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临汾战役之坚守老鸦嘴阵地(连载)

临汾战役示意图

临汾，古称平阳府，相传是尧帝之都，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临汾古城建在一座大土丘上，城内高，四周低;城内地势东高西低;城墙高大、宽厚、坚固。据说城墙底部厚度就有30余米，墙面如牛背，倾斜向上，高达14米，顶部有10米宽，可并行三辆大车。城外的东南部还加修了一座护卫城，高度略次于主城（墙高11米，基厚11米，顶宽6米），俗称“东关”，形同“牛头”，伸向城东南，更显主城雄固，牢不可破。外壕又宽又深，（深20米，宽30米），易守难攻。整座城西傍汾河，东、南、北三面均为开阔地。从远处看，临汾城宛如伏在汾河岸上的一头黄牛，所以又称“卧牛城”。据当地人说，临汾城在历史上就没有被攻破过。

一、引言

1948年3月7日，我人民解放军发起临汾战役。在夺下城外据点后，即开始环城据点的争夺。环城据点以二十七个碉堡组成，三碉为一组，“品”字形配备，每组以一个较大的坚碉为主碉。这种护城据点距城50米至80米，与城墙上构筑的工事可以互相策应。

临汾城东、城东北外壕外沿据点分布图

3月23日，八纵二十四旅七十二团、七十团二营对兴隆殿发起攻击，受挫（原想依托该阵地攻城）。二十四旅王墉旅长牺牲在兴隆殿阵地上一个旧碉堡枪眼处。二十三旅六十八团攻击敌六号碉未果。太岳军区四十七团攻击敌五号碉（又称“日本坟”），连续两次攻击均受挫。十三纵三十八旅第一次攻打东关受挫。

3月24日拂曉（四点钟），太岳军区四十一团四连攻占敌四号碉，交六连坚守。上午9时，敌发起反扑，六连丢失四号碉。当晚，四十一团连续攻击四次，再次夺下四号碉，交给四十二团防守。

3月25日，八纵二十四旅再度攻击兴隆殿，曾一度占领，但敌军反扑，被迫撤回。

3月27日，十三纵三十八旅第二次攻打东关，再次失利。

因“日本坟”、兴隆殿等要点均未攻克，我军拟从北关破城而入的计划亦无法实现。3月29日，“前指”决定各部队停止攻击，调整作战部署，先夺取东关，取得经验后再集中全力攻主城。拟定采用挖坑道的方法炸开东关城墙，夺取东关。

4月7日，太岳军区四十二团为策应主力八纵二十三旅攻取东关，攻击三号碉受挫。四十四团攻击一号碉受挫。

4月9日，东关三条坑道挖到东关城墙底下。

4月10日下午6点15分，东关城墙被炸开两个口子，八纵、十三纵攻人东关。4月11日晨，攻克东关。

同日夜，我太岳军区四十二团策应主力八纵二十三旅以坑道攻击法再次发起攻击，终于夺下三号碉。四十五团也以同样的方法夺下二号碉阵地，但仗打得很艰苦，战士们前仆后继，牺牲很大。

然而要攻下临汾主城，不破开城墙是进不了城的。而要破开城墙，就要将坑道挖到城墙底下。为掩护破城坑道的开挖，我太岳部队又接受了攻占一号碉、老鸦嘴阵地的任务。

二、攻占老鸦嘴阵地

老鸦嘴是临汾东城墙下的一条狭长地带。它一面靠城墙，一面临深沟，地形高于两边的阵地，中间有一条环形铁路，铁路上还有很多烂车皮。阵地前沿仅5米宽，大部分地方20多米宽，最宽处也不过30多米，纵深300米长。因地形酷似老鸦嘴，战士们就叫它老鸦嘴阵地（也有人叫老鸹窝或老鸹嘴，都是指这一狭长阵地）。部队上去后无周旋之地，一上去即受到城墙上的火力威胁，很难站住脚。可如果这块阵地攻占不了就无法挖掘破城坑道。

