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压力与疲劳的关系: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2021-09-27 06:53胡祥恩
心理与行为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消极量表效应

彭 顺 胡祥恩

(1 江汉大学教育学院,武汉 430056) (2 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武汉 430079)

1 引言

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现代人生活节奏的明显加快,疲劳已经成为现代人的基本体验之一(Hinz,Weis,Brähler,& Mehnert,2018)。疲劳是指个体在活动过程中,由心理、生理和环境等因素导致生理和心理产生的一种衰竭状态,在个体休息之后可以得到恢复(安媛媛,徐慰,2017;Berrios,1990)。但是,长期的疲劳会损害个体的身心健康,并能导致许多慢性疾病,如慢性疲劳综合症(Andersson,Stridsman,Rönmark,Lindberg,& Emtner,2015;Sorenson,Bolick,Wright,& Hamilton,2016)。为了促进个体的身心健康,有必要对疲劳的机制进行深入探讨。已有研究表明,压力是个体疲劳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张彤彤,支二林,2018)。此外,大学生在认知和社会性等方面面临诸多变化,从而导致他们面临种种压力(刘玉新,张建卫,金盛华,2005)。已有研究表明,大学生的压力显著高于研究生群体(梁宝勇,郝志红,卢国华,2009)。因此,本研究将就大学生压力对疲劳的影响机制进行探讨。

压力是个体应对环境中的挑战性、威胁性刺激或事件时做出的反应(张林,车文博,黎兵,2005)。长期处于压力之中会损害个体的身心健康,如导致抑郁和心血管类疾病(Shavitt et al.,2016)。压力的认知–情感模型(Smith,1986)认为压力源以及压力导致的后果(生理唤起)会促进个体的疲劳水平。张彤彤和支二林(2018)的研究表明,知觉压力越高的运动员,体验到的心理疲劳越强。Doerr 等(2015)的研究也表明,个体前一天的压力对其随后一天的疲劳水平有显著正向的预测作用。此外,聚焦于大学生群体的研究也表明,大学生心理压力是其疲劳的危险因素(陈维清,叶晓青,2006),压力与疲劳存在着显著正相关(Lee,Wuertz,Rogers,& Chen,2013)。但是,仅仅考察变量之间的直接关系是不够的,为了更深入地探讨大学生压力对疲劳的影响机制,还需考察“压力是如何对疲劳起作用的”以及“压力是在什么条件下对疲劳起作用”这两个问题。

压力是如何影响疲劳的?研究者认为应对往往介于压力事件及其消极后果之间(Endler,1997)。以往研究在对应对方式在压力及其消极后果之间的中介作用进行检验时发现,消极应对方式在这一过程中的中介效应显著(陈立芳,马绍斌,范存欣,2009;冯永辉,2016)。在大学生群体中也是如此,沈友田、胡笑羽和叶宝娟(2018)的研究表明,消极应对方式在大学生压力和抑郁情绪之间起着中介作用。因此,本研究将探讨消极应对方式在大学生压力与疲劳之间的中介作用。现有研究为此中介路径(“压力→消极应对方式→疲劳”)提供了间接证据。一方面,压力与应对模型认为,个体对潜在的压力源的认知评价要经历两个过程:初级评估侧重于事件的性质(正面、负面或中性)和各自的威胁程度,二级评估侧重于个体可用的资源是否足以克服压力源和应该采用什么应对策略(Juth,Smyth,& Santuzzi,2008)。而高压力会导致个体采用消极应对方式(Albrecht et al.,2013;Na,Dancy,& Park,2015)。另一方面,消极应对方式能显著正向预测个体疲劳(Mark & Smith,2018)。那些寻求回避问题(消极)的应对方式,使得问题(压力源)持续存在并使得个体持续产生压力感,加剧个体疲劳(Tanaka,Fukuda,Mizuno,Kuratsune,& Watanabe,2009)。此外,消极应对方式往往被视为负性情绪的负性恶化因子,由于对压力采用消极应对方式,使压力持续得不到释放,加剧个体因压力所引发的负性情绪(Compas et al.,2014),甚至破坏个体身心资源的建设(Fredrickson,2001),加剧压力所带来的疲劳。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1:消极应对方式在压力和疲劳之间起着中介作用。

