刚才说的这三个作家都有?些，茨威格的?理描述对做电影、把握人物的?理也很重要，这种影响好像不是那么单?。反正在这?谈?学啊，离我有点远了。但我觉得不定哪部作品对你有影响，?如说欧?·斯通写梵?那本《渴望?活》，就觉得他怎么就能把那个割?朵的情节，写得那么有感觉？然后他把那?朵献给那个??的时候，怎么就像幻觉？他能把那幻觉写出来。你看的时候就进?幻觉，我觉得这就是特?的作家。每个作家可能对你产?的影响不尽相同。不管彭建明《那?那?那狗》，还是莫?的《?狗秋千架》，都是看了作品以后有感觉的。就莫?那个?说，那是散?的感觉，彭建明写的都是雾来了，雾?了，都是这种样?。莫?的就会觉得他跟暖第?次见?的时候，回乡之后那个瞬间，马上全是画?，桥在那儿，?在那儿，一回头一凝望，都是画?，你突然感觉好像分镜头已经出来了，所以在拍的时候那种东??然就有。?学跟电影也是很近的。

陈 红：那电影对你意味着什么呢？

霍建起：我觉得就是在职业上找到了?个表达??的形式，?式吧，然后很喜欢，觉得拍电影也是很幸福的?件事情。我个?觉得，?个导演创作的时间是有限的，他对于观众来讲，可能有时候越来越远。对于年龄来讲，你所表达的阶段，精?上的、体?上的、?撑上的，是不是能够做得更好？那我觉得都会有影响。还是??太短了。

六、电影的桃花源 

陈 红：你的下?部电影是什么？

霍建起：我现在已经放慢节奏了，因为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表达电影的最佳状态，想?想别的事。选择上相对挑剔。

陈 红：你的代表作现在在?上观看的?很多，我觉得，中国社会发达了，中国观众?以前更能接受你的电影所表达的东?。

霍建起：我不太关注媒体，偶尔会碰上这样的链接，隔那么?段就出来说《那?那?那狗》的，隔?段就出来，也不是同?个内容。也许那就是?的共性，?类的共鸣，那叫魂牵梦萦。

陈 红：中国这么多??，?艺?年也挺多，你的电影自有它的受众，不仅仅是有艺术价值。

霍建起：对我那是过去时了。

陈 红：不不不，现在更是，因为社会越发达，?们越渴望回归。

霍建起：还是感觉《那?那?那狗》的时候影响?较?。

陈 红：有评论说你逃避现实，都是些乌托邦，你怎么看？

霍建起：对呀，那是必然呀，现实多不可预测啊，一场大雨就冲垮一座城市，我是希望?与自然和谐美好的。太残酷的事，它已经发?了，我不愿多看，因为看了会比别人更难过。就像人们追看云南象群北迁，看小象一路的懵懂，看象家族团队的协作，看它们跨过大桥回归栖息地的步伐，那种暖意大概就是人类的善根。

陈 红：不愿看伤疤，宁愿给?家展现世界的美好。

霍建起：就是到底什么是表达时代、表达现实啊？善是不是对现实最高的表达？因为我内?没有那么坚强，很残酷的东?很残酷的电影我也不看，现实中发?残酷的事，我只能说听到太让?同情或太悲哀了，内心希望那一切都不曾发生。我觉得每一个艺术家都有他表达现实的方法和风格。

陈 红：就你和妻?之间，两个?合作的时候，肯定也会有?盾，?盾是怎么解决的？

霍建起：解决不了，也会争吵。因为她也是很固执的，不希望别?改她的东?。所以也会发生争执。不过我们俩是有免疫?的，吵了就吵了，明天就没事了。其实她内?还是很贤淑和温柔的，她不是?个很强的?，只是作为现代社会?个独?的?性，她塑造的?性?物性格会有?些???活的影?，或者我们?活的影?。

陈 红：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之间很多时候都是你妻?在外?张罗，你反倒不管？

霍建起：我就是京城的?个很慵懒的?，其实北京一族总体是偏惰性的气质，我拍?奘，每天我特别?兴地迎着阳光早出晚归，觉得冥冥之中有?奘这样的?，我就得是这样的。但是我?怕苦?怕累，就是?个特别悠闲，希望在城?边??在待着享受着和感受着?活的?。虽然我也能吃苦，我做??很坚韧，这是肯定的，但并不是那种能张罗的能?对?切的，?如说我??做?个公司，天天经营着，那我就疯掉了。

陈 红：你这么内向?为的性格，去管理那么??个剧组，怎么样处理好这些事情？

霍建起：还不错，我的剧组都还挺好的，可能信任的原因，所以每个?都认，这个挺重要的。有时?缘这东?说不清楚，不是你要来的。我不会管很具体的事?，但是我对????还?较清楚，不糊涂，只是在某些环节上不愿意参与。

陈 红：你的中学?师对你的影响特别?，是吗？

霍建起：当然了，他们给了我艺术的启蒙，那时候哪有诗啊？我说?个简单的例?，我们那个年代，?穷??，没有经济头脑，因为?家都不富裕，维持?计就不错了，所以现在也没有钱的概念。我是家?最?的，饭来张?，没有撑起??天地的责任，因此缺少资本的观念。进?改?开放之后，突然变了，你知道我们适应了多少年？起码?年，慢慢转变的。不习惯花钱，乱花钱。直到很晚才知道，哦还可以争取点钱，自己不怎么会，?家早就發财了，才觉得现在社会已经是这样。

陈 红：《那?那?那狗》在?本狂赚十亿?元票房，你也收?不菲吧。

霍建起：其实和我没有?点关系，这都是出品?和电影?的事情。?本的发??赚了钱，我替他们?兴，说明??的放映效果好，这就够了。

陈 红：可是我觉得更多的还是个?性格。

霍建起：我觉得好像是这样的?种道义，现在年轻?很?然AA制，都是?然?然的，我却很长时间不适应，脑??直转不过弯儿，习惯了清贫岁?的那种?为，?情上的传统?式。如今回过头看，那时没有什么诗词歌赋也挺好的，你没有沾染诗?些许的习?，如果说你接触诗歌特别早，你又这么多愁善感，然后你经历那么多事，忽然遇到猝不及防的波澜，人就会失衡。从这点我就想，我对诗的敏感只是本能，并没有真正注?到诗的境界之中，只是岁月流转，依然保有一颗童心。

记得在大学空旷的宿舍?，夜幕降临，?光透过窗户打在墙上，树影婆娑，萤??的嗡嗡声伴你?睡;秋天来临，树叶飘落枝头，星空下，树梢轻轻摇曳，秋风萧瑟，你会有种裹着被子不想醒来的惬意。清晨梦中飘着笑声，像幻听。窗外下雪了，我从梦中惊醒，远远飘来??们戏雪的笑声，猛然间，那笑声拽着你回到现实，回到美好，回到遥远的从前，今世前世连成茫茫一片，仿佛无边无际。

责任编辑：刘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