军区把这一任务交给我们团，当时，我任太岳军区十八军分区四十一团二营六连一排排长。

4月20日，八纵队夺取“火车头”阵地。

4月21日晚，太岳军区四十四团九连在炮火掩护下再攻一号碉，使用坑道攻击法攻占了一号碉阵地。

同日夜，四十一团三营七连同样采用坑道攻击的方法攻占了一号碉以南、城东外壕边上的老鸦嘴阵地。

《人民子弟兵》报刊登“临汾战役中守一号碉”的报道

至此，我太岳军区部队胜利完成了攻占一至四号碉和老鸦嘴阵地的任务。

老鸦嘴、一号碉阵地紧靠城东北外壕，如能守住这两个阵地就可控制外壕，保证坑道作业顺利完成。用战士们自己的话说：“控制了外壕等于完成登城的一半。”

老鸦嘴阵地对面（南面）就是一0三阵地。一0三阵地位于“火车头”阵地和城墙之间，是一个南北长70米、东西宽40米的高土堆，地势较高，为城东北唯一之制高点。一0三阵地由胡宗南30旅90团的一个营防守，也是敌人阻止我军接近外壕的主要支撑点和破坏坑道作业的基地。老鸦嘴阵地就凸起在一0三阵地边上，地势较高，成了一0三阵地防守之敌的眼中钉、肉中刺，对敌威胁甚大。但这一阵地又是我军破城坑道和登城的必经之路，不攻下就不能挖破城坑道，非得守住才能确保破城成功。

三、走上防守老鸦嘴阵地的战场

我们夺下老鸦嘴阵地是为了掩护工兵挖破城坑道，而阎军为了守住临汾城就千方百计地想夺回老鸦嘴阵地，不让我们靠近城垣，为此我们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4月22日，天一亮，敌人依托一0三阵地，借助每天来轰炸的飞机扔炸弹，在城墙上的火力掩护下开始向我军反扑，企图重新夺回这一制高点。仅一天的时间，七连伤亡就很大，部分阵地丢失，再无力防守。傍晚时分，我连紧急上去接防。因阵地狭窄，我排先行上去。然而，这个地形攻占不易，要守住更难。因为阵地完全暴露在城上敌人的火力之下。敌人居高临下，依托城墙上的各种火炮武器猛烈地向阵地上射击。其中，短而粗的重炮威力甚大，工事几乎全被火炮摧毁。阵地上一片火海，被黄磷燃烧弹烧着的战士浑身是火，痛得哇哇叫。阵地上藏没藏处、躲没躲处，交通壕背城的一面成了唯一可以隐藏和躲避炮弹的地方，战士们用短柄铁锹在交通壕边上拼命往下挖避弹坑以躲避敌人打来的炮弹。敌人不上来时我们就赶紧挖坑，一上来就用手榴弹“招呼”。此时短柄铁锹和手榴弹、枪同等重要。尽管是夜间，也十分被动，处于一种被动挨打的境地。难以想象三营是怎么守住一个白天的！火车皮那面就是敌人，这一面就是我们，敌人的手榴弹能投过来，我们的手榴弹能投过去。

我从小放羊，惯使羊铲，羊铲上的土块能精准地打到奔跑的头羊角上;瞬间出手的石子能打中飞禽走兽，百发百中;手榴弹不光投得准、速度快，而且投得远，还能以各种姿势投掷，能爬着投，也能躺着投，还能拐着弯儿投，堪称一绝。《水浒传》中有一位会飞石打人的“没羽箭”张清，因我也有这一“本事”，战友们都称我“没羽箭”。在我的带领下，我连涌现出众多投弹能手，投手榴弹技术成了我连的强项。自然，在这场投手榴弹比赛的阵地上，我们神出鬼没、十分精准的投掷技术让阎军吃尽了苦头。

