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岁少年亲子冲突、校园氛围感知与欺凌角色行为的关系
——大五人格的调节作用

2021-09-22 02:18:18余华萍牛玉柏李强赵葛格洪芳
人类工效学 2021年4期
关键词:助人行为情绪性局外人

余华萍,牛玉柏,李强,赵葛格,洪芳

(浙江理工大学 心理学系,杭州 310018)

1 引言

校园欺凌(Bullying)指由一个或多个学生主导,对其他一个学生施加长期、重复的负面行为。欺凌事件发生时会出现“欺凌圈”,即不仅包括欺凌者和受害者,还有欺凌者的跟随者和支持者、不作为的旁观者、潜在捍卫者和捍卫者[1],因此欺凌情境中角色行为分为欺凌行为、受害行为、促欺凌行为、助人行为和局外人行为[2],后三者又称为旁观者行为。校园欺凌现象普遍存在,不容忽视。在拥有不良童年经历的学生中,仅19%没有暴力行为,40%有欺凌行为,38%的学生属于受害者,以及63%属于欺凌—受害者群体[3]。关于2 434名不同省份的中学生的研究调查报告显示,接受调查的学生中有高达81.4%的人报告自己曾有过欺凌旁观者经历,并且其中34.7%的人还报告他们曾不止一次地旁观欺凌受害发生[4]。校园欺凌是造成受害者诸如长期失眠、感到孤独、自残自杀等各种心理行为问题的危险因素[5],对学生的身心健康造成短期或长期的负面影响。

校园欺凌行为的典型发展轨迹是在青春期早期增长并达到顶峰,高中时期有所减少[6]。一般来说,男生更具攻击性,比女生更多地发生直接欺凌,受害率也略高于女生[7]。女生12岁之后欺凌发生率随年龄增长而逐渐下降,而男生欺凌发生率从8-15岁大致保持不变[8]。当看到欺凌事件时,9-16岁的中高年级学生倾向于参与或漠视欺负行为,而低年级学生却会采取较多的安慰和帮助行为[9]。高中女生会比男生更可能采取多种积极介入策略行为(如上前制止,通知老师,安慰受害人等)以帮助受害者[10]。

生态发展理论认为,受生物性影响的气质和环境两者一起造就了儿童青少年的社会行为发展。环境系统中,家庭环境影响最大,学校次之。家庭系统理论认为,家庭内部系统经常发生冲突会导致儿童青少年在学校与他人发生冲突的概率增大[11]。积极的家庭互动对学生的欺凌受害具有保护作用,而消极的家庭互动则增加了学生卷入欺凌的风险[12]。例如,初中生在家庭环境中感知的亲子冲突水平越高,其受欺负程度也就越高[13]。学校环境中,校园氛围感知(Perceived School Climate)作为儿童青少年另一个重要的社会支持源和保护因素,是指学校里成员自身体验到的并会对其行为产生影响的,相对来说更为持久并且稳定的一种环境特征[14]。学生在校期间觉知到的校园氛围越消极,那么遭受欺负受害的风险越高[15]。对受害者助人意愿的降低与感知到的消极学校氛围有密切相关。例如,良好的师生关系与学生积极的旁观介入行为显著正相关,改善学生之间的同伴关系对于促进儿童青少年的亲社会行为发展产生良性助益[16]。

从个体层面看,人格对欺凌角色行为的影响与控制举足轻重。高责任感、高外向性的个体攻击性较低,情绪不稳定则可能导致个体攻击性更高[17]。受害者通常具有内向、自卑、敏感等特性,存在神经质倾向和情绪调节问题[18]。情绪表达外倾性越高的人越倾向于介入终止欺凌事件,宜人性能够显著预测个体的亲社会倾向与行为[19]。

家庭等外部因素会借助内部因素如人格来发挥一定作用[20]。人格类型在父母对孩子的教养方式,包括一些支持陪伴、了解程度以及规则引导等对青少年社会适应状况的预测中起调节作用[21];较高人格坚韧性的个体可以更好地利用社会支持以提升社会适应能力[22];针对留守初中生的调查发现,情绪性人格在学生对于教师支持的感知与其学业适应情况两者之间起调节作用[23]。