自尊作为自我系统的重要特质,与个体的社会适应性有着密切的联系(Orth & Robins,2014)。研究者认为,在个体应对日常生活事件或压力时,自尊可以视为起到缓冲或调节作用的一种因素(田录梅,夏大勇,李永梅,单楠,刘翔,2016;Moksnes,Moljord,Espnes,& Byrne,2010;Raykos,McEvoy,& Fursland,2017)。

自尊缓解假设指出,自尊能缓冲压力对个体的负面影响。当个体的自尊水平较高时,其自信较高,能较好地应对压力事件,从而缓解压力对自身的负面影响;而低自尊者缺乏足够的资源去应对压力,从而导致消极的后果(Greenberg et al.,1992)。有研究发现,相比于低自尊的个体,在高自尊的个体之中压力对抑郁的正向预测作用更弱(邓慧华,陈慧,钟萍,詹鑫,梁宗保,2013),压力与产前抑郁的正向关系(Jesse,Kim,& Herndon,2014)以及HIV 感染者的歧视知觉与心理健康的负向关系(左培颖,陈丽华,林丹华,2016)也都在高自尊的个体之中更弱。由于自尊对压力消极影响的缓冲作用,压力的消极后果(如压力对消极应对方式和疲劳)可能在高自尊的个体之中更弱,本研究提出假设2:压力对个体疲劳的直接影响受到自尊的调节,相对于低自尊的个体,直接效应在高自尊的个体之中更弱。假设3:消极应对方式的前半段(即压力对消极应对方式的影响)受到自尊的调节,相对于低自尊的个体,中介效应在高自尊的个体之中更弱。

综上所述,本研究通过建构一个有调节的中介作用模型来考察大学生压力对疲劳的影响,以及消极应对方式的中介和自尊调节作用机制。假设模型见图1。

图1 假设模型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在湖北省某高校采用方便抽样的方法抽取750 名大学本科生为被试,回收有效问卷716 份,有效回收率为95.47%。其中,男生303 名(占比42.32%),女生413 名(占比57.68%),大一224 名(占比31.28%,男生88 名,女生136 名),大二180 名(占比25.14%,男生74 名,女生106 名),大三184 名(占比25.70%,男生76 名,女生108 名),大四128 名(占比17.88%,男生65 名,女生63 名)。被试的性别在年级分布上无显著差异,χ2(3)=4.79,p=0.18。被试平均年龄为20.38 岁(SD=2.34 岁)。

2.2 研究工具

2.2.1 压力知觉量表

采用杨廷忠和黄汉腾(2003)修订的压力知觉量表(The Perceived Stress Scale,PSS-14)测量压力。该量表共包括14 个条目,采用5 点计分,l 表示“从来没有”,5 表示“很多”。该量表用于评估个体近一个月内所感受到的压力程度,得分越高表明个体感知到的压力越大。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78。

2.2.2 疲劳量表

采用张作记(2005)翻译的疲劳量表(Fatigue Scale-14,FS-14)测量疲劳。该量表由14 个条目组成,采用2 点计分,0 表示“否”,1 表示“是”,得分越高疲劳感越强。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80。

2.2.3 Rosenberg 自尊量表

采用王孟成、蔡炳光、吴艳和戴晓阳(2010)修订的Rosenberg 自尊量表(Self-Esteem Scale-Revised),量表共包含10 个条目。采用4 点计分,1 表示“很不符合”,4 表示“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自尊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74。

2.2.4 简易应对方式问卷

采用解亚宁(1998)编制的简易应对方式问卷(Simplified Coping Style Questionnaire)中的消极应对方式维度进行测量,该分量表共8 个条目,采用4 点计分,0 表示“不采取”,3 表示“经常采取”,得分越高表明个体消极应对方式倾向越高。在本研究中该分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数为0.71。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的控制与检验

在程序上,对问卷采用匿名作答方式、部分条目使用反向计分等方式。在统计上,设定所有条目的公因子数量为1 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数据拟合结果显示:χ2/df=8.59,RMSEA=0.10,CFI=0.34,TLI=0.31,SRMR=0.18。结果说明本研究中共同方法偏差并不严重。

3.2 描述性统计

表1列出了各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在控制了性别和年龄之后,相关分析显示:压力与消极应对方式和疲劳呈显著正相关,与自尊呈显著负相关;自尊与疲劳、消极应对方式呈显著负相关;消极应对方式与疲劳呈显著正相关。