虽然阵地上无法立足，我排还是巧妙地利用阵地上的残存工事在夜幕的掩护下从火车皮这边打到那边，一鼓作气，把丢失的阵地夺了回来，将敌人狠狠地打了下去。可才上阵地几个小时就伤了好几个人，但由于我们打得准、打得狠，敌人伤亡更大，想要发起攻击也到后半夜了。吃亏就吃在敌人城上的火炮和阎锡山太原兵工厂造的黄磷手掷弹上！守阵地要有工事才能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而如今，工事几乎都被火炮摧毁了，没有能藏身、能隐蔽的工事，阵地是守不住的。战士们暴露在炮火下，死亡就会随时威胁到他们，守阵地靠的是人，人在阵地才能在。《孙子兵法》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地形是打仗的依托，怎样才能变这“不利”的地形为“有利”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道难题，让我们不得不想，不得不盘算。

四、用军事民主破解炮火下防守的难题

记得那是3月23日，我四十七团攻击五号碉受挫。刘忠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从闽西到京西》中谈到当年攻击五号碉时，这样写道：“攻击五号碉，四次未成功的主要原因：该阵地是城上和兴隆殿等地火力严密控制下的一个据点，居高临下，当我每次攻击时，均遭到猛烈的炮火阻击……致使我们多次攻击均不成功，这是很大的教训。”

4月7日，四十二团三营攻击三号碉受挫，也是因敌城上猛烈火力压制，伤亡过大而撤了下來。刘忠将军在他的《太岳部队在临汾战役中》中谈到四十二团初攻三号碉受挫时，这样写道：“四月七日，四十二团三营配属山炮、重迫击炮各两门，首先对三号碉发起攻击。因准备工作不够充分，爆破组刚进到外壕附近，在敌人猛烈火力的压制下，伤亡过重，只得原路退回。突击队在梯子组尚未架好梯子的情况下仓促冲击，造成队形拥挤，使部队遭到很大的伤亡，首攻受挫。”

一0三阵地右侧老鸦嘴阵地残骸

原四十二团副团长唐人在《攻克三号碉》一文中谈到初次攻打三号碉时，这样写道：“四月七日晚，七连在纵队山炮两门，十五公分重迫击炮两门，以及团炮兵群掩护下开始发起攻击。原拟采用强行爆破外壕和架云梯两种方法突破。由于部队较新和干部轻敌，急于求战，忽视了准备工作，当我爆破组刚进至外壕边即全部被敌雷炸伤，爆破未遂;梯子跳板还没有架过去，敌火力复活，并用汽油弹四处照明，我突击部队遭敌封锁杀伤受阻;更主要的是连的干部未能紧跟部队及时指挥，结果使突击部队受挫和攻击失利。”

这两处都是在夜里发起攻击，因在敌炮火下，白天无法发起攻击。一处为多次攻击未成。另一处是在敌猛烈火力压制、封锁下伤亡过重，无法攻上，只好撤了下来。这两次都是血的教训，别人的教训就是我们的教训，怎么吸取这些教训也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当务之急。

“阎军对临汾作战经验”（缴获文件）中，这样记述：“乙、关于战法者一、匪主力于黄昏接近我城垣，拂晓始撤退，纯粹实施夜战……丙、其他方面……四、匪最怕我之黄磷手掷弹迫炮弹，应大量制造……”阎军的这一经验总结也客观地讲述了当时战场上的情形。