从小学升入初中阶段,学生的认知发展水平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提高,对欺凌行为的理解迅速加深,并于七年级趋向于稳定[24],六—八年级学生的欺凌受害发生频率高于九—十年级学生[6],且12-16岁是亲社会行为发展的重要时期。因此,本研究拟考察12-16岁少年不同校园欺凌角色行为的发展特点。此外,旁观者介入会影响欺凌行为的发展,助人行为可有效制止欺凌,而促欺凌行为和局外人行为会在无形中助长欺凌事件的发生[9],但有关欺凌旁观者行为的影响因素研究相对缺乏。因此,本研究试图探讨大五人格在亲子冲突、校园氛围感知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假设模型见图1。本研究不仅为揭示家庭、学校和个体因素对欺凌角色行为的影响机制提供实证研究依据,也为减少欺凌发生,制定干预措施,促进少年亲社会行为发展提供理论指导。

2 对象与方法

2.1 对象

方便选取杭州市某中小学六—八年级学生249人,平均年龄13.38±0.87岁,范围12-16岁,剔除漏填比例高和信息矛盾问卷47份,回收有效问卷202份,有效率81.12%。其中六年级60人(男36人),七年级75人(男44人),八年级67人(男34人)。所有被试均身体健康、智力正常。

2.2 方法

2.2.1 欺凌参与行为问卷[25]

Demaray,Summers,Jenkins,Becker(2016年)编制,邱小艳,杨偃成,刘小群,王小凤(2020)修订,用于测量一个月内儿童少年的不同欺凌角色行为发生频率。包含欺凌行为、促欺凌行为、受害行为、助人行为和局外人行为五个子量表,共50题,采用0-4五点计分,从“从来没有”、“1-2次”、“3-4次”、“5-6次”到“7次及以上”,得分越高表明该分量表的行为出现越多。Cronbach’s α系数在0.80~0.87之间。本研究中各分量表Cronbach’s α系数在0.83~0.91之间。

2.2.2 亲子冲突问卷[26]

方晓义和董奇(1998年)编制,用于测量少年六个月内分别与父母在家务、学业、交友、花销、日常、外表、成员关系和隐私8个方面冲突发生的频率。采用1-5五点计分,从“从未发生过”、“总共一两次”、“每月几次”、“每周几次”到“每天几次”,得分越高表明少年的亲子冲突频率越高。父亲和母亲分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75和0.73。本研究中父亲和母亲分问卷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3和0.82。

2.2.3 校园氛围感知问卷[14]

Jia等人(2009年)编制,用于测量学生感受到的校园氛围状况。共25题,由教师支持、同学支持和自主机会三个维度组成。采用1-4四点计分,从“从不”到“总是”,得分越高表示学生感知的校园氛围越积极,各维度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80、0.84和0.66。本研究中Cronbach’s α系数分别为0.79、0.84和0.78。该问卷在中美青少年跨文化研究中表现出跨文化一致(Jia et al,2009年)。

2.2.4 中学生人格五因素问卷[27]

周晖,钮丽丽,邹泓(2000年)编制,共50题,由外向性、宜人性、情绪性、谨慎性、开放性五个维度组成。采用1-5五点计分,从“一点也不像你”到“非常像你”。该问卷的Cronbach’s α系数在0.70~0.86之间。本研究中Cronbach’s α系数在0.82~0.90之间。

3 结果

本研究的调查方式为匿名问卷调查,采用Harman单因素方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将亲子冲突、校园氛围感知和大五人格各个维度得分一起放到探索性因素分析里,检验未旋转的结果。结果发现,特征根>1的因子4个,第一个公因子的方差解释率33.82%,<临界标准40%,表明共同方法偏差不严重[28]。

3.1 欺凌角色行为人口学变量的差异比较

使用K-S进行正态性检验后发现,欺凌角色行为得分的分布都不属于正态分布(P<0.05),故采用非参数检验进行差异检验。研究对象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人口学变量的差异检验结果见表1。

结果发现,研究对象欺凌行为的年级差异显著(Kruskal-Wallisχ2=7.367,P<0.05),八年级学生的欺凌行为显著高于六年级学生(P=0.022);助人行为的年级差异显著(Kruskal-Wallisχ2=8.594,P<0.05),六、八年级学生的助人行为显著高于七年级学生(P=0.046/0.030)。受害行为的性别差异显著(Mann-Whitney U=4121.000,P<0.05),男生的受害行为显著高于女生。其他欺凌角色行为得分的年级和性别差异均不显著(P>0.05)。

3.2 偏相关分析

控制了年级和性别后,各变量不同维度得分的偏相关分析结果见表2。

表2 研究对象各变量得分偏相关分析结果(n=202)

结果发现,研究对象的助人行为与欺凌行为、促欺凌行为、局外人行为、亲子冲突和情绪性得分相关均不显著(P>0.05);亲子冲突与外向性、谨慎性和开放性得分相关均不显著(P>0.05);情绪性与外向性、宜人性和开放性得分相关均不显著(P>0.05);其他各变量不同维度得分两两间相关均显著(P<0.05)。