表1 各变量的描述统计和相关系数

3.3 中介效应检验

使用Hayes(2012)编制的PROCESS 宏中的模型4 对中介作用进行检验。结果表明(如表2所示),压力能显著正向预测消极应对方式(β=0.19,p<0.01);压力显著正向预测疲劳(β=0.48,p<0.01),消极应对方式显著正向预测疲劳(β=0.11,p<0.01)。采用偏差校正Bootstrap 的方法检验其中介效应发现,消极应对方式在压力和疲劳之间的中介效应值为0.02,95%的置信区间为[0.009,0.038],即消极应对方式在压力与疲劳之间的部分中介作用显著。

表2 中介作用检验

3.4 有调节的中介检验

使用PROCESS 宏中的模型8 对有调节的中介作用进行检验。结果表明(见表3),压力能显著正向预测消极应对方式(β=0.12,p<0.01),自尊能显著负向预测消极应对方式(β=−0.14,p<0.01),压力与自尊的交互项能显著负向预测消极应对方式(β=−0.07,p<0.01);压力显著正向预测疲劳(β=0.36,p<0.01),自尊显著负向预测疲劳(β=−0.22,p<0.01),消极应对方式显著正向预测疲劳(β=0.08,p<0.01),压力与自尊的交互项能显著负向预测疲劳(β=−0.07,p<0.01)。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检验

为了更清晰地说明自尊在压力对消极应对方式、疲劳影响过程中的调节作用,进行简单效应分析结果表明,当自尊水平较低(M−SD)时,压力对疲劳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simple=0.44,SE=0.04,p<0.01)。当自尊水平较高(M+SD)时,压力对疲劳的正向预测作用减弱(βsimple=0.30,SE=0.04,p<0.01),见图2。

图2 自尊在压力和疲劳之间的调节作用

另外,自尊调节压力与消极应对方式的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当自尊水平较低时(M−SD),压力对消极应对方式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simple=0.19,SE=0.05,p<0.01)。当自尊水平较高时(M+SD),压力对消极应对方式的正向预测作用减弱(βsimple=0.05,SE=0.05,p=0.31),见图3。

图3 自尊在压力和消极应对方式之间的调节作用

综合而言,压力通过消极应对方式这一中介影响疲劳的过程受到自尊的调节。对于低自尊的个体,压力对疲劳影响的直接和间接作用者较强;对于高自尊的个体,压力对疲劳的直接和间接作用相对较弱(见表4)。

表4 不同自尊水平时压力对疲劳的间接效应和直接效应

3.5 补充分析

表1的结果表明,性别与个体的疲劳、压力和消极应对方式都存在呈著正相关,年龄与压力存在呈著负相关,与自尊存在显著正相关。尽管变量均值的亚群体差异并不必然导致变量之间的关系也存在亚群体差异,本研究还是对这种可能性进行了检验。结果表明,仅有“压力×性别→消极应对方式”这一交互项显著(β=−0.18,SE=0.08,p<0.01)。检验不同性别条件下,压力对疲劳的影响结果表明,相对于女生群体,在男生群体中压力影响疲劳的中介作用更强,而直接作用更弱,但其模型并不存在形态上的差异。总体而言,本研究所建构的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在不同性别、年级亚群体中更多表现为相似性而非差异性。

4 讨论

4.1 压力对疲劳的影响

本研究发现,压力能显著正向预测疲劳,个体的压力越大其疲劳水平就越高,这一结果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Doerr et al.,2015)。在生理上,压力是身体对威胁、挑战或生理和心理障碍等情况做出的反应。压力刺激会被体内的多个系统所响应:自主神经系统和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是对压力做出反应的两个主要系统。当个体处于压力状态之下,其体内会分泌释放血管紧张素等,从而刺激交感神经系统激活“战或逃”反应,肌肉组织也会被动员起来以应对压力(Southwick et al.,1999),这些机制的应对反应都会导致机体疲劳。此外,个体的心理资源是有限且能够被消耗的,对压力源的关注会持续消耗个体的心理资源,产生自我损耗(Baumeister,Vohs,& Tice,2007),使个体疲劳。