用什么办法来破解这一难题，成了当时我们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打攻坚，攻要攻得上，守还要守得住。除留下少数警戒人员外，我把全排人员和连里各排支援我们的优秀投弹手召集到坑道下，一来躲避城上的炮弹，清点一下人数，为下一步怎么打做一下安排。二来用军事民主这一法宝让大家想想办法，看看这阵地天明了怎么守？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向我建议，有的说在交通壕背城的一面向深处多挖点避弹坑，一可用来躲避城上的炮弹，二可就地突然用短促火力出其不意打击攻上来的敌人;也有的说让下面赶快运上来点门板、檩条来，用门板修建构筑地下交通壕以躲避敌人打来的炮弹;再用门板、檩条在敌人攻上来的必经之路上修一些隐蔽的工事;还有的说，在阵地上挖一些暗堡（地下单人掩体），一可突然打击敌人，二可就地躲藏。生死关头，大家劾力同心，都在想办法。原来我带的小兵班的小战士张鸿彦（安泽人）说：“要是能钻在地底下，黄磷手掷弹就烧不着我们;要是能躲到地底下，城上的火炮就失去了作用，这阵地就好守了。”他的话让心急火燎的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有道理！如果把工事筑到地下，我们就到了暗处，敌人城上的火炮优势就发挥不了作用，对我方就无可奈何;我方若能钻到地底下，即使阵地上成了一片火海，我们也不怕，敌人的黄磷手掷弹就失去了作用。把阵地筑到地下的确是对付敌人城上炮火轰击和黄磷燃烧弹的好办法。而且，对于从外壕和一0三阵地反扑的当面之敌，他们也在明处，就是我们的活靶子，会全部成为我们的枪下之鬼。把地面上的工事转到地下，挖成一个个地下暗堡，一个个地下单人射击掩体，就可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如能将一个个暗堡用地下坑道连接起来，我们就更主动了。

想出了办法，就有了主意，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立即安排各班集中全力赶快构筑地下工事，做坚守准备。如何坚守，我有我的办法。早年，我在太岳山中放羊，与狼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晚上在野外卧羊踩圈时，为了对付狡猾的狼上来叼羊，我会把牧羊犬（狗子）安在狼上来的必经之路上，用牧羊犬灵敏的警觉给牧羊人报信。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种职业习惯，一看地形、地势就知道狼会从哪里上来。当了兵、守阵地，我一眼便能看出敌人会从哪里上来，从来没有看走过眼。当时，先抓紧在敌人会反扑上来的必经之路上挖些地下隐蔽工事，就如同卧羊安狗子一样。有了这种隐蔽工事，就能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虽然时间不多，可挖一个就是一个，能挖多少先挖多少。挖下一个，就能把一个战士潜伏到隐蔽处，就能保住一个战士的性命不受炮火威胁。如敌反扑，可先利用这些地下暗堡给其以杀伤。我把这一想法向孟杰指导员（介休人）作了汇报（那时连里没有军事干部）。

《人民解放军》报刊登“临汾战役中，关于思想领导的经验”

孟杰指导员是连里丢失四号碉阵地后，团里整顿六连，从团里调来的，他很支持我的想法，马上把全连调上来由我指挥进行土工作业。孟杰指导员也赶紧向营里作了汇报，很快就运上来一些门板、檩条。有了防守办法，在那生死关头大家拼上了命加紧构筑工事。孟杰同志和战士们一起干，鼓励大家说：“夜间多流汗，白天少流血。”战士们在他的带领下，利用这弥足珍贵的战斗间隙在敌人可能上来的地方挖了一些地下隐蔽工事——单人掩体暗堡，我把战士们一个个安在那里。安下一个人，就是一个钉子，就能打一个人的仗，就是一把利剑;梯次配置，安下一个小组（3人），就能用交叉火力互相支援、互相掩护，就是一个堡垒;能隐蔽潜伏下一个班，就是一座山，那就是敌人不可逾越的屏障。打仗，要充分发挥每一个战士的作用，人尽其用。还要考虑有人增援他、有人掩护他，危急关头有人救援他。一方面，让他看到希望，看到大家虽不在一块，但却是一个整体。另一方面，既然是坚守、死守，还要“堵住”他的退路。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被逼到绝路上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潜能，就会奋勇战斗，仗才能打好。打仗时侧斜射火力、交叉火力十分重要。守阵地，机关枪阵地的布置很重要，既要便于施展火力，又要十分隐蔽，有突然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用，要留有后手。机枪杀伤力大，一旦被敌人打掉，防守能力会大打折扣。连里的几挺机枪所在的地下阵地我亲自一一做了安排，总的原则是正面兵力少，两翼兵力大。除在正面安排火力外，还特意安排了两处地下隐蔽的侧防火力，不到危急关头不使用。