3.3 大五人格在亲子冲突、校园氛围感知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分析

使用Mplus8.3进行路径分析。将性别和年龄作为控制变量,研究对象的亲子冲突和校园氛围感知作为预测变量,大五人格中的单个维度作为调节变量,不同欺凌角色行为作为结果变量;接着对预测变量和调节变量进行中心化,并生成交互项,分别建立调节模型。采用最大似然法,Bootstrap次数10 000次,对调节效应进行检验。结果表明,控制了性别和年龄后,研究对象的校园氛围感知能够直接预测五种欺凌角色行为;除助人行为以外,亲子冲突能够显著预测其他欺凌角色行为,具体回归系数见表3。

表3 研究对象的校园氛围感知、亲子冲突对欺凌角色行为的预测作用(β)

研究对象的亲子冲突与情绪性的交互项对受害行为的回归系数显著(β=0.136,SE=0.060,t=2.266,P=0.023),亲子冲突与谨慎性的交互项对局外人行为的回归系数显著(β=-0.190,SE=0.076,t=-2.514,P=0.012),这说明研究对象的大五人格情绪性在亲子冲突与受害行为之间,以及谨慎性在亲子冲突与局外人行为之间均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进一步简单斜率分析,以平均数±1标准差的方式分别将情绪性和谨慎性划分为高分组和低分组,分别考察两组研究对象的亲子冲突对受害行为和局外人行为的影响(如图2)。对于高情绪性组,亲子冲突对受害行为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317,P=0.002),低情绪性组则不显著(β=0.059,P=0.415)。对于低谨慎性组,亲子冲突对局外人行为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382,P=0.011),高谨慎性组则不显著(β=-0.005,P=0.933)。

图2 大五人格在亲子冲突与受害和局外人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简单斜率分析

研究对象的校园氛围感知与外向性(β=0.228,SE=0.092,t=2.471,P=0.013)、宜人性(β=0.205,SE=0.077,t=2.666,P=0.008)、谨慎性(β=0.249,SE=0.084,t=2.978,P=0.003)、开放性(β=0.161,SE=0.080,t=2.004,P=0.045)的交互项对受害行为的回归系数显著,这说明研究对象大五人格中的上述维度在校园氛围感知与受害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使用相同的方式进行简单斜率分析发现(如图3),对于外向性、宜人性和谨慎性四个维度的低分组,校园氛围感知对受害行为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分别β=-0.507,P<0.001;β=-0.475,P<0.001;β=-0.508,P<0.001),高分组预测作用则不显著(分别β=-0.092,P=0.389;β=-0.095,P=0.336;β=-0.022,P=0.827)。对于开放性高、低分组,校园氛围感知对受害行为的负向预测作用均显著(分别β=-0.199,P=0.042;β=-0.502,P<0.001),进一步对两组进行斜率检验发现,两组的斜率差异边缘显著(t=1.903,P=0.057)。

图3 大五人格在校园氛围感知与助人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简单斜率分析

校园氛围感知与外向性(β=0.1655,SE=0.076,t=2.184,P=0.029)、宜人性(β=0.185,SE=0.070,t=2.629,P=0.009)的交互项对助人行为的回归系数显著,说明外向性、宜人性在校园氛围感知与助人行为之间存在显著的调节作用。进一步简单斜率分析发现(如图4),对于外向性和宜人性高分组,校园氛围感知对助人行为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β=0.344,P=0.004;β=0.256,P=0.031),低分组预测作用不显著(β=0.044,P0.596;β=-0.087,P=0.286)。

图4 大五人格在校园氛围感知与受害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简单斜率分析

4 讨论

4.1 12-16岁少年欺凌角色行为的发展特点

本研究发现,随着年龄增长,12-16岁少年的欺凌行为有逐渐增长的趋势,这与前人研究结果一致[6]。学生的助人行为呈现出先下降后上升的趋势,七年级助人行为最少,这与以往研究中发现年龄较小的学生更愿意保护他人的结果并不一致[9]。相互依存理论认为,个体作为群体成员而存在,旁观者是否采取助人措施与他们和欺凌者、受害者的关系有关联[29],七年级学生进入重新组建的班级后还未建立起稳定的人际关系,导致助人行为较少。经过一年交往后师生和同伴关系有所发展,八年级学生的助人行为又呈现上升趋势。因此,七年级学生的老师可以通过各类活动加强同学友谊关系,激发助人行为,为欺凌受害者树起同辈保护伞。

