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全科有关的日子

2021-08-15 10:44文/魏
中国医学人文 2021年7期
关键词:褥疮全科髋关节

文/魏 路

从2015年的夏天收到那一封同济大学医学院全科医学专业型硕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开始,满打满算我和全科医学结缘已经有整整5年9个月的时间了。3年的全科医学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全科医学研究生的学生生涯,和到目前两年零九个月的真如镇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全科住院医师的工作时代,整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从开始的犹疑踟蹰到现在的踌躇满志,我对全科医学的认知一步一步加深,我和全科医学的感情也越来越浓厚。

一次交流经历打开了我对全科医学认知的大门

2017年的暮春,我很荣幸作为同济大学医学院全科医学研究生的代表赴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立大学医学中心交流。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我既见识了美国有序又相对轻松的门诊工作,也见识了等待了两个月才预约到家庭医生,硬是从急性腹泻拖成慢性腹泻的美国老大爷;既见识了家庭医生为身患躯体化障碍又长期遭受家庭暴力的美国阿姨寻求诊所社工部门帮助的人性化对待,也见识了I型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合并急性蜂窝织炎却因保险过期而第二天“神秘消失”在住院部的美国吸毒少女。在一片看似和谐的美国家庭医生诊疗模式背后其实有着诸多不容忽视的问题,而我国有着更加庞大的患者群体、更加复杂的现患疾病以及更加稀少的全科医生。我突然意识到,作为一个思维活跃又未来充满无限可能的全科医学学生,我们是探索中国特色全科医学发展道路上最年轻又最充满希望的力量。

一个检查动作让我明白了全科医生的职责

2017年的盛夏,我第一次轮转到了芷江西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为期3个月。彼时的我因先天性髋关节脱位导致的重度关节炎行左侧全髋关节置换手术6月余,还处在和人工关节的磨合期。在轮转儿童保健门诊的时候,我发现带教老师周医生总会脱下小朋友的小裤裤,露出他们圆圆润润的小屁股,对一对臀纹,做一做分髋试验,有发现臀纹对合不整齐或分髋试验不合格的小朋友就赶紧通知家长去综合医院做髋关节B超,并在下次体检时追问髋关节B超的结果。看到这一幕,我的内心感慨良多,如果在我童年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这样的全科医生,他或她及时发现我的髋关节存在问题,并推荐到综合医院进行及时治疗,我可能就不会遭遇5次复位手术却失败的童年、因关节疼痛而不能上蹿下跳的少年以及因蹒跚步态而始终低头走路的青春期,我的人生会不会相对顺遂一些?同时我也渐渐明白了全科医生的职责与使命,让小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让成年人健康快乐地生活,让老年人健康快乐地老去,我们能做得很多,我们能改变得也有很多!

一次出诊经历加深了我对全科医学的理解

2019年的初夏,天气渐渐燥热了起来,而我的日常出诊名单上又多了一位张大爷,一个因长期卧床而导致臀部褥疮需要我去换药的上海老阿叔。走进张大爷家,典型的上海老公房,快堆到天花板的杂物、逼仄的空间、微弱的阳光,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的子女以及站在角落里局促的保姆。张大爷躺在一张摇椅上,我奇怪地问保姆为什么不让病人躺到床上去,保姆操着一口皖北方言说张大爷是个固执的老头,白天黑夜地躺在躺椅上,坚决不到床上去。我和保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固定住摇椅又帮张大爷翻了个身,好在臀部的褥疮并不严重,几次换药之后就已明显好转。但张大爷始终躺在躺椅的情况着实奇怪,我忍不住拨通了张大爷儿子的电话。原来张大爷并没有任何导致瘫痪的器质性疾病,5年前张大爷的老伴就躺在这张躺椅上悄无声息地去世了,近年来张大爷渐渐有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趋势,便日日夜夜躺在这张躺椅上怀念他的老伴。张大爷的儿子因为父亲没有及时发现母亲的病情最终导致母亲去世而和父亲渐渐疏远。我和张大爷的儿子在电话里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交流,最终张大爷的儿子接受了我的建议,带着张大爷去同济医院的老年精神科门诊就诊,自己也去虹口区精防所的心理门诊进行了心理疏导。之后一天,张大爷的儿子扶着张大爷颤颤巍巍地来我们中心进行了常规的体检,我又专门去看了看他臀部的褥疮,已经完全愈合了,并且没有再发的迹象。这一次出诊经历让我理解了全科医学定义中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照顾的含义,如果仅仅只是给张大爷的褥疮换药,他的褥疮可能会反复发作,儿子和他的关系可能会继续恶化,张大妈的意外去世可能会是这爷俩内心过不去的坎。只有关注了患者的家庭才能更全面地关注患者本身,更细致地治疗疾病本身。

一次特殊的送别让我亲身体会了全科医学的至理名言

2019年的初秋,空气中弥漫着丹桂甜腻腻的香味,马阿姨是我们接诊的第一个回族病人,因乳腺癌晚期骨转移住进了我们真如的安宁疗护病房。2019年10月25日 中午,马阿姨的病情逐渐恶化,家属放弃所有抢救措施,仅芬太尼透皮贴剂止痛治疗。2019年10月25日下午16:30,马阿姨的呼吸逐渐微弱,血压已降至80/50mmhg左右,再次询问家属已放弃全部抢救措施,告知家属可通知相关亲友到场。2019年10月25日下午17:40,马阿姨的亲友陆续到达了安宁疗护病房,病房中多了很多带着小白帽的回族亲友,他们小声地用他们民族的语言念着经文,病床前真主阿拉的画像也缓缓放了下来,马阿姨的女儿眼含泪水地摸着妈妈的手。下午18:16,马阿姨的心电监护已示一条直线,我为马阿姨拉了她人生当中最后一张心电图,并宣告马阿姨临床死亡,她的面容很安详。本来压抑的啜泣声渐渐大了一些、念经祷告的声音也大了一些,我慢慢地退出病房处理接下来的相关手续,并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和空间。晚上8时许,马阿姨的儿子来办理相关手续并赠送了一些牛肉水饺给我们当宵夜。他泪流满面又满怀欣慰地说感谢我们让马阿姨体面又舒适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在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那句医疗界的至理名言“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我们治愈的疾病很有限,但我们可以帮助很多患者,我们给予的帮助可能并不能延长他们的生命,但我们可以抚慰患者和亲属的心灵。

在过去的30年里,全科医学从无到有,被质疑,被非议,却一路风雨兼程地发展到了今天。我始终认为医学在我们这里回归了她最朴素的模样,用最基础的手段、最低廉的开销,给予患者最多的帮助和最大的安慰。作为一位刚刚踏上工作岗位的全科医生,我愿与我们的全科医学共同成长、共同发展、彼此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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