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无别, 物我两忘

2021-09-10 07:22崔洁
今古文创 2021年29期
关键词:庄子

崔洁

【摘要】 庄子思想产生于距今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当儒家、墨家、法家立足于治世的策论之道时,它却以超然物外的姿态在百家争鸣中唱响了不同于百家的天籁之音。庄子逍遥于各家之外,专注对宇宙万物、人性人生和生存意识的哲理性思考。人与世间万物同根同源,隶属于道的演变派生。他将道作为中心轴点,并由此对自然万物和宇宙人生进行了发散性阐释和终极性探索。所谓自然之道,即在“一体无别,物我两忘”的境界下缮养本心、兼怀万物。

【关键词】 庄子;兼怀万物;缮性;自然之道

【中图分类号】B2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9-0064-02

清人方东树说“大约太白诗与庄子文同妙,意接而词不接,发想无端,如天上白云卷舒,无有定形”。“浪漫诗仙”李白与“逍遥散人”庄子两者在文体上有所区别,但其共通之处都在于以“有限之词表达无限之意”,即突破有形的客体局限寻觅无形无端的精神境界。庄子的胜人之处在于他以无端的想象和意出尘外的寓言故事瓦解人们对于既定世俗标准的看法,突破外在形体的束缚,逐渐趋向他所表述的道法。所以“道”能够破除教条和界定,在修缮内在本心中兼怀气象万物,洞悉事态演变规律。

一、修缮内心,涵养精神

陈鼓应先生在谈及《生命哲学的人生智慧》时曾深有感触地说:“我的家乡是福建长汀的客家村,青少年时代便离开故乡……然而我终究在尼采的思想中寻找到我的精神家园,在庄子的天地里寻找到我心灵的故乡。”从中可以看出庄子的思想足以慰藉心灵,充实精神,带给人一种强劲的精神力量。《逍遥游》一篇中,蜩与学鸠不知鹏程万里逍遥自乐的精神,而以一种极其的偏执和狭隘嘲笑大鹏徙于南冥天池和放眼四方的齐天之乐。在庄子看来,人间俗世中的是非荣辱之分是没有必要的。一个真正得道之人,可以做到宠辱不惊、安于自然,并不会因为世人的赞誉嘉奖逾越自身原则,奋力追求聒噪的名利声誉;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非难而沮丧、流于极端。这就是涵养本性,使自己不偏执的修缮之法。只有放下人为评定的各类标准法度,才可以摆脱来自外界和内在的种种羁绊,从而达到“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那种天高任我游的至圣之态,才可以顺遂本心、本性进入可望而不可即的“何有之乡”和“广莫之野”。

王先谦在《养生主》开篇解释说“顺事而不滞于物,冥情而不攖其天,此庄子养生之宗主也”。顺应世情体理,学会因势利导,但不受外物的钳制和干扰;自身的心绪不因世间风云变幻而波动不已。所以庄子认为,应该“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如此才可以顺遂自然、保身养性,修缮内心、涵养精神,从而达到兼怀自然万物的极致境界。

二、守道合一,齐于万物

“天下莫大于秋豪(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唯达者知通为一,为是不用而寓诸庸。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天下之物之言,皆可齐一视之,不必致辩,守道而已。在庄子的认知里,万事万物万言,都是可以齐一的。这是因为庄子从自然万物中推究出世间最高的准则“道”,而后又从至高道法反观万事万物,而这是一个双向互逆的过程,双方可以合一。

《齐物论》中子游向南郭子綦问天籁:“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南郭子綦给他的回答则是:“夫天籁者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所谓的“天籁”是由于风吹万物百穴时产生。这些声音千变万化,各不相同,“天籁”之音都是来自事物本身。南郭子綦之所以能够通晓天籁之音,是因为他已经摆脱形体束缚,达到了无妄念的“无我”状态。而子游并没有达到无欲无念、弃脱形体的无我之态,始终泥于“有我”之态,所以他只能够听闻“地籁”和“人籁”却无法企及“天籁”的至高境界。

庄子《天下》篇中批驳了废弃道术苛求方术的偏颇行径。世人不能将“道”视为“齐一”,最终只能是偏执一方,各持一孔之见,这完全肢解了圣贤学说,蒙蔽了道术本真。诸子百家标榜的言论都与最高准则的“道”南辕北辙,也与庄子所提倡的顺遂事物本然之性,彻底消解是非的缮性自然之道背道而驰。要想真正理解道法,须得守道合一,齐于万物。

三、兼怀万物,和于自然

在论述人与自然和谐关系中,庄子富有先见之明。庄子提出,人不仅要调和内心世界,还应和于自然,谐于万物。面对世间万物赖以生存的自然界,人不能企图以自身绵薄之力统治和征服自然界。妄图统治自然界,企图成为客观世界的主宰,这严重背离了庄子所倡导的修缮内心、和于自然的道法精髓。其后果必将是遭到自然界的强大反噬,这就是庄子所说的“无以人灭天”。

