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娟
(山东省齐鲁文化研究院,山东济南 250000)
《山海经》里面所记载的异兽、神仙以及神话,是中国的早期初民们在面对复杂多变的自然环境下,由于认识能力有限,将想象与现实结合而衍生出来的。这些由中国早期初民结合想象所创造出来的事物,虽看似荒诞离奇,却暗涵了早期初民思想中的所存在的功利思维。
从《山海经》所留下的文字信息来看,其记录的异兽荒诞离奇,形象多为不同动物拆分后的重组。同时,这些异兽大都具有一定的功能,可分为两种:一方面,是异兽的出现往往与祸福相依,如“见则天下大旱”的肥遗,“见则其邑有讹火”的毕方、“见则其邑大旱”的鵕鸟、“见则天下大水”的蛮蛮、“见则其县多土功”的狸力、“见则天下安宁”的凤凰以及“见则有大兵”的大鹗等。这些异兽的出现,有的伴随着自然灾害,有的带来了战乱、土工与徭役,有的带来了安宁与和平。另一方面,异兽本身为人们带来一定的好处,如“佩之不惑”的灌灌,“食之已瘿”的数斯,“食之已嗌痛,可以已痸”的白鵺,“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的鵸䳜等,人们对其通过佩戴、食用等方式,治愈了一些疾病,此外还有一些异兽,人们对其利用可以实现“御火”“御兵”“御凶”等功能。
《山海经》中的异兽,有着荒诞离奇的外表外和超自然的能力。这些异兽的外表与能力的背后,暗含了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古代早期,初民们通过与自然的斗智斗勇,积累出的生存经验。初民们在与自然交往的过程中,学会了对特定动物的驯养,达到满足自己吃、穿等基本生存所需的目的。同时,初民们通过对自然的直接观察,发现了动物与灾害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动物的出现可能会带来某种灾害。现在,通过科学的研究,我们得知这种联系的存在,是因为动物有着比人们面对自然变化时更加敏锐的感知能力,比如动物们可以根据声波、气压的变化,提前感受到灾难的到来。但在古代,初民们认知有限,他们只能将两者出现的前后顺序贯连起来,简单地认为动物与灾祸之间存在相伴相依的联系,初民们通过留意动物的动向,对即将出现的灾祸做出预防。除满足基本生存需要、预示灾祸外,初民们还发现了动物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初民们通过食用动物或者将其做成装饰物进行佩戴,可以治愈某种疾病或者增强体质。上述初民们对动物功能的发现与利用,与《山海经》所记异兽存在一定的联系。《山海经》中异兽虽形象荒诞怪异,但其形象都是从初民们常见动物的基础样貌上,通过增加、删减、重组等方式而来,异兽所展现出超自然能力,是初民们对日常生存经验的积累与总结,对其夸张后的产物,可见这种联系并非初民们的凭空捏造,而是有迹可循的,虽然有的联系我们不能直接看出其内在的逻辑关系,但整体的关系建构过程足以体现出我国早期初民们对自然的探索与简单思考。
异兽的超自然能力,体现了古代初民们的功利思维。《山海经》中所记异兽,其功能大都围绕人的需求建构,对灾祸的感知功能可以帮助人们趋吉避凶,食用具有药物功能的异兽可以解除人们的病痛,装饰佩戴异兽的羽毛或牙齿等部件可以辟邪。通过阅读《山海经》,我们发现记述者在记录异兽时,对其荒诞的外形以及功能的描述较为详细,这种对异兽本身功能的关注反映出古代初民们以自我为中心的功利性思维。正如前文所述,《山海经》中异兽的功能包括两种:一是预示功能,异兽的出现会为当地的人们带战乱、大型土功、自然灾害等;一是药物功能,人们对异兽可以通过食用或者佩戴的方式,达到避邪、治病、改善性情、增强体质等的目的。《山海经》中异兽的功能主要表现出日常且具体。
大山中蕴含着丰富的物质资源,可以为初民们提供一定的生活所需品。因为初民们认知能力有限,大山中的未知让人们充满敬畏。初民们普遍认为神灵是居住在高高的山上,我国早期神话也多和大山有关,如昆仑山、不周山等。人们从大山中获取益处,对大山的馈赠充满感激,进入大山时,遭受到不认识的鸟兽毒虫的攻击或受到不明瘴气而中毒时,将其归结于山精鬼怪作祟,或是认为这是山中神灵对人类突然造访的惩罚。于是人们希望借助祭祀的方式,实现与神灵的沟通,一是对希望在进入大山时可以得到神灵的庇佑,二是对大山的馈赠表达感激。在“万物有灵”观念的影响下,人们认为大山的每个组成部分,如石头、树木等都为山神的化身。后来,随着人们对大山的认知渐渐丰富后,山神的形象逐渐具体化,被人们建构起来。