攻守一0三阵地投弹组的战士们

黎明时分，敌人在城上火力的掩护下再次发起攻击。为了不暴露目标，我向连里建议，抽调全连的优秀投弹手，用手榴弹集中打击敌人，其他人继续构筑地下工事。

从幼年起，我就在山中放牛放羊，与动物打交道，别人听不见的响动我便能听见;夜晚别人看不见的远处我也能看见。所以，一有轻微的动静，我便能察觉，还能准确判断出其方位和距我的距离。参军打仗后，每遇危险，我总是能提前察觉到，部队就转危为安。大家都说我有千里眼顺风耳，“长了前后眼”。因我有这一“超常”本领，所以连里抽调全连的优秀投弹手归我指挥。我把打得准的、投得远的、视力好的进行分组，每三人一组。我们端着成箱的手榴弹潜伏隐藏在地下，看准时机，用手榴弹分波次集中打击敌人。稳、准、狠的手榴弹集中打击，让敌人始料未及，有来无回。因我手榴弹投得十分精准，出手如同一颗小炸弹，弹无虚发，威力也大，虽注意隐蔽，但还是被城墙上的阎军枪榴弹手盯上了。天明时分，在靠近火车站方位，几发枪榴弹从不同方向一齐向我飞来，飞起的弹片打在我左太阳穴上部，头像被什么东西猛打了一下，瞬时昏了过去，身上又被黄磷燃烧弹烧着，幸亏给我搬运手榴弹的小战士发现了我，同卫生员郭永庆一起奋不顾身扑灭了我身上的火，从一片火海中将我抢救了下去。老半天我才慢慢醒过来，好在弹片只是将我太阳穴上部打破，虽然流了一脸、一脖子血，但总算是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战场上，战友就是亲人，就是你生死与共的亲兄弟，就是你的护身符。

五、用坑道战法将阵地牢牢守住

那一夜，我们一边战斗，一边挖工事，将关键地方的部分工事转入了地下，挖了一些地下暗堡。在有避弹坑的地方用门板棚了部分交通壕。

4月23日上午9时，敌人又借助每天飞机来轰炸的机会，依托城墙上的各种火炮，再次向我军反扑，企图夺回阵地。虽说阵地上还是硝烟弥漫、一片火海，但至少面对城墙上的火炮，战士们躲有了躲处，藏有了藏处。当一0三阵地之敌在轻重机枪掩护下冲上来的时候，战士们钻在地下静静地等着，听敌人的脚步声，当敌人快临近时才将一颗颗手榴弹扔向地面，让他们有来无回。孟杰同志鼓励大家说：“四连攻四号碉攻得顽强，咱六连守老鸦嘴一定要守得牢靠。”战士们听到指导员的鼓励，打得更加沉着冷静，敌人虽然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反扑四次，但都被战士们依托这些地下隐蔽工事打了下去。

时任二营六连一排长田茂海

到中午12时，阵地一度平静下来，静得出奇，让人心里发毛。孟杰指导员头脑清醒，沉着冷静，提醒战士们说：“敌人虽被我们打退，但不会甘心，更大的反扑还在后面，平静预示着更大的恶战。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根据指导员的命令，战士们顾不上休息，抓紧挖修地下工事，补充弹药。

果然，下午3时，敌人集中了更多的兵力在城上炮火掩护下以密集队形再次发起攻击，一部分敌人利用烂车皮做掩护冲了上来，突入我阵地，敌我搅在一起。紧急关头，孟杰指导员振臂高呼：“同志们，有我无敌，把敌人消灭掉！”在指导员的带领下，副排长郝天德，班长杨三赖，战士姜德胜、冯长有、张鸿彦、崔守玉，端起刺刀如同怒目金刚同敌人展开了白刃格斗。副排长郝天德迎着敌人冲了上去，他眼明手快，一挺枪铛铛两下拨开了逼于胸前的刺刀，猛力一个突刺将左边的一个敌人刺死。接着，他回身一枪将右边的一个敌人刺死。敌人看他臂力过人，自知不是对手，于是两个敌人联手向他扑来，被杨三赖、姜德胜跨步向前截住。老战士冯长有接連刺倒两个敌人。一个人高马大的敌人端着刺刀向孟杰指导员扑来，被机灵的小战士张鸿彦一枪结果了性命。当大部分敌人进入我机枪火力范围时，预埋在地下的机枪手司虎孩的一挺侧防机关枪突然打响，打了敌人个冷不防，将大部分敌人消灭。我地下阵地左、右翼赵本胜、桂平秀、樊金牛、王喜忠战斗小组也同时向敌人发起侧击。敌遭我前后左右劫杀，大部被歼，残敌连滚带爬，狼狈逃窜。