“夫道……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庄子的大生命观认为自然界的一切生命同根同源,万事万物都是由“道”所衍生。“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天地万物无一不被“道”所承载和包纳,世间万物的运行发展都离不开“道”的指引,“道”是天地、宇宙、万物生灵运转的最高法则。

庄子以“不以人灭天”告诫世人要对自然保持敬畏之心。只有敬畏自然,才会对自己有所约束,有了相应的约束才可以逐步达到修缮本性的状态。庄子在《秋水》中 “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人处一焉;此其比万物也,不似豪末之在于馬体乎?”庄子以无限的宇宙为客观背景,通过层层递进地对比,揭示出人与自然相比的渺小不堪。任何人不得妄图以狭隘的观念评判宇宙万物,而是要修缮本性,循乎自然道法,在人和自然万物中做到兼怀,在有所为和有所不为之间保持适当的张力与平衡。

四、循于自然,复缮其道

庄子思想里不乏立足于“道”的生命意识思考,这使其思想历经千年而不逊色。《缮性》一篇中庄子提出了“反其情而复其初”,只有返回其最初性情,学会修缮内心,充盈精神,涵养自然本性才可以实现“阴阳和静,鬼神不扰,四时得节,万物不伤,群生不夭”的自然和美之道。

刘勰《文心雕龙》—— 《养气第四十二》“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逍遥以针劳,谈笑以药倦……使刃发如新,腠理无滞。”精神得到调节宣导,才可以心境和顺,气调通畅。只有以逍遥悠游消除精神劳累,以谈笑风生医治精神疲倦,才可以保养精神,调和气息,由此方可渐进庄子所说的缮性之道。

如何才能循于自然,复缮其道实现道法自然,《庄子》诸篇中也给出了相应的答复。

一是《秋水》中“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己”。以道观之,即不要局限于世俗标准和囿于自身成见去看待万物,否则容易产生对立面,甚至是偏见。以道观之,就是强调要站在宇宙本体的高度来看待世间万物,以“无差别”的眼光看待世间“有差别”的事物。与此同时,还要辅以“以物观之”和“以俗观之”。庄子并没有完全否定和抹杀事物间的种种差异和区别,而是以一种更加宏大的视野来看待,并借此消解人们因狭隘的观念而导致的种种弊端。

二是“返其真”。何为返其真?“故曰: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灭名”。“谨守而勿失”。想要返回最初的本真,就不能以人为的标准涵盖自然,不能以人间世事去推究遥深的天命,更不能以贪得无厌的心思去追求虚幻的名利。庄子所谓的返真就是要做到谨慎持守天性,勿使最初的美好天性因世俗丧失。

三是“至乐无乐,至誉无誉”。《至乐》一篇中,庄子认为要想到达至乐最重要的就是要放弃天下所尊崇的“富、贵、寿、善”,既不因获得它们而乐此不疲,更不因丧失它们而痛苦不堪。“天无为以之清,地无为以之宁,故两无为相合,万物皆化”。快乐就是快乐的本身,不因快乐而快乐,更不因荣誉而快乐,这就是缮修内心之乐。

四是“以鸟养鸟”。“昔者有鸟止于鲁郊,鲁君说(悦)之,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此之谓以己养养鸟也。若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浮之江湖,食之以委蛇,则安平陆而已矣”。庄子借鲁君以己养养鸟的故事讽刺了大众总是习惯性按照自己的标准即人为的标准去做事。而所谓“以鸟养鸟”就是要符合客观规律,不要强加私人的意志。对待自然万物不仅仅只有“人的尺度”,更要有“物的尺度”,如此才可以合于自然之道。

五是“刻意”。即刻去有意,追求纯素。“素也者,谓其无所与杂也;纯也者,谓其不亏其神也”。唯有如此,才可做到心无杂念超脱世俗。“若夫不刻意而高,无仁义而修,无功名而治,无江海而闲,不道引而寿……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只有真正做到“淡然无极”才能遵循天地之道,感悟圣人之德。

六是“缮性”。“不以辩饰知,不以知穷天下,不以知穷德,危然处其所而反其性”。庄子讲求缮养本性,不以有限的知识和认知穷究事理和苛求德行,而是保持身体和思想的独立,缮养本心。真正得道者将高官厚禄与贫困潦倒一视同仁,不仅能够将其当作身外之物加以同等看待,还能不因得到或者失去而喜忧,能够跳出俗套,享受自然的本真和出于本性的快乐。其既能够“莫之为”不妄为,又能够“常自然”任其自然!

参考文献:

[1](清)方东树.昭昧詹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陈鼓应.生命哲学的人生智慧——从尼采和庄子谈起[N].人民政协报,2019-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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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运熙,周锋.文心雕龙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6]陈健,郭淑新.庄子的大生命观及其生态价值探赜[J].唐都学刊,2020,3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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