以《山海经》中《山经》为例,《山经》中每个山系都有自己的主神及对应的祭祀方法。对于山神形象的建构,可以分为人兽拼凑与两兽拼凑两种不同的组合方式,除《南山经之首》《中次十二次经》《南次二经》《中次九经》中记载的山神是由两兽拼凑而成,他们外貌分别为鸟身龙首、龙身鸟首和马身龙首,其余记载的山神均为人兽拼凑而成。人们在山神的形象建构中,加入了人的因素,反映出人自我意识的觉醒以及对力量的渴求。在对山神形象建构中,人们选用的兽类形象多为马、牛、羊、蛇、鸟等于自身生活相关的动物,初民们选用这些动物加入山神形象中,在保持山神神秘感的同时,增添了与人类的亲切感。与其说在山神形象中加入人的形象因素,不如说是人对山神想象进行了人格化,山神所具有的不同于人类的兽类部分,表现出人对力量的渴求,比如人类希望可以像鸟一样展翅飞翔,像马一样能够飞速奔跑,像鱼一样可在水中呼吸等。所以,初民是站在以自我为中心的角度去建构山神形象,将动物和人的元素进行整合,表现出人们对自身以外能力的渴求。
除怪诞的外形,山神还具有操纵风雨的能力。在原始社会时期,人们生产力低下,粮食的丰收依赖自然条件的给予,初民们认为自然灾害由神灵掌控,唯有对其进行祭祀,祈求风调雨顺,才能获得丰收。而在祭祀物品的选择上,有三种较为常用的祭祀载体,一是用粮食,如糈、黍、酒等;一是用玉器,如圭、璋、琥、璜等;还有则是用“活畜”来祭祀,即用动物的鲜血。而这三种祭祀载体的选择,具有独特的意义与内涵:用粮食、牲畜为载体举行祭祀,往往是与该地的生产力相联系的。祭品多少以及繁盛程度可以反映出该地的生产力水平,祭祀的目的也很简单,祈祷来年丰收,风调雨顺;古人重玉,以玉为贵,使用玉器作为祭祀物品,可以看出古人对祭祀的重视与对神灵的敬重。而这些祭品,也是人们站在自身角度去思考,神灵们可能会需要什么。粮食、牲畜是人们的日常所需品,玉器则是人类社会身份的象征,先民们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自己缺少什么,推及至神灵身上,认为神灵得到祭品后会得到满足。祭品中有一部分是人们从山中获得,取之于山归之于山,将其祭祀给山神,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人们在祭祀中站在自己角度分析神灵所需,同样体现出以自我为中心的功利价值思维。
初民们的生活环境是十分恶劣且充满危险的,他们时刻面临着未知的风险,可能是涝灾、旱灾等自然灾害,可能是凶狠的猛兽,可能是未知的疫病等。人们通过制作工具驯服猛兽,但面对像洪水、火灾、旱灾等自然灾害以及疾病时,却显得无能为力。对于些灾害,人们无法用自己的认知去解释其出现的原因,他们需要一些事物给予他们警示,提醒他们防御这些灾害。初民们通过对自然的直接观察后,发现一些动物的出现,往往紧跟着某种灾害,于是初民们将动物与灾害相关联,认为这些动物的出现可以预警灾难,《山海经》中具有预示灾祸功能的异兽,正是在此认知基础上的形成的。《山海经》中的异兽能够帮助人们预判灾害、战乱、疫病等的发生。这些预判功能最终目的是服务人类的现实所需,让人们能够提前得知灾祸,进行防御,减少不必要的损失。对异兽其他的利用,如食用、佩戴等,也是因为其能为人类养生治病、御兵辟邪。这一系列的功效,都是为人类可以更好地生存而建构的。这反映出在中国早期先民的思维意识中存在以人为中心的功利性价值思维,这种思维充满了现实性意味,并至今影响着人们的思维。“现实功利取向在中国民俗文化中普遍存在。中国民俗文化中的祭祀、庆典活动往往与平安、消灾、丰收、求子等具有日常性、具体性和现世性的功利目的相联系。”
《山海经》中所记载的神灵,以半人半兽形象居多。而以这种形式来建构神灵,是在当时生存环境下,人们所达成的一种共识。《山经》的山神形象中,其中山神外形中兽的部分,大都是来自人们所熟悉的牲畜,这些动物大都为当时人类各个部落的图腾,山神形象中加入图腾元素,体现了初民们对图腾的崇拜。在初民的眼中,神灵象征着神秘、强大,人们从山中获取的一切都是为山神的馈赠。人们通过祭祀向山神表达自己的敬意与感激。祭祀背后的目的,是人类希望通过祭祀,祈求平安与丰收。祭祀不仅是表达对神灵的崇拜,同时希望借助这份敬意,请求神灵帮助自己实现愿望。这种看似自私的功利思维模式,是先民们在与自然抗争中积累出的经验的总结,通过一定的方式满足自身的利益,表达出先民们思想中对生活的美好愿望与憧憬。
我们通过对《山海经》记载的异兽建构、神仙祭祀的角度,分析了中国早期初民思维中的功利思维取向,而产生这种思维取向的原因,与当时生产力低下,面临自然灾害带来的生命威胁有着一定的关系。异兽的功能与神灵的强大,可以给予人类以安全感,满足人类所需。初民们在生活生存中,更多的是思考做一件事情所能带来的实用价值,通过对异兽的利用以及对神灵的祭祀来满足自己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功利思维对先民思想的影响。最后,《山海经》为我们了解中国早期初民的生活经验及思维方式提供一定的参考,无论是对书中记载志怪形象的不同见解,还是对中国早期初民的功利思维探析,《山海经》都是一本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一部奇书。我们应更深入地剖析《山海经》,发现其书的价值,丰富中华文化的发展。
注释:
①邓锐.《从<山海经>中的异兽看中国民俗文化的思维特征》.西部学刊,2019年12月上半月刊(总第1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