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泱
在外国作家中,巴金最喜欢的是俄国作家屠格涅夫。 屠格涅夫的《蒲宁与巴布林》,是巴金在新中国翻译出版的第一本译著。
此书初版于1949年12月,印数3000册,列入巴金主編的“新译文丛书”,由平明出版社出版。1953年3月,此书又再版印刷3000册。这是一部中篇小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部纪实性的自传体小说。可以把它看作是屠格涅夫对自己童年和青年时期的回忆,小说中的彼嘉,很像青年时期的屠格涅夫。其祖母的形象,是专横孤僻,反复无常,不能容忍一点反对意见,这与作者母亲有许多相似之处。小说中朗诵《罗西阿达》诗的事,都是根据真事描写的。英国作家爱德华·加尔奈特认为,理想主义者蒲宁这个人物,可以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最擅长的绘像相比。而据作者说,巴布林也是“照着活人摹写的”。小说中写的,都是19世纪俄国文学史中的平民知识分子新形象,连纯洁善良的穆莎和贵公子塔尔霍夫这样的人,在当时的俄国也是常常可见的。
巴金一生,翻译了许多外国文学作品,俄罗斯占比更多些。但他最倾心的是屠格涅夫,他说过:“我学写短篇小说,屠格涅夫便是我的头一位老师。我的那些早期讲故事的短篇小说,很可能是受到屠格涅夫启发而写成的。”巴金创作爱情三部曲《雨》中的周如水,《雾》中的李佩珠,以及激流三部曲《家》中的觉慧、觉新等,都与屠格涅夫作品中的人物有着不少相似之处。所以,有人称巴金是“中国的屠格涅夫”。巴金曾在1950年翻译《回忆屠格涅夫》一书的《译后记》中写道:“这本小书的脚注,都是中译者加入的。译者喜欢屠格涅夫的著作,也曾为它们花过一些工夫,译过《父与子》和《处女地》,也译过《散文诗》和《蒲宁和巴布林》,现在还在翻译他的一些中篇小说。”可见,巴金对屠格涅夫是情有独钟。
早在上世纪30年代,巴金就着手翻译屠格涅夫作品,他在《散文诗》的《后记》中写道:“1935年5月,我在东京开始试译屠格涅夫的《散文诗》,当时颇想在半年内完成这件小小的工作。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只译出十首就搁了笔。十年后,我在重庆借到一册英文本,便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功夫,把屠氏‘散文诗’中未译的40首全译了出来。原文是散文诗,可是经我译出却成了笨拙的短文,诗的情味已经被我丢光了,我无颜妄称翻译,只敢在这里用‘试译’二字”。此书于民国34年(1945)5月由重庆文化生活出版社初版,列入巴金主编的“文化生活丛刊”第31种。巴金在此书的勒口处,写下非常精彩的一段导读:“《散文诗》是屠格涅夫晚年的作品。在形式的优美、观察的敏锐、用字的精选各方面都达到了屠格涅夫的艺术的最高峰。作者在生活与爱两方面都有过极深刻的体验,这些小诗便是他关于这两者的成熟的思想之结晶”。巴金后来出版的散文集《梦与醉》中,不少短文其实就是散文诗,巴金不仅在小说上,而且在散文诗的写作上,都学习和借鉴了屠格涅夫的创作方法。
回到《蒲宁与巴布林》。巴金在此书《后记》的开头就写道:“这本小书是为着报答一个朋友的‘友情’翻译的,只花了将近三个星期的工夫。”已无从考查,这个朋友姓甚名谁,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与巴金有着非同寻常的“友情”,或者说,这个朋友曾对巴金有过切实帮助,使巴金恩情难忘,要以翻译一本屠氏的书来予以回报。而且,巴金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只用了约三个星期的时间,就译完了全书大概七八万字的书稿,平均每天要译三千余字,全靠伏案爬格子耕耘,这实在说明,翻译是桩辛苦活。可见巴金是把友情落实到行动中去的实干派作家。
巴金不但亲力亲为,自己翻译屠格涅夫的作品,还在他任总编辑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和平明出版社,大力出版屠格涅夫的翻译作品。如在巴金主编的“文化生活丛刊”中,除他自己翻译的《门槛》《散文诗》外,还有赵蔚青翻译的《静静的洄流》《不幸的少女》,还出版了《屠格涅夫选集》六种,如陆蠡翻译的《罗亭》,丽尼翻译的《贵族之家》,以及出版马宗融翻译的《春潮》,蒋路翻译的《文学回忆录》等。如此等等,都说明巴金作为一个出版家,通过出版屠格涅夫的译著,为推动我国出版事业不断发展所作出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