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能力、社区认同与乡村旅游包容性发展
——制度嵌入的调节作用

2021-09-13 09:11张洪昌张再杰
关键词:包容性效应社区

张洪昌 张再杰

党的十九大以来,乡村振兴战略成为新时代我国“三农”工作的总抓手,而旅游业已成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先锋。旅游业作为无烟产业和幸福产业,在包容性发展理念下,追求发展过程的公平正义和发展成果的共享共赢,正好与乡村振兴战略“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相契合。在我国的制度环境中,乡村社区旅游发展的相关利益主体众多,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关键行动者是社区居民,根本落脚点在于社区能力。因此,剖析社区能力、社区认同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作用机制,以及制度嵌入在其中发挥的关键作用,成为当前乡村社区旅游研究的重要议题。

社区能力理论主张通过增权,降低社会排斥,强调社区成员的重要性和社区参与的积极性,发挥和调动社区主体的主观能动性,善于挖掘内部资源和利用外部机遇,提升社区整体素质,积极为社区发展创造条件。乡村社区旅游发展涉及的利益相关者众多,当地居民应该是乡村社区旅游发展的根本利益主体。但是由于社区内生增长动力不足,居民往往成为弱势的一方。如何合理运用政策红利,进一步撬动社会资本,是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构建旅游包容性发展模式,应该从多元主体出发,发挥政府主导作用,提升居民话语权,增强公民组织力量,倡导游客参与建设,重视社会环境保护。(1)王超、王志章:《我国少数民族地区旅游包容性发展模式研究》,《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3期。还需要加强邻里之间的互动水平,进而维系和重塑社区认同感,并通过行为规范和社会资本等作用机制,解决社区认同存在的问题。(2)袁磊、孙其昂:《社区认同的群体路径研究》,《社会科学研究》2016年第2期。

无论将制度作为内生因素还是外生因素,都无法否定其在宏观经济发展和微观市场行为中的作用。社区旅游发展不可避免地面临复杂的制度环境,各个制度主体所起到的作用也有所差异。引入制度嵌入这一概念,可以更好地为社区旅游发展的制度逻辑提供理论框架和解释依据。在社区参与制度建构中,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都具有重要影响,而行动主体具有较强的能动性。因此,一方面,要通过制度嵌入提升乡村治理能力,制度约束既可以降低交易成本,又可以促进群体的行为规范;另一方面,也要发挥内生秩序的社会规范作用。(3)许源源、左代华:《乡村治理中的内生秩序:演进逻辑、运行机制与制度嵌入》,《农业经济问题》2019年第8期。

旅游包容性发展在新时期作为一种新兴的发展理念,抓准影响其发展的要素,剖析这些要素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作用机制,亟待进行深入的研究。尽管当前对社区能力、制度嵌入、社区认同以及旅游包容性发展的研究成果颇丰,但鲜有文献对这几个概念之间的关系开展系统研究。学界用社区能力和制度嵌入论证了宏观层面的区域经济发展以及微观层面的企业绩效,但在旅游场域下,其作用机制有待进一步验证。同时,社区认同作为一种心理感知,在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机制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也需要进一步考究。

一、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一)社区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

旅游社区能力建设影响着旅游目的地的可持续性发展。学术界通常认为,社区能力的构建是实现社区可持续发展的前提,是促进社区可持续发展的一种方法和过程。(4)朱冬亮、朱婷婷:《乡村社区公共文化建设路径探析——以社区能力建设为视角》,《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3期。无论是内生式发展还是外嵌式发展,根本上还是要依赖于社区自身的能力。广大农村社区受限于先天的知识技能劣势和一定的制度安排,使得社区的权利和能力受到极大限制。通过一定的赋权,强化社区能力建设,可使旅游参与的受众面更广,参与过程更加平等。赋权或增能实质上都是加强社区能力建设,社区赋权可以有效促进其内部的资源整合,调动社区成员的主观能动性,提升其应对和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通常来说,社区能力越强,社区的经济社会发展越好。提升社区能力有助于积极地改善整个社会的发展质量,促进社会参与,增进权利平等。(5)徐延辉、罗艳萍:《社区能力视域下城市外来人口的社会融入研究》,《社会科学辑刊》2015年第1期。

