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先秦道家在“生”“死”之间进行了深刻地思考,提出了内涵丰富的“贵生”思想,包括气化自然、重生轻物、全生全德等哲学理论,流贯着道家对个体生命的理性执着和对死亡困境的精神解脱。对老庄贵生思想的内容和现代价值进行分析,有助于更好地理解其深刻内涵并将其应用于现代社会。
【关键词】贵生;道;自然;全德
【中圖分类号】B2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21-0053-02
一、贵生思想产生的影响因素
(一)时代环境
老子生活在春秋后期,是一个礼崩乐坏、强凌弱、大侮小的秩序缺失的时期。面对民生艰苦,百姓朝不保夕,生活无法保障,生存是其所直面的问题。老子认为需要去保证人们的生命安全,生命是天地赋予的,人们不该轻视。社会现实发展成这种状态,统治者认为百姓乃是一群刁民,百姓认为“肉食者鄙”,其原因在于两者没有按照社会的规律去做,这种规律是“道”,是天地运行、万象更化都要遵循的规则。“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
庄子生活在战国时期,礼乐崩坏情况尤甚于春秋,民生更为困苦,这些现状也促使着庄子去思考生死的意义,去重视生命的存在。他继承老子思想并加以发挥,向往着“无何有之乡”,表现出一种超越现实,流于生死之间的逍遥精神。如何达到“贵生”,关键在于循道而为。
(二)天命观念的演变
殷商在继承夏朝“上帝”的观念,便逐渐形成以“帝”为核心,并辅之以鬼神的天命观念。“帝”是皇天上帝的概念,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可以主宰人间一切祸福、定人生死、奖善惩恶,认为王权是天命所归。
待到武王伐纣,建立周朝后,周人对天命的思想发生了转变,用“天”代替“帝”,总结夏、殷两代“天命”得而复失的教训,认识到“天命靡常”,所以提出“以德配天”。统治者要“敬德”“保民”。周初的统治者将人民的生命、生活的重要性,其抬高到与天命同等的地位,要求统治者应通过人民去了解天命。
春秋战国时期,个人与国家的命运时时受到威胁,人格化与主宰化的“天”“帝”受到质疑,人们重新思考能够主宰人的命运、操控人的生死的力量存在于何方。老子在这一块变得比较彻底,摈弃了人格化与主宰化的“天”“帝”,以“道”来统摄万物,作为人的生死背后的规律法则,将人的生死彻底地从神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庄子也是继承了老子这种人道精神,同样的将“道”作为一切的根本,遵循自然无为的思想,旨在寻求能够“终其天年”而不“中道而夭”的方法,在“无用”中求取生命的大用。
二、老庄贵生思想的哲学内涵
(一)贵生基础:气化自然观
老庄极为重视个体生命的价值问题,其所遵循的基础便是气化的自然观。老子将道作为万物本源,具有实存性意义,而不是虚无的存在。在万物生化问题上,“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第四十二章》)老子所言“一、二、三”皆有象征意义,“一”就是道,是阴阳未分时的“太极”状态;“二”即是阴阳二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万物就是阴阳和合而生。阴和阳是气的两种状态,万物的根本应在于气的变化,和而相生,散而消亡。阴阳二气是造化万物的源流,是生命根源性的力量。老子通过阴阳二气的和合建构了一个“气”的统一世界,取消掉了神灵的外在超然。
庄子继承并发展了老子关于“气”的思想,在认为道为世界本根的基础之上,又认为“阴阳二气”是构成万物的原始材料,在《庄子·大宗师》中, 子與有病,是由于“阴阳之气有沴”,“沴者,厉也,气相伤谓之沴”,是因为阴阳二气失调不和所导致的。又言“阴阳于人,不翅(啻)于父母”,实际上将阴阳二气作为造化成人的材料。
“气”的运行没有操纵者或者既定的轨道,一切运行变化都是自然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的本性就是自然,阴阳作为“道”的化生之物,也要效法“自然”才能达到理想的“和”的状态。“自”可理解为自在本性,“然”可理解为当然如此,自然是道的本性和本质规定,而不是道之外的东西。老子认为万物遵循自然就能够顺其本性发展,呈现出它本该有的样子,也就接近“道”了。庄子之妻死时,庄子鼓盆而歌,“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庄子·至乐》)在若有若无之间,变而成气,气变而成形,形变而成生命,现在又变为死,这样生来死往的变化就相当于四季交替一样。“气”是自然运行的,人的生死也是一样,人之生,是气的聚合,人之死,是气的离散,气化自然观之下,人的生死也是一种自然。
(二)贵生中心:重生轻物
