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柴（小小说）

最近，即将退下来的老村主任柴世军的心绪有些乱，像是被鸡刨过的草窝。门槛也被皮鞋、布鞋给踩得锃亮了。老柴未出五服的二哥柴世亮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悄悄地找上了门，啰里啰嗦地絮叨了半天。

“行，行，这事我记住了，尽力而为吧！”老柴有些不耐烦，但是碍于面子只好应承下来。

“他四叔啊，恁侄子的事那就拜托了，凭您在村里的威望和影响力，大龙能不能当上主任关键就在您啦！”柴世亮擤了一把鼻涕朝鞋底上抹了抹。

“行，行，先回去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老柴把本家二哥送到大门口外，看着他肥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胡同尽头的夜色里时，他发呆的眼神才收回来，急忙转身回去把大门紧紧地关上，上了两道门栓。围着院子里的老槐树正着反着绕起了圈子，他心里念叨着几个人的名字：柴大龙、李玉智、林小火、曹光明，柴大龙和李玉智俩人是村主任的候选人，林小火和曹光明竞争副主任……

老柴背着手围着老槐树踱着步子，槐花被初夏的暖风一吹都簌簌掉落。老柴披了一身槐花，却未察觉，惹得媳妇桂枝哈哈大笑地戏谑道：“老柴，老柴，真是猪八戒带花——想不美都难哪！”

老柴一边泼拉（方言）掉身上的槐花一边骂道：“臭老婆头子净瞎掰！”

又瞪着桂枝嘱咐道：“在这关键时候，谁上咱家送礼都不能收，特别是柴大龙的，给我记住了！”

桂枝嘟哝了一声：“反正都要退下来了，让大龙选上多好呀，还磨叽个啥，脑袋让驴给踢了。”

老柴瞪了媳妇一眼：“这是村民自愿选举，我哪有指定谁的权利？！”说完只顾自个围着大槐树转圈，大脑里飞速地思忖着，想着镇里书记、镇长的话，又想着村里那几个年轻有实力能当选的后辈，思来想去觉得难办。想来想去想得头疼，按说柴大龙是他本家的侄子，两家关系又不错，柴大龙在村里率先办了企业，还为村里捐款修路修小学的房子……李玉智是返乡创业的大学生，回村后率先搞起了食用菌养殖，已经带动了几十户村民逐渐地致了富……林小火是他同村战友林大炮的儿子，当年他们俩一起当过兵，林大炮还曾经在训练场上救过他的命。眼看新一届“村委”大选的日子就要来临，除了柴大龙等人外，凡是有一定实力、够条件的年轻后生们也都到处活动，走街串巷进行“游说”，整个村里就像炸了锅一样。人们纷纷猜测着谁能当上新一任的村主任。

这一天，老柴从镇里开完会，骑着电动车刚走到村碑的时候，遇到了曹光明的母亲大妞，大妞把他叫到了一个草垛后面，窃窃私语地跟他说了半天，说完便背着一筐猪草走了。只见老柴呆呆地站在那里，额头上冒出了细汗，脸色有些煞白。因为年轻时，他和大妞曾是一对相爱的情侣，只可惜两家有世仇，被棒打鸳鸯，最终只得含恨分手……

这一天，选举在村委会的大院里正式开始，选举由村里成立的选举委员会主持。大院里挤满了全村里的一千多口人，他们填好了选票，排着队挨个走上主席台往投票箱里投下选票，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终于开始唱票了：

主任候选人——柴大龙55票，李玉智42票;

副主任候选人——林小火45票，曹光明48票……

台下的几个候选人都神情紧张地盯着主席台正中央黑板上“正字”笔画的增加和变化，老柴则表情有些僵硬地坐在台上，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坚毅和严肃。因为他在选举的前一天晚上几乎彻夜未眠，许多人在他脑海闪过，许多话在他耳边响起。他斟酌着、权衡着、思量着，他想：村子要赶快发展起来，要借着国家大力振兴乡村的东风让村民们赶快富起来，他们村要选一个没有私心、有能力的人去接着干，我要做大家伙的思想工作……

正當老柴有些走神的时候，最后的选举结果已经明朗，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也骤然凝固了起来。

当村民选举委员会的老李头唱道：“李玉智总票数703票，当选为新一届柴围子村的村主任，大家鼓掌祝贺！”李玉智则一个箭步跳上主席台，微笑着向人们挥了挥手，然后深深弯下了腰鞠了一躬。

大院里的村民们先是片刻的愣神，接着便响起了一大片鼓掌的声音。

只见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柴大龙一脸的失望与不甘，乜斜了一眼老柴，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痰，走上主席台夺过话筒高声喊道：“我要举报柴世军，他当主任这些年贪污受贿搞腐败！我有证人，柴七，你上来说说！”

柴七是好吃懒做的人，经常跟着柴大龙吃吃喝喝，像个哈巴狗一样。柴七晃着光脑门走上前，扯着嗓子吆喝道：“去年，咱们村那水库俺想承包，去找柴主任找了多次就是不松口，最后是俺送了两万块钱的礼才办成的！”

听完此言，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坐在主席台上的老柴。老柴甫一听顿感诧异，他瞬间回忆了一下，没想着收受柴七的贿赂哪，便呵呵一笑：“柴七，你别栽赃陷害，当着全村老少爷们和镇领导的面，你说向我送了两万块钱，你拿出证据啊！”

柴七当场掏出了手机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先是柴七向一个妇女手里递过去了一沓人民币，接着就露出了那个妇女的脸部，一看是老柴的媳妇桂枝。这一下大院里人声鼎沸，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正当老柴一脸诧异和愠怒的时候，桂枝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抢过柴大龙手里的话筒铿锵有力地说道：“老少爷们们，大娘婶子小媳妇们，俺桂枝承认是收了柴七的两万块钱，可是，俺过了两天就还给了柴七家的了！不信，这有录音，当俺缺心眼呀！”

当桂枝对着话筒放完录音后，柴大龙和柴七只好悻悻地溜下了主席台。全场又响起了一片声的掌声。

老柴从桌后走到桌前，对着台下的老少爷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只见他转身的时候眼眶里的泪珠儿掉了下来……

石尖简介：

本人真名赵昊，大学本科学历，中共党员;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现任临沂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大学时开始文学写作，2006年创作完成第一部长篇小说处女作《恨城》，被当时各大文学网转载。截止目前，本人已在《中华合作时报》《鸭绿江》《辽河》《文萃》《齐鲁晚报》《临沂日报》《东方青年》《青年文学家》《神州文学》《雨露风》《最小说》等各类纸刊及中国作家网网络发表文学作品6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