从社区能力的资源视角和过程视角来看,社区能力主要关系社区本身具有的资源禀赋,以及社区组织或个体在整合资源和组织服务乃至社会资本等方面的能力,因此,本文将社区能力划分为社区自治能力和社会资本能力两个方面。研究表明,社区自组织能力对乡村旅游目的地发展具有显著的影响。(6)屈小爽:《旅游合作社对乡村旅游的影响研究——基于社区自组织能力建设的视角》,《世界农业》2017年第9期。自发式的增长模式通过个人能力提升、产业发展以及社会发展等层面,有利于群体自身的价值创造能力增长,较好地促进公平与效率结合,进而实现包容性增长目标。(7)刘亚军:《互联网条件下的自发式包容性增长——基于一个“淘宝村”的纵向案例研究》,《社会科学》2017年第10期。积极创造条件促进社区组织发展,充分发挥其资源分配和协调发展的作用,可促进经济社会的包容性增长。(8)施雪华、刘耀东:《包容性增长和中国非政府组织的发展与管理》,《社会科学》2012年第1期。社会资本对包容性发展创新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9)刘芳、朱桦、汪国银:《企业社会资本、市场信息处理与企业包容性创新》,《重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同样,社会资本对旅游社区居民参与具有正向影响。(10)时少华:《社会资本、旅游参与意识对居民参与旅游的影响效应分析——以北京什刹海社区为例》,《地域研究与开发》2015年第3期。对于企业而言,社会资本可以显著促进商业模式创新,对新创企业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11)曾萍、陈书伟、孙奎立:《企业社会资本与商业模式创新:机制与路径研究》,《财经论丛》2017年第2期。在旅游场域的乡村旅游目的地,社会资本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因此,可以提出以下假设。

H1:社区能力正向影响旅游包容性发展。

H1a:社区自治能力正向影响旅游包容性发展。

H1b:社会资本能力正向影响旅游包容性发展。

(二)社区认同的中介作用

社区认同构建了社区能力与社区旅游发展之间的情感和价值纽带。现有文献对社区认同的前因变量和结果变量的研究比较丰富,在学者们的研究中,已经发现社区能力与社区认同之间存在关系。通常而言,当社区能力较强的时候,居民往往会有一种强烈的主人翁责任感,将旅游景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情。同样地,社区能力越强,外来人口的地域认同和社区认同感会越强。(12)徐延辉、罗艳萍:《社区能力视域下城市外来人口的社会融入研究》,《社会科学辑刊》2015年第1期。社区认同对成员的社区参与、知识共享和口碑推荐等行为都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也就是说,顾客感知通过社区认同,来对行为决策进行影响。(13)韩小芸、田甜、孙本纶:《旅游虚拟社区成员“感知—认同—契合行为”模式的实证研究》,《旅游学刊》2016年第8期。因此,社区认同在顾客感知和行为决策的过程中发挥着中介作用。在虚拟社区,社区认同在社区成员感知对参与行为的影响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14)马向阳、王宇龙、汪波,等:《虚拟品牌社区成员的感知、态度和参与行为研究》,《管理评论》2017年第7期。地方依恋包括了地方依赖和地方认同两方面,地方依赖属于一种功能性依恋,而地方认同则更多的是一种情感性依恋。(15)D. R.Williams and J.J.Vaske, “The Measurement of Place Attachment: Validity and Generalizability of a Psychometric Approach,” Forest Science,vol.49,no.6,2003,pp.830-840.因此,本研究将社区认同分为功能认同和情感认同两方面。旅游开发一方面从物理层面影响居民的功能认同,另一方面从社会环境层面影响居民的情感认同。(16)辛自强、凌喜欢:《城市居民的社区认同:概念、测量及相关因素》,《心理研究》2015年第5期。

社区能力会促进居民的社区认同感,进而影响居民的行为决策。社区认同是驱动旅游地居民相关行为的重要因素。(17)Su.L.,Wang.L. & Law.R., “Influences of Destination Social Responsibility on the Relationship Quality with Residents and Destination Economic Performance,”Journal of Travel & Tourism Marketing, vol.34,no.4,2017,pp.488-502.社区认同可以增进社区成员的归属感和自豪感,进而可以改善旅游目的地经济发展。综上,社区能力对社区认同产生重要影响,而社区认同又能够促进旅游包容性发展。由此推断,社区认同在社区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之间发挥中介作用。因此,可以提出以下假设。

