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21克
相当于一颗鹌鹑蛋
不轻于鸿毛,也不重于泰山
被劫持的灵魂,关在肉体的贝壳里
在一个叫人间的他乡,用烟火修炼蚌珠
从烟囱口,探尋通往异次元的道路
起初,修道之人看到麋鹿叼着月光
在时间轨道上慢行,不时回头望
后来,一群白色的鸟,在云彩之后
蓝色天幕上,建发光的巢
鸣叫的和声被凡人称作天籁
比梵音更透明,不藏俗世的心机
他们紧挨在一起,不分黑白黄棕
无论疆域,也远离口水,股市,弹头
那么安静,如星子布满夜空
一株白莲摇动池塘的梦境
淤泥里藕根初现人形
菜市场手记
灯如昼。晃动着你我他,和他们
还有什么比面包、锅碗更靠近生活
进入这扇门,莲还原成藕
马铃薯还原成土豆
从空中回到地面,无需拐弯
卸下面具,收起镜子,走出剧情
不用拿针尖对着麦芒
偶尔过问下转基因还是绿色天然
在这里,你不关心辽阔,只关心牙齿
剩下直白,一切删繁就简
拒绝形而上的虚空、高冷
一辆手推车,就可给你一段饱满的前程
也不用去探求一颗鹌鹑蛋的前世和今生
给那些虾米般细碎的杂念,添点佐料
是的,我爱上的这个人间
就在咫尺,不在天涯
灵魂,翱翔于广袤的宇宙,和蚕茧
缚住桑叶上春光,没有两样
稻草人
草质的肉身,顶着破草帽
旧蓑衣,及乜斜的目光
一只脚站立在庄稼地里,你不知道自己
死了,还是活着
千千万万稻草,做了柴禾,牛马的饲料
或被扔进圈内当了猪床
卑微的出身,从一粒种子开始
就种下了无法左右的命运
除了眼神不好的鸟雀,没谁把你当人
也许有人忘记,你曾绿过千里江南
曾喂饱过许多饥饿的胃
而你原谅了这一切,就像当初
轻易原谅镰刀,掳走你灵魂
夜深,空荡荡的四野八荒
你无心,却醒着,比有些人更像人
张开双臂站立,黑炭的眼睛直视前方
熄灭的陨石,无光的热度,却烙痛着我
从稻草到稻草人,无关背叛
无关涅槃。天空依旧遥远
你不是大卫,维纳斯,或思想者
你始终是雕塑之外的雕塑
由远处而来的风,摇摆着观念与现实
一时分不清,到底我是稻草人
抑或,稻草人是我
与跑马岭的陶罐对视
表情略带惊恐,打量着眼前的我
陶罐粗朴的弦纹,口沿的裂痕
多像祖先布满风霜的脸孔
群山圈起的蓝天下,五千年的阳光
并没有太大不同,水稻叶剑片片向上
用泥土制作出陶罐的主人
早已化作了脚下的泥土
灵魂,依旧以陶罐的方式存在
“昔者,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先民,种植、采集、渔猎
与猛兽对抗,捡拾路旁的石头磨成箭镞
种族繁衍的力量催生智慧,苦难的针眼里
寻找活门,山背文化刻进历史的年轮
他们的后代,研究着陶罐的语言
试着和一块陶片或石头对话
更多的村民,在泥土中播种明天
酿制米酒,收取星光和谷子
还不忘,修复山脚坍塌的神殿
与跑马岭的陶罐对视,人间
不过罐口那么辽阔
子轩,本名钱轩毅,上世纪80年代开始诗歌创作。江西省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潮》《诗林》《绿风》等,有作品入选年度诗歌选本,多次获得全国诗歌大赛奖项。出版诗集《水的雕塑》。现居江西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