12-16岁少年不同欺凌角色行为的性别差异比较发现,男生的受害频率显著高于女生,这与以往调查结果一致[7-8]。对于男生而言,直接欺凌(例如,肢体攻击)更易发生,而女生之间产生诸如关系欺凌的间接欺凌频率更高,间接欺凌发生的手段更精致、隐蔽,不易被感知觉察到[7],本研究中采用的欺凌参与行为问卷中较少涉及间接欺凌行为的描述,因此女生报告的受害频率可能会略低于男生。

4.2 大五人格在亲子冲突、校园氛围感知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调节作用

路径分析结果表明,大五人格情绪性是学生的亲子冲突与受害行为的调节变量,即高情绪性少年在经历频繁的亲子冲突后更可能遭受校园欺凌。由于亲子冲突越频繁,学生与父母谈论自身校园生活的机会越少,导致父母无法获得他们所处的环境信息,不能及时提供帮助和保护[30],增加了学生受害的可能性。此外,情绪不稳定的学生冲动易怒,对负面情绪更敏感,不能很好地应对冲突压力[31],会将亲子冲突的负面影响带到校园中,与同学更易发生冲突、不合群等,进而增加了被欺凌的可能性。因此,父母需要与青春期少年积极地沟通交流,在合适的时机提供必要的指导和帮助,从而建立温暖正向的互动式家庭环境,以此降低少年受害风险[12],尤其对于情绪调节、自我管控能力差和易冲动的少年来说尤为重要。

研究还发现,大五人格谨慎性是学生的亲子冲突与局外人行为的调节变量,即低谨慎性的少年在经历频繁的亲子冲突后越有可能出现局外人行为。亲子冲突较频繁的学生难以融入集体,对班级中的欺凌现象视而不见,成为班级中的局外人。低谨慎性的少年责任心较低,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32],经历越多的亲子冲突会使得他们面对欺凌时更倾向于袖手旁观,而高谨慎性学生的责任心会使他们介入欺凌。

路径分析结果发现,大五人格的外向性、宜人性、谨慎性和开放性能调节学生校园氛围感知与受害行为的关系。由于上述维度高分组学生对群体更具包容性,学习适应能力强,被欺凌的可能性随之降低,而低分组的学生常表现出安静、与众不同、不受欢迎等特点,对于校园氛围的感知更差,更可能成为受害者[33]。这一结果也符合自我系统信念模型,诸如学生感知的消极校园氛围这些生态学风险因素常常会对个体内部因素中的自我系统信念产生一定影响,后进一步对个体的适应结果产生影响[34]。消极的校园氛围感知与自身的人格特征同样会相互影响,使个体更可能成为欺凌受害者。因此,对于本身内向、拘谨而导致群体适应不良的少年,可以考虑增加促进他们良好人际关系的辅导以及团体合作等活动,从而增加其同伴支持,达到预防欺凌发生的作用。

此外,大五人格外向性、宜人性对学生的校园氛围感知与助人行为的调节效应显著。目标框架理论认为,个体为达目标在特定情境下会采取行动改善自己的状况,校园欺凌情境下外向性和宜人性较高的学生能更好地领悟教师和同学的支持,更可能为达到交往的目的而采取助人行为[29],且高外向性和宜人性等积极开放的人格能促进个体道德勇敢行为的意愿,增加其亲社会行为[19]。因此,学校层面可通过建立良好的校园氛围从而培养学生的亲社会意识和行为,当欺凌发生时他们勇于帮助受害者,而非加入欺凌或成为局外人。

综上,12-16岁少年欺凌行为随年龄增长而增加,助人行为呈先下降后上升趋势;男生的受害行为要高于女生;其次,亲子冲突和校园氛围感知是校园欺凌角色行为的重要预测因素,且大五人格特质在其中起调节作用。

猜你喜欢
助人行为情绪性局外人
儿童保护没有局外人
中国慈善家(2022年2期)2022-04-13 21:03:15
善调情绪,缓解情绪性失眠
琴(外一首)
诗选刊(2019年8期)2019-08-12 02:29:36
酒店情绪性工作探讨
石头记(外一首)
诗歌月刊(2019年3期)2019-04-28 02:31:00
组织中的助人行为: 前因、后果及作用机制
压力大的孩子容易产生情绪性饮食
局外人
中国诗歌(2015年3期)2015-11-15 00:33:15
3~6岁幼儿助人行为观察研究
幼儿教育(2015年15期)2015-11-09 10:06:02
3~6岁幼儿助人行为观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