H2:社区认同在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中介作用。

H2a:功能认同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中介作用。

H2b:情感认同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中介作用。

H2c:功能认同在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中介作用。

H2d:情感认同在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中介作用。

(三)制度嵌入的调节作用

旅游目的地的发展是经济行为和社会环境综合作用的结果。将主流经济学里的理性行为假设和社会学里的规制约束思想结合起来,嵌入理论可以更好地分析我国现行体制下的旅游改革发展创新实践。制度嵌入作为社会嵌入的重要成分,已成为解释旅游发展现象的一个重要理论。(18)王宁:《嵌入性视野下的旅游经济》,《旅游学刊》2012年第11期。

包容性发展强调经济增长与民生发展的有机协同,特别是在消除贫困和促进社会包容的实践中,除了社区内部需要做出努力,制度依赖以及制度嵌入带来的惠利也至关重要。社区内部的利益分配和归属安排依赖于一定的政策环境,为了实现利益一致的目标,制度通过强制或诱导的方式来约束市场主体行为。(19)R.Grewal and R.Dharwadkar, “The Role of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in Marketing Channels,” Journal of Marketing, vol.66,no.3,2002,pp.82-97.无论是社会治理,抑或是企业运营,都需要制度作支撑。只有建立健全的制度体系,才能推动包容性发展目标的实现。正式和非正式的制度嵌入显著地影响了企业的社会责任感,其中,非正式制度嵌入的影响作用更大。(20)包英群、张慧玉、眭文娟:《新创企业的制度嵌入与企业社会责任前移》,《科研管理》2017年第6期。由于不同的类型特征,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在具体的作用机制中存在异质性。制度嵌入并不是越大越好,关于制度的非线性调节作用,在企业绩效、产业发展等多个研究领域中已得到广泛验证。制度在调节自然灾害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时,存在倒U型非线性关系。(21)郭静、张连增:《自然灾害对经济增长影响研究——基于制度、政府救灾支出的调节视角》,《财经理论与实践》2021年第1期。类似地,地方政府干预对研发投资与企业绩效关系的调节作用呈倒U型关系。(22)林木西、张紫薇、和军:《研发支持政策、制度环境与企业研发投入》,《上海经济研究》2018年第9期。非正式制度和正式制度相互联系和制约,既有互补作用又有替代作用,非正式制度主要通过制度赋权的方式,为社区参与提供了合法性环境,最大限度地发挥其正向效应,引导更多当地居民参与旅游发展。(23)张洪昌、舒伯阳:《社区能力、制度嵌入与乡村旅游发展模式》,《甘肃社会科学》2019年第1期。相较于正式制度,在乡村旅游社区发展的制度环境下,随着景区生命周期的演化,以文化惯习和社区自治为核心的非制度环境更可能发挥着先抑后扬的U型非线性调节作用。因此,可以提出以下假设。

H3:制度嵌入在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非线性调节作用。

H3a:正式制度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倒U型调节作用。

H3b:正式制度在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倒U型调节作用。

H3c:非正式制度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U型调节作用。

H3d:非正式制度在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U型调节作用。

二、研究设计

(一)变量测量

本研究的问卷内容由受访者基本信息及研究所需的 9 个潜变量(见表1)构成。其中,自变量社区能力包括社区自治能力和社会资本能力2个潜变量,主要参考Labonte等、Glickman等、Chaskin、徐延辉等的研究量表; 因变量旅游包容性发展包括程序公平、成果共享和可持续发展3个潜变量,主要参考Leventhal等、Folge等、Colquitt等、周小亮等、徐虹等的研究量表; 中介变量社区认同包括功能认同和情感认同2个潜变量,主要参考Bagozzi 等、辛自强等、王孟永的研究量表;调节变量制度嵌入包括正式制度嵌入和非正式制度嵌入2个潜变量,主要参考Kostova、Busenitz等、杜传文、姚云浩的研究量表。以上量表均采有Likert7级量表。

