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诗尧
教育的主导者是教师。杰克森说:“教师‘贩运真理’的形象是我一直以来令人信服的发现。”教师的“贩运”形象是大家普遍认可的,但我们日常“贩运”的是什么?是知识。说到这里,我想起怀特海一句无奈的感慨:“在古代的学校里,哲学家们渴望传授智慧,而在现代的大学里,我们卑微的目标却是教授各种科目。从古人追求神圣的智慧堕落为现代获取各个学科的教材知识,标志着在漫长的时间里教育的失败。”那么,怀特海所说的“智慧”与杰克森所谈的“真理”是否有相同之处呢?“真理是人们对于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反映”,而智慧是“人们拥有思考、分析、探求真理的能力”。可见,二者之间有着很高的相似度。所以,我们也可以认为杰克森和怀特海的观念有着高度一致性,那就是教育应该追求智慧,而不是获取知识;应该贩运真理,而不是贩运知识。
那么,贩运知识和贩运真理之间有什么区别呢?我想,最重要的区别不仅仅是它们所包含的内容不同,还有获得它们所经历的途径也不同:贩运知识只要以讲述、倾听、记忆为主,而贩运真理则必须是个体凭借已有的知识、经验、常识等去亲历、去感受、去体验、去发现、去顿悟、去生成。这样的不同会带给学习者学习结果的不同。就语文学科而言,在教学中如果教师只是简单地贩运知识,那么学生一节课的成果就是掌握了几个生字的读音、几个新词的写法或是多了一首会背的诗。这样的话,这节课完成的教学目标就局限在知识层面。这并不是说学生不需要学习新知识,而是知识的掌握只是教学目标最基础的一个维度,最容易达成。我认为,主动探究的兴趣、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内心体验的丰富和心灵世界的丰盈才是学生更需要从合格的课堂中收获的。《蝙蝠和雷达》唤醒了学生对自然科学的好奇心,《一个豆荚里的五粒豆》培养了学生的问题意识和提问能力,《女娲补天》打开了学生幻想世界的大门,《一只窝囊的大老虎》让学生关注平凡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这是智慧、真理的传递赋予课堂的独特魅力。相比而言,只贩运知识,不注重能力提升和心灵培育的课堂是不利于学生健全发展的。
那么,教师在教学中该如何贩运真理呢?如何才能真正把教师所贩运的真理交到学生的手中呢?
杰克森提出:“在理想的情况下,在自我构建的过程中,这种控制会在内部发生,接下来反对和异议会发生但不公开地表现出来。对真理贩运的控制转移到了个人手里,此时,它处于自由社会中。在最好的条件下,其最终的管理者不是别的,正是思维本身,思维在做自己的事情,行使自己的自由、沿着自己的轴线转动、发挥自己的潜力。”这一段论述告诉我们,真理被从教师手中贩运到学生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桥梁,这个桥梁就是“反对”和“异议”。在学生个体内心里对教师传递的真理有了反对和异议的时候,管理者就不再是教师,而是学生个人的思维,在思维自由的、沿着自己的轴线转动、发挥自己潜力的时候,就真正完成了真理的贩运。
我们不能不承认,在教育中,因为教师对“贩运真理”身份认识的欠缺,以至于常常把贩运知识当作了教育的主要任务,并运用各种手段保证贩运的成功。可见,认识到什么是正确的,知道如何传递正确的是教育者一个十分重要的任务。
杰克森说:“教育的主要任务是为思维活动开辟渠道——保持它的焦点,确保它在正确的轨道上。”为什么在这里特别强调了思维的“焦点”呢?因为,思维具有可漂移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开小差”。也许一个不起眼的因素触动了学生某一部分的神经,他的思维就会在自己都毫无知觉的状态下“从一个主题转移到另一个主题,就像一只蝴蝶从一朵花飞到另一朵花上,像一只小鸟在枝头跳上跳下”。思维的跳跃性本无可厚非,但在对某一个专题、某一个真理研究学习的状态中,这样的跳跃会冲淡对主题的思考,使研究和思维旁逸斜出,最终走到与当下学习毫无关联的状态之中。尤其是小学生,他们思维的跳跃不是表现在从一个深度走向另一个有价值的深度,而是往往被细枝末节所吸引,跳跃到和主题关联不密切的问题之上,甚至跳跃到和主题毫无关联的生活琐事之中。我们在教学中所看到的学生走神、发呆、无缘无故地发笑就是学生思维“出轨”的具体表现。
那么,思维的轨道是什么样子的呢?杰克森结合历代哲学家的思考和自己的观察,为我们清晰地、生动形象地描绘出三种思维的轨迹:水平的、垂直的和椭圆形的。他这样为我们解读三种思维的表现形式———
水平思维:“当对已知的或者刚刚说的内容逐渐添加新内容以拓展思维领域时,这种思维活动就是水平思维。”这种思维形式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时候,有一些标志性的词语,就是“也”“和”“此外”“另外”“再有”等等,这些小小的连词“作为逻辑铰链将并行的思想联结起来,标志着思想领域的逐步扩展”。
垂直思维:“探求一般性、性质或极限时,旨在向上超越自我,或者相反,向下渗透直到到达它的根基时,这样的思维活动是垂直的。”这种思维表现为“向上超越”或者“向下渗透”,超越也好,渗透也罢,都是对当下探求的提炼、总结,或者是抽象。垂直思维的轨道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时候,也有一些标志性的词语,那就是“最重要的是”“基本上”“根本”“最终”“最后”“首先”。
椭圆形思维:“思维的椭圆形运动旨在限定或纠正已经作出的断言,它会让思维返回,并重新开始,就如同一颗行星在椭圆形的轨道上绕着太阳旋转一样。”这一类思维轨道也有一些标志性的词语和短语,如“不过”“但是”“然而”“尽管如此”“相反”。在表达中,这一类词语后面紧跟的都是对前面所谈观点的反思和否定。黑格尔将这种否定视为一种动力,视为推动思维前进的一个小小发动机。每一个真理都不是真理的全部,都是有待修订和改正的形式表现出来的非真理,而每一次的转折就是对自身进行修补的一个过程。
当我们明晰了学生学习中思维的轨迹,知道了不同思维不同的呈现形式,就可以有意识沿着三个主要的通道来传递思想,扩大和加深思维对真理的把握,摒弃真理中的错误和其他缺陷,设法约束思维活动,防止它误入歧途或者将精力浪费在其他无果而终的事情上。把其应用到语文的教学中去,教师在揭示一个道理时,不妨设下陷阱,让学生先对某一观点深信不疑,觉得理应如此,再结合事例来推倒或限定这一观点适用的情境,得出正确的答案,达成转折的效果。这样既能让学生对此留下深刻印象,也调动了他们的兴趣,有效避免思维游离、精神不集中的现象。
以上所谈,是我阅读杰克森《什么是教育》一书的点滴感悟和对当今教育的一些粗浅看法。最后,我想以杰克森的语言结尾:“教育基本上是一种道德事业,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的目标是改善。它试图让接触它的每个人,老师以及学生,比现在更好。”希望,在大众的不懈努力下,教育能越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