老庄从现实环境出发,对于如何保护人之生命,使其得到保障,进行深刻的思考。他们认为在人的个体上存在两个范围,一个是“我”,一个是“物”。“我”是内在的,顺道而生的,是一种自然的状态;“物”是外在的,是世俗之中的干扰。
老子提出“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道德经·第四十四章》),认为在名利与生命相比较,生命才是可贵的,常人多轻身而徇名利,贪得而不顾危亡。老子想唤醒世人贵重生命,不可以为追求名利而奋不顾身。“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披甲兵……夫何故?以其无死地。”(《道德经·第五十章》)听说善于养护生命的人,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犀牛和老虎,在战争中不会受到杀伤。按照老子的表述,“善摄生者”有两种情况,一是不会遇到虎、兕等能对伤害自己生命的危险,二是即使遇到了这样的危险也能保全自己的生命。这种“善摄生者”即是能认识到内在的“我”,能爱护自己的生命的人,他能遵循事情发展的规律而不违背它,并且能利用规律来使得自己活动更有保障。老子的“善摄生者”思想在庄子《养生主》一篇中得到发展。
庄子的“重生”思想极为丰富,形成了系统的生死观思想,并将其上升为道家的生命哲学。生命的贵重在于它的唯一性,庄子亦主张在“物”和“我”之间保持“我”的自然,虽然不是讲究完全抛弃“物”,但依旧认为一切与“我”相冲突的“物”都将舍弃。庄子钓于濮水时,面对楚国两位大夫的邀请,庄子以神龟作喻,表达“吾将曳尾于涂中”。庄子以功名为累,不以其为贵,而以生命为厚,坚持全生为上。在庄子看来,没有什么外在的价值能超过生命的意义,任何对外物的追逐与执着,都是对自我生命的污染,顺应自然规律才能使生命呈现本真。
(三)贵生之旨:全生全德
在道家的生命哲学中,老庄对于生命的养护有着一套严谨的理论基础,这也是后世道教所善行的养生的理论渊源。
《庄子·养生主》:“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所谓“全生”,盖为养护也。全生者,以全生命。全者,以养成也。“全,完也,从人从工”,段玉裁注:“从工者,如巧者之利造,必完好也。” 所以全生之意,不仅在结果上要求要达到保全生命的目标,而且在过程中也是一种善行自然以期全生的动态修养过程。
这种全生修养不仅体现道家对于身体的看重,而且也彰显在以“德”为贵态度上。“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道德经·第三十三章》)不失掉根本的才能长久,死亡而大道不失的才算长寿。王弼注本:“虽死而以为生之,道不亡乃得全其寿。” 对于老子所说的“死而不亡者”这个问题,徐复观曾经说过:“老子所说的‘长生’,乃‘死而不亡者寿’中的‘死而不亡’。不亡,是不亡其所生之德。全其德,固然含有全其自然生命的意义在里面,但绝没有使自然生命永存的意思。”
老庄崇尚“道法自然”,在方法论上也相应地崇尚自然之道,行无为之事。能修得死亡却不失去的“大道”便是“玄德”。道生成万物,德畜养万物,在万物生化过程中,“道”和“德”是最基本的。“道”是先天的存在,它自然而然,却统率着万物的演化。万物所蕴含的“道”的部分便是“德”,是使此物成为此物的东西,是万物本性的存在。“孔德之容,惟道是从”,事物遵循着“德”的方向和规定自然地进行演化,“全其德”便是“顺其道”。在天地之间,大地是能涵养万物,所以被称为厚德载物。“玄德”的修养,也正是人作为万物中的存在,能顺道而行,佐化万物的过程。作为万灵之长的人来说,“全其德”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内涵意义上,更重要的在于它的实践的路径与目标上。
三、老庄贵生思想的现实意涵
第一,老庄贵生思想的提出,使得先秦朴素的生命观念在道的本原系统下继续发挥,并对现代人的生命体验提供理性的指导。由于对“无为”的消极认识,人们对于到“无为”的认知多表现于消极避世的态度。事实上,老庄的生死哲学不但不会阻止现代人实现自我价值,恰恰还为现代人提供了思考人生价值的清新视角。
第二,乐生善死的精神转变。从贵生论出发,先秦道家重视生命但也不惧怕死亡,道家的人生观是建立于生死流转的认知基础之上的,是从对生死的本真认识来获得对人之自然天性的感性生活与生命之终结的肯定的一种思维方式,这是一种视生死為自然之必然性的智慧。虽然现代科技与药物的应用使得人的寿命增长,但接受老庄的这种贵生之旨的意涵价值,我们不仅会树立一种积极的人生心态,也会获得一种向上的精神生命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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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庆祥,青海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