4.2 消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压力对消极应对方式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这一结果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Arsenio & Loria,2014)。压力会损耗个体的自我控制资源(刘文俐,蔡太生,朱虹,陆瑶,凌宇,2016),可能导致个体没有足够的心理资源去应对压力环境,更可能采用回避压力或压力源的应对方式(Restubog et al.,2011)。

本研究还发现,消极应对方式与个体疲劳呈显著正相关,这与已有研究结果相一致(Mark & Smith,2018)。进一步的中介作用检验表明,消极应对方式在压力和疲劳之间起着中介作用,也验证了前人的假设(冯永辉,2 0 1 6;沈友田等,2018)。这一结果说明,消极应对方式是压力造成负面后果的近端因素,提示未来的研究可考察更多可能由压力与消极应对方式共同导致的消极后果。

4.3 自尊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发现压力对疲劳的直接作用受到自尊的调节,相比自尊水平低的个体,压力对疲劳的直接效应以及消极应对方式的中介效应都在自尊水平高的个体中更低。换言之,自尊会缓冲压力对个体疲劳的影响。根据积极情绪的拓展–建构理论的观点,自尊是增进人们积极情绪、情感的重要变量之一,高自尊会使个体获得积极的情绪和情感体验。而积极情绪对压力的“抑制效应”使得机体释放压力荷尔蒙皮质醇,加速机体往血液之中释放葡萄糖,促使机体加速运输氧气到身体,达到修复和纠正个体的心理资源和身体状态的效果,最终缓解压力及其消极影响(Rivielloet al.,2014)。

本研究结果表明压力通过消极应对方式对疲劳产生间接作用的前半段也受到自尊的调节,具体而言,相对于低自尊的群体,高自尊缓解了大学生压力与消极应对方式的关系,间接使得压力通过消极应对方式对疲劳影响的效应减弱。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即自尊是个体压力及其消极后果的缓解因素(Jesse et al.,2014)。根据恐惧管理理论的观点,自尊被认为是“焦虑缓冲器”(邓慧华等,2013)。低自尊的个体更可能采用消极应对方式(邵华,陈奕荣,郝思哲,2019),这可能与其低自我效能有关,低自尊个体在面对威胁性事件时更加不自信,不认为自己可以应对当前困难,容易产生消极应对方式(Deuling & Burns,2017),导致问题持续存在,最终加剧个体的疲劳(Kandemir,İlhan,Özpolat,& Palancı,2014)。相反,为了维护对自身的正面评价,高自尊者倾向于采用积极应对方式,而减少消极应对方式。而积极应对方式可以缓冲应激事件所造成的压力(Servidio,Gentile,& Boca,2018),进而缓解个体的疲劳,导致消极应对方式的中介效应在自尊高的个体中更弱。此外,高自尊个体更能“抵御”外界环境中一些威胁性的刺激,削弱其对压力的感知,从而减少压力导致的一些消极后果(Coudevylle,Gernigon,& Ginis,2011)。

此外,本研究还发现,相对于女生群体,男生的压力对疲劳的直接作用更弱,但通过消极应对方式的中介作用更强。这一结果与王卫平、薛朝霞、牛利和王冰(2012)的研究结果相似。由于生理上的差异,女性更容易受到外界压力的直接影响(张炼,张进辅,2003)。另外,传统文化观点赋予男性更多压力和责任,而对女性更加宽容,且女性社会支持较男性更多。长期以来这种性别文化观点不知不觉渗透进个人的意识深处,使得男性常常压抑自我和回避谈及自身的感受(即采用消极应对方式),长此以往导致其疲劳水平加剧。

本研究也存在不足。首先,本研究采用的是横断研究设计,还需要更具因果推断力的实验研究或纵向研究来进一步考察因果关系。其次,压力并不是大学生产生疲劳的惟一原因,疲劳与个体身体机能状况和日常生活有关,未来的研究可综合多个因素对疲劳的影响,从而更为清晰地阐释大学生疲劳的形成与发展机制。

5 结论

(1)压力对疲劳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2)消极应对方式在压力与疲劳之间起着部分中介作用,即压力会通过消极应对方式间接影响疲劳;(3)压力对疲劳的直接效应及通过消极应对方式对疲劳的间接效应受到自尊的调节,相对于自尊水平低的个体,压力的直接和间接效应在那些自尊水平高的个体中更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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