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冯 强
黄春华 著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2020年5月定价:28.00元
作为事件,疫情具有偶然性和不可预料性,它是日常生活的一个危机和决断时刻,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社会甚至整个地球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一个存在主义的时刻——很多时候我们随波逐流就可以了,理想、斗争很容易为这种随众心态所温吞和消耗,但在疫情事件中,生命的十字路口在时间的不断分叉中深渊般敞开,有自我反思意识的生命都会叩问自己:我到底想成为怎样的人?
黄春华《我和小素》向我们显现了这样的时刻,三十六个镜头,每个镜头中的人物几乎都被推向抉择。镜头一是两个初三女生——故事讲述者若若和她的挚友小素——商量备考哪一所高中,为了能与小素在一起学画画,若若准备放弃华师一附中而投考四中。相比低眉顺眼、“不招惹,也不接纳”的小素,若若则是保护欲很强的“女汉子”“钢铁直女”,她绝不优柔寡断,而是敢于决断,这种性格在疫情中被进一步放大,可以是冒险,也可以是勇敢。比如镜头二十九若若冒着被感染的危险被妈妈带进重症病房,将父母相继离世、自己也准备绝食轻生的小素从死亡边缘拉回。这种敢于做决断的性格也为小说提供了比较充沛的动力。
敢于决断的另一个人物则是若若妈妈,当然妈妈是为他人而非自己决断。这位认真负责的女护士长也是位强势的母亲,小说中她力排众议拒绝若若报考四中,成为若若与小素一同到四中学习画画的最大阻碍。若若想决断自己的人生而不得,因为妈妈已经代替自己做了决断。两人之间的冲突构成了小说最大的动力。母女间的冲突来自彼此的隔膜。镜头三十中“我”感慨:“那一刻,我从心底憎恨防护服,憎恨那种隔离感,我很想脱掉它,和小素像往日一样面对面。但我知道不行,现实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防护服,不管承不承认,它就在那里,隔离着我们每一个人。”“防护服”的比喻几乎可以直接移用到若若和妈妈间的关系上,“我和我妈一直是在一颗心脏里,但是在不同的心房,中间有隔膜隔着,看似亲近,却无法相通”。相比之下,若若觉得外婆更能理解她,与小素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我们已经把对方了解到了骨头里,再从骨头里接纳了对方。渐渐地,从骨头里渗出的感情不知不觉就成了亲情,血液相通、骨肉相连。肉长到一起了,要撕开,会很疼”(镜头四)。
疫情是一面放大镜,也是一副望远镜。实际上《我和小素》更多是通过望远,也就是回溯到若若的原生家庭来放大母女间的冲突。镜头七中我们知道妈妈小时候外婆因为工作忙疏于照顾,这让妈妈从小要强,以致外婆也很无奈,“在她身上,我又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我与妈妈间的问题不过是妈妈与外婆间问题的一次回归,一次代际间的“强迫性重复冲动”。而沟通与和解,也就是从隔走向不隔正是《我和小素》的终极主题。
关于隔膜的化解,《我和小素》至少给出了三种解决方案:沉默、泪水和欢笑。三种状态实际上是感同身受的三种不同表达,从隔走向不隔,第一步就是感受的相通。第二步则是尽量包容彼此的感受,仅仅相通而不能包容的感受仍然会走向封闭,镜头三十一“我”解除十四天的隔离后被爸爸接回家,爸爸为“我”准备的成人礼晚餐上,“我”问爸爸“你和我妈,能沟通吗?”爸爸的回答是,“退一步,尊重她的想法,并试着从她的角度看问题。只有这样,才能理解她。但光有理解是不够的,还要包容,最大限度地包容她。再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想要长期相处,都必须包容”。包容已经从感受上升到责任,即在日常生活中担负起自己的责任。要消除隔膜,达到有效的沟通,就需要不同主体之间感受的相通和彼此包容,以及最终的责任意识,这个过程中个体才有可能生长为成熟的主体,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这大概就是《我和小素》给我们的启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