表1 研究量表

(二)样本选取和数据搜集

本研究以贵州省的特色村寨为主要调研地点。近年来,贵州省以山地旅游和文化旅游为主导,旅游业井喷式发展,旅游综合收入增速多年保持全国第一,“十二五”期间平均年增长率超过30%(2020年受疫情影响除外),迈入我国旅游发展的第一阵营。全省累计有724个村寨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数量位居全国第一。其中,黔东南州有409个,在全国市级排行中数量最多、密度最大。这些村落以少数民族村寨为主,均为丰富的原生态文化旅游资源的载体,保留着明显的社区自治,旅游活动参与主体比较多元化。因此,选择贵州省黔东南州的民族村寨为调研地,文化样态更为丰富,利益群体关系更加复杂,既符合本研究选题的需要,也为其他乡村社区旅游包容性发展实践提供借鉴。

本研究选择了贵州省黔东南州的5个少数民族旅游村寨,包括雷山县的西江苗寨和郎德苗寨、黎平县的肇兴侗寨和堂安侗寨以及从江县的岜沙苗寨。这些村寨的旅游发展水平不同,社区参与程度各异,具有不同的地域特征和民族特色、不同的旅游开发管理模式,在社区旅游发展的社区能力和制度嵌入等因素方面具有极强的代表性。西江苗寨为4A级景区,由政府主导的国有旅游公司开发运营;郎德苗寨为4A级景区,运营模式从社区主导转为国有旅游公司主导和社区共同管理;肇兴侗寨为4A级景区,由政府主导的国有旅游公司开发运营;堂安侗寨为中国和挪威合作建设与保护的生态博物馆,运营模式以非营利组织和社区自治相结合;岜沙苗寨为4A级景区,运营模式以政府主导和社区自治相结合。调研对象以乡村旅游社区居民为主,不仅包含当地村民,还包括长期在该地工作和生活的群体,但不含临时居住的外地游客。因为在乡村旅游景区内,长期居住的居民总会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旅游发展,一定程度上了解和熟悉当地社区文化,形成了一定的社区感或社区认同,对旅游开发和运营状况具有一定的认知。问卷调研共开展2次,分别在2020年9月份中旬和10月下旬。纸质问卷共发放 112 份,回收 94 份,通过扫描填写的电子问卷共回收了 312 份。经过检查和比对,剔除部分有明显矛盾的问卷,得到有效问卷376份。

三、实证分析

本文均采用国内外研究的成熟量表,各变量的Cronbach’s α 系数最小为 0.836,组合信度最小为 0.842,均大于 0.7,量表信度良好。因子载荷均大于0.6,AVE 均大于 0.5,量表具有良好的收敛效度。相关系数均大于0.4和小于0.8,中度相关且无明显的多重共线。AVE平方根均大于变量间的相关系数,量表具有良好的区分效度。对所有的题项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提取特征根大于1的5个公因子,累计解释总方差的64.64%。其中第一个公因子的方差解释率为41.13%,小于50%,符合Podsakoff等(24)P. M.Podsakoff and D. W.Organ, “Self-reports in Organizational Research: Problems and Prospects,”Journal of Management, vol.12,no.4,1986,pp.531-544.给出的检验标准。再利用验证性因子分析,构建一个单因子模型,对所有的测量题项进行单因子分析。模型的卡方自由度比为5.758,大于5的临界值,CFI和GFI等指标均低于0.8,说明本研究数据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

(一)直接效应检验

以社区能力的二维变量社区自治能力和社会资本能力作为自变量,旅游包容性发展作为因变量,运用AMOS21.0对调研数据进行路径分析,以验证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直接影响。结果表明,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标准化系数为0.632(p<0.001),H1a得到支持;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也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标准化系数为0.313(p<0.001),H1b得到支持。因此,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H1得到支持。