《人民解放军》报刊登“三0七部功臣榜”

《孙子兵法》云：“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我们用这种让敌人摸不着头脑的地下坑道战的办法顽强地坚守了一天。敌人上来就打，打退敌人就挖工事，你打你的炮，我挖我的地下工事，一天下来，几乎没有减员和伤亡，真是创造了奇迹。营、团首长都很高兴，在团指挥所的梁文英政委更是高兴，连夸我们办法想得好，阵地筑得好，仗打得好。梁政委高兴，自有他高兴的缘由：六连丢失四号碉后，战斗的残酷让能说会道的张连长害了怕，带领通信员连夜临阵脱逃。团里整顿六连，又把我从五连重新调回六连，梁文英政委亲自到六连进行整顿教育，连队干部战士群情振奋，大家提出要“洗脸擦黑”。当年，《人民解放军》报在“临汾战役中，关于思想领导的经验”总结中，这样写道：“……一团六连丢了四号碉阵地下来进行战评，大家评论四号碉能不能守住？什么原因使我们没有守住？大家认为能守住。又讨论咱连上还有好的同志没有？大家说：有。主要是干部怕死。班长害了怕，没上去。这样表扬好的，批评坏的，六连全连提出要洗脸擦黑，老鸦嘴阵地，六连守得非常坚决。”如今在老鸦嘴阵地上，我连守得坚决、打得顽强，一雪前耻，老政委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自然十分高兴。

梁文英政委在回忆文章《记战斗中成长壮大的一八四师》中谈到临汾战役争夺老鸦嘴阵地时，这样写道：“老鸦嘴是临汾东城墙下一条狭长地带，一面靠城墙，一面临深沟，中间还有一条环城铁路，铁路上还有很多烂车皮，部队无周旋之地，一上去即受城墙上火力威胁，很难站住脚。这块阵地攻占不了，就无法挖攻城坑道。徐司令员很重视这次战斗任务，军区指定由四十一团去完成，要我亲自去团指挥所协助他们，团指挥所设在阵地崖下窑洞内，敌人城墙上的炮弹、手榴弹都落在阵地上，部队从地道上去后，伤员就不断从地道运下来，被黄磷弹燃烧的战士浑身是火，痛得哇哇叫，我们只能咬住牙，眼看着他们过去，经过一夜奋战，完成了任务，获得了徐帅和军区的表扬。”

一八四师梁文英政委

第二天晚上，营里和宗权教导员又把五连调来，参加坑道作业，连续奋战了三个昼夜，将工事全部转入地下，地面上只留下一些伪装工事和能隐蔽的投弹坑、发射孔，全连进入地下坑道。随后两天，敌人又恶毒地施放毒气，依托其城上的炮火优势反复冲击，妄图夺下老鸦嘴阵地，但再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每次冲击只能丢下几具尸体。至此，我们用坑道战的办法将老鸦嘴阵地牢牢掌握在手中，掌握了打击敌人的主动权，确保了破城坑道的顺利开挖。

敌人为夺回老鸦嘴阵地，竟丧心病狂地多次施放毒气，企图迫使我军放弃阵地。但我们的阵地在地下，气体是往上走，所以那些办法都是白费。

战士们尝到坑道防御的甜头后继续深挖，后来，突然與四孔窑洞挖通了，地下坑道的空间就更大了，营里的其他连队也进入窑洞。军分区为攻城组织的坑道作业指挥部尚思光参谋长闻讯后把指挥部也搬到了窑洞里，为坑道作业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