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儿成了失学少年

2021-09-03 03:57张广星
视野 2021年17期
关键词:失学黄鳝二哥

张广星

我差点儿成了失学少年。

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在今年清明,给父母上过坟,回到二哥家里,吃过了中饭,兄弟和大姐几个家庭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大姐告诉我的。

失学危机发生在我升高中的时候。

那一年我考上了区中学的快班。母亲知道了亦喜亦忧,因为我的二哥还在读高中,小弟还在读小学。一个贫寒的家庭,已经无法承受三个孩子读书的负担。母亲想着让我回家,因为二哥已经读到了高中毕业班,总得让他读到毕业,而小弟起码也得读到初中。刚好我初中毕业了,而那个时候,农村里有多少青年都是读到初中就回家了的呢?有些还是读完小学就回家赚工分去了。

倒是大姐不肯。大姐说,三弟看上去是个爱读书的人,说不定他今后读书会有出息。读不起书,我可以帮他。

大姐刚好比我大一轮(十二岁),我是大姐带大的,大姐最疼我。她对母亲说:“三弟也不合适回乡来。你看他,身子骨这么单薄,能顶个劳动力吗?”

母亲其实也不想让我辍学。大姐的力争,使母亲一度动摇的信心,重新树立了起来。就这样,在这一年的暑期结束之后,我才重新走进了校园。说实在的,那个时候读书,费不了多少钱。学费很低,而这学费,我们也不要父母负担,因为二哥会钓黄鳝,我天天去捕泥鳅,我们用卖掉黄鳝和泥鳅的钱,足可以交我们的学费了。但母亲所希望的,自然不仅是要我们不费钱,还要我们去挣钱。

我那时也不懂事,还是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帮父母干活儿,田里活儿忙就到田里,田里不忙就做副业,副业就是打草席。我虽然扛不动大席扣,但打小草席,我却是一把好手。而在暑期里,我依然把书本放在一边,有时跟二哥一起到田里去钓黄鳝,有时自己一人扛了一张小网到沟渠里去捕泥鳅。一个暑期过去,我的身上得蜕好几层皮,皮肤也晒成酱色了。

两年的高中生活很快就要过去了,我们迎来了高考的日子。这个时候我才开始有点儿急了,我已经做好了当年考不上的心理准备。高考后的这个暑期,我第一次没有再去钓黄鳝,没去捕泥鳅,也没有跟着父兄一起下地干活儿。我也像其他同学一样自己估了估分数,越估越觉得自己分数不够。我对母亲说,我今年肯定没希望,还是参加明年的高考吧,我要读复习班。我把高中时读过的所有课本摞在一起,高考一结束,我就开始了自己下一年的征战。

刚好邻村有一位老先生在给几位高中生讲解古文,而我对古文有特别的爱好,所以这个暑期,我就在这位老先生家里学读古文辞。

我考中的消息,是我的一位女同学告诉我的。

那是一个大雨天,这位女同学到镇上赶集,因为听说高考放榜了,她就顺便来到学校,她在大红榜上发现了我的名字,冒着大雨赶到邻村这位老先生家里,告诉我这个喜讯。我听了都有些不相信,考分竟然比我的估分多出了一百多分。

我非常兴奋。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特别感谢高中时的几位老师,特别是教英语的张老师,半生坎坷,教我们这一届的时候,他很珍惜教书育人的机会,备课教书特别认真,但最伤心的也是他,因为同学们不爱读英语。就在我们的上一届,高考科目中还没有列入英语。我们这一届第一次把英语列入高考,但仅记百分之三十。或许是大家的英语基础太差,或者对这百分之三十不重视,总之,到了上英语课的时候,班级里最吵闹。我算是对英语有点儿兴趣的学生,能自己阅读一些非常浅显的英语故事。这就引起了张老师的关注,他几次把我叫到他的寝室,谆谆嘱咐我要重视英语,重视这百分之三十。

我当年英语考了三十多分,计分九分。现在来看,这个分数是很低,但在當年,我到大学以后,和同学们交流起来,我的原分三十几分竟然是高分,很多同学原分只有几分。

(潘烨摘自《海外文摘·文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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