表2 Bootstrap检验结果

表3 中介效应分解表

(二)中介效应检验

运行Bootstrap,选择重复2000次,置信区间标准为90%,分别选择偏差校正法和百分位数法。Bootstrap结果显示(如表2),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表明模型中存在中介效应和直接效应,即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平行中介需要使用PRODCLIN2程序来计算特定中介效应的显著性,结果表明(如表3),功能认同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影响中的中介效应为0.169,而且MacKinnon PRODCLIN2置信区间不包含0,说明功能认同在社区自治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假设H2a得到支持。情感认同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影响中的中介效应为0.058,而且置信区间不包含0,说明情感认同在社区自治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假设H2b得到支持。从中介效应分解情况看,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作用过程中,总效应达到0.676,其中总中介效应为0.227,占到33.58%。第一个特定中介效应(即功能认同的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25%,第二个特定中介效应(即情感认同的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8.58%。两个特定中介效应的差值为0.111,表明在社区自治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之间,功能认同的中介效应要明显大于情感认同的中介效应。

按照上述的检验程序,验证社会资本能力与包容性发展关系中的中介效应。Bootstrap结果显示,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表明模型中存在部分中介作用。功能认同的中介效应为0.035,置信区间不包含0,验证了功能认同具有显著的中介效应,假设H2c得到支持;情感认同的中介效应为0.136,置信区间不包含0,说明情感认同的中介效应显著,假设H2d得到支持。进一步分解发现,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总效应为0.279,其中总中介效应为0.136,占48.72%。情感认同的中介效应要稍微大于功能认同的中介效应。综上,社区认同在社区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关系中具有显著的部分中介作用,H2得到支持。

(三)调节效应检验

运用Hayes开发的PROCESS插件,选定预设模型,依次输入相关的变量,即可一次性输出回归结果。若二次调节的交互项系数显著,说明存在非线性调节效应。(25)A. F. Hayes,“Hacking PROCESS for Estimation and Probing of Linear Moderation of Quadratic Effects and Quadratic Moderation of Linear Effects. Available at: hhttp://www.afhayes.com/public/quadratichack.pdfi,”Unpublished White Paper,2015.当系数大于0,说明是U型调节,系数小于0,则是倒U型调节。另外,可以进一步运用简单斜率加以检验,借助SPSS的PROCESS语法功能来计算出均值及其上下一个标准差范围,以及其他特定值水平下真实的二次调节效应值,通过这种选点法可以更为直观地显示调节效应值变化趋势及其显著性。

表4 正式制度嵌入调节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回归结果

表5 正式制度嵌入的调节效应变化

如表4所示,模型3引入了调节变量二次项及其交互项,F值显著,说明模型拟合效果较好。二次交互项系数为-0.058(P<0.01),达到显著性水平,这说明正式制度嵌入对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正向影响关系具有显著的倒 U 型调节作用,假设H3a得到支持。

由于二次调节无法运用Johnson-Neyman法,我们通过选点法进行简单斜率分析,以判断在特定值上的调节效应显著性。从表5发现,在5个特定值水平上,都具有显著的调节效应。当调节变量处在5.313的均值水平时,调节效应值最大,达到0.662。在低水平范围,调节效应值从小到大,在高水平范围,调节效应值由大变小,即呈倒U型效应。

采用同样的检验程序,检验正式制度嵌入在社会资本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关系中的调节作用(β=-0.033,t=-1.599,p>0.05),发现二次项系数不显著,说明不存在显著的倒U型调节作用,假设H3b未成立。同理,非正式制度嵌入调节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逐步回归结果显示,β=0.098,t=4.051,p<0.01,R2增加了0.052,说明非正式制度嵌入在该路径中具有显著的U 型调节作用,假设H3c得到支持。非正式制度嵌入调节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逐步回归结果显示,β=0.060,t=2.574,p<0.01,R2增加了0.089,表明非正式制度嵌入在该路径中具有显著的U 型调节作用,假设H3d得到支持。综上,制度嵌入在社区能力与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关系中具有部分显著的非线性调节作用,H3得到部分支持。

四、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

第一,社区能力的两个维度,即社区自治能力和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都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反映了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实现要素的良好解释力。社区自治能力显著地正向影响旅游包容性发展,表明乡村旅游地的自治和治理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具有促进作用。社会资本能力显著地正向影响旅游包容性发展,表明乡村旅游地特有的社会资源及其社会网络建构,在社区社会结构中有利于提升社区服务能力,能更好地服务外地游客和吸收外部资源,推进旅游包容性发展。

第二,在社区自治能力和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社区认同的两个维度——功能认同和情感认同都具有显著的中介作用。因此,除了直接提升社区能力来促进包容性发展以外,还应当把注意力集中在社区认同当中,通过社区能力来促进社区认同,进而推进旅游包容性发展。

第三,非正式制度在社区自治能力和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均具有显著的U型调节作用。正式制度在社区自治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具有显著的倒U型调节作用。值得一提的是,正式制度在社会资本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中不存在显著的倒U型调节作用。

(二)理论贡献

首先,社区能力积极促进旅游包容性发展的结论,为乡村社区能力建设与产业发展之间关系验证提供了新的证据。其次,将社区认同作为中介变量引入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影响机制中,解释了社区能力影响旅游包容性发展的“黑箱”问题,为提升社区能力和推进旅游包容性发展提供了一个有效的解决路径。另外,长期以来,学术界围绕着“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应该要内生式发展还是嵌入式发展”,以及“制度是内生还是外生”等议题进行争论。近些年来,随着新制度经济学的崛起,对于制度成为推进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达成了共识。制度要素对经济发展的有效性影响存在一定的阈值问题(26)黄少安:《关于制度变迁的三个假说及其验证》,《中国社会科学》2000年第4期。,本文实证得出制度嵌入U型或倒U型的非线性调节作用的研究结论,进一步拓展了制度嵌入理论的解释范围。

(三)研究启示

第一,社区能力的提升既需要挖掘社区资源,又要发挥社区精英的带动作用。社区的领导团队凭借上级赋予的行政权力和地方群众的威望,调动社区居民的凝聚力,积极传达和执行相关政策,化解社区内部矛盾,提升基层工作效率,有利于上传下达和上行下效,从而在当地的社区治理和产业发展中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同时,社区通过制定一定的目标蓝图,利用各种手段方法,充分挖掘和利用当地的旅游资源禀赋,通过增强社区组织能力和整合资源能力,助推旅游产业发展。

第二,社区能力、社区认同与旅游包容性发展的内在逻辑关系给乡村旅游发展提供了一定的启示。也就是说,在社区旅游发展中,即使社区能力较强,但如果社区认同较低,那也只是某一部分社区精英较为强势,容易造成“精英俘获”,从而得不到社区居民的支持,无论在开发过程还是结果分配上都难以实现公平正义,也难以促进包容性发展。

第三,制度嵌入程度并不是越大越好,适当的正式制度可能会提升完善社区自治能力,特别是当社区自治能力较弱时,需要必要的正式制度进行引导和激励。来自行政和外部规则的过度干涉,反而会降低包容性发展的效果。因此,在自治能力较强的社区旅游管理中,制度嵌入需要把握好一个度,可以使其调节效应最大化,合理的正式制度嵌入程度对包容性发展至关重要。

(四)局限与展望

第一,本文对社区能力、社区认同、制度嵌入与旅游包容性发展之间的内在关系进行了研究,但并没有把地域差异、旅游发展类型、旅游生命周期等因素作为控制变量,无法体现出这些因素对旅游包容性发展在内在机制的具体影响。在不同的文化特征、经济实力、发展模式等旅游场域和社会环境下,乡村社区旅游包容性发展应对社区能力与制度嵌入变化的反应也不尽相同,因此对不同的背景环境进行研究是十分必要的。

第二,本文采用问卷调查法收集资料,是基于某个时间点进行的假设检验。因此,本研究并不能完全判定在不同的景区生命周期和旅游发展环境下,社区能力对旅游包容性发展的长效作用机制。未来研究可以选择对特定的案例地进行长期跟踪,运用数年乃至数十年来观察社区能力对包容性发展的变化趋势,以及制度嵌入与社区能力的动态演化过程。

第三,本研究结论是基于农村社区的样本,事实上,社区包容性问题存在于多种社区类型,尤其是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出现的新型社区。这些新型社区在社区治理和产业发展中容易体现出各种不同的特征,因此,将来应该扩大研究范围,使研究结论更加具有普适性,并推广和应用研究结论来破解社区旅游发展中存在的各种实践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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