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华
张友渔
张友渔,原名张象鼎。清末光绪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1898年12月4日)出生在山西省灵石县城西太平巷张家大院。
张家世代经商,清嘉庆年间已是灵石县城首屈一指的富贾,张友渔的祖父经营了一辈子的买卖,却笃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让儿子们跟他学经商,全都送进私塾念书。果然除大儿子早夭外,其他三个儿子都在县考中榜上有名,二儿子是贡生,三儿子是廪生,四儿子是秀才,只可惜都没能进入仕途,而成为三个私塾先生,家道逐渐败落。
三兄弟里最小的是秀才张映南,他在县城药王庙办了座私塾,颇受家长们的欢迎,有些微薄的收入。37岁得子,也算大喜临门,他给孩子取名象鼎,希望日后可成大器。
象鼎两岁时突然出了天花,这在当时灵石县那个山区小地方被看作是无法医治之症,操劳中体弱的母亲去世了。不久,在姥姥的撮合下,五姨母做了他的继母。象鼎3岁时,继母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取名彝鼎,又给象鼎取字有仪(为了体现对弟弟的友好,象鼎后来将有仪改为友彝),是从《易经》“两仪生四象”而来。后来象鼎、彝鼎都成为著名的法学家,兄弟俩被誉为“法学泰斗,双子星座”。
象鼎自幼聪颖好学,博闻强识。5岁便进入父亲办的私塾念书,没过多久,《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等启蒙读物便背得烂熟;7岁便开始翻看父亲的藏书,每天一看就是好几个钟头。读了《水浒》后,他能把一百零八将的姓名、绰号一个不误地背下来;《水浒》《三国演义》中的所有故事情节都可以熟练地讲给人们听。10岁时,继母也去世了。从此,象鼎每天帮助父亲干许多家务,干完家务习惯性地和父亲凑在一盏油灯下看书,有时一直看到深夜。
一次,在以“自立论”为题的家族子弟作文競赛中,象鼎获得第一名,满腹经纶的二伯父称他的文章“立意清楚,文理通顺”。这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从此,他每天写一篇作文,有的篇幅达到几千字。不久,象鼎又学习写诗,在父亲的指导下,他写的诗很快就合乎格律了。
辛亥革命后,灵石县城办起模范小学,象鼎的父亲被聘任为校长兼语文教师,因此无暇顾及私塾,13岁的张象鼎为父分忧,承担了私塾先生的任务。不久,象鼎通过教师资格考试,先后获得小学语文、算术教师任职资格。
课余时间,象鼎经常到县城的阅报室阅读,从此他对时事政治和社会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家里的藏书诸如《唐诗三百首》《石头记》《聊斋志异》等也不止看了一遍;后来又读《太平御览》《太平广记》《大清刑律》一类的书,特别是《大清刑律》让他幻想着将来当一个“大青天”,为民做主,为国除害。
民国7年(1918年),在朋友的资助下,20岁的象鼎和弟弟彝鼎同时考上了山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和山西省立第一中学,结果兄弟俩都选择了免费供读的第一师范学校。在学校读书时,象鼎利用课余时间,写点新闻稿,赚点稿酬以供零用。由于稿件采用量越来越多,张象鼎逐渐被太原报界所认可。《并州新报》《山西日报》均聘他为特约撰稿人,从此,他每月有了10元大洋的固定收入。
五四运动爆发后,张象鼎当选为省立第一师范学生会会长,并作为太原市代表当选为省学联执委。当时受到高尚德(高君宇)、傅懋功(彭真)、贺其颖(贺昌)等人的影响,他在学校组织起反帝爱国团体“共进学社”,办起了《共鸣》杂志,亲自撰写一些进步文章发表在刊物上。又加入了爱国进步人士邓初民教授组织的进步团体,并在团体办的刊物《新觉路》上发表一些很有见地的文章。
1923年春,弟弟彝鼎考上了清华留美预备学校,象鼎送弟弟上了火车。谁知这一别竞成永诀。弟弟后来赴美学习国际法,留学期间加入了国民党,回国后又担任了蒋介石的侍从秘书。在人生的道路上,兄弟俩因政见不同,从此分道扬镳,以至终生。为此,象鼎于1928年将自己的字“友彝”改为“友渔”,以志宁可过渔樵生活,也不到反动政府的名利场当过客,象鼎这个名字他也决定不用了。
从山西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毕业后,张友渔放弃了学校给他安排工作的优厚待遇,到北京考取了国立法政大学。为了生计,他重拾本行,给各家报纸撰写稿件,逐渐在北京小有名气。不久,友渔便当上了《并州新报》的驻京特约记者,每月15元的薪酬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困境。接着他又成为《世界日报》《世界晚报》的特约撰稿人,每月固定薪酬也是15元。收入虽然多了,但友渔依旧是每天一角钱的饭钱,他把节省下的钱都寄给了父亲和在太原女子第一师范读书的妹妹。
1926年3月16日、18日,北京爆发了反帝爱国的学生运动,张友渔积极参加了北京学联组织的游行示威请愿活动,但遭到北洋政府的血腥镇压,酿成“三·一八”惨案。惨案发生后的第二天,张友渔撰写稿件,《世界日报》头版全版连续刊登报道了这一惨案的真相,抨击北洋政府的残暴行径。6月,奉系军阀张作霖“入京主政,杀害了《京报》主编邵飘萍(中共党员)、《社会日报》主笔林白水(进步人士)。进步报人连遭迫害,充分反映了报纸的力量和反动派的胆怯。面对血腥镇压,张友渔更加坚定了利用报纸作武器进行革命活动的决心。此后,他又兼任了《申报》教育记者、《中山日报》驻京记者、《大同晚报》编辑。担任《大同晚报》的编辑后,张友渔发表了不少反军阀、反北洋政府的文章。为此,出资人怕惹事停办了《大同晚报》。
1985年6月彭真委员长接见全国人大代表(前排右起第二位为张友渔先生)
1927年初,张友渔拿出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100元钱同另外3人(盛志权,中共北京市委委员、西城区委书记;张友鸾,中共党员;左笑鸿,青年团员)接手了一份报纸——《国民晚报》,他主要负责编辑。他想用自己办的报纸摆脱羁绊,宣传真正的革命思想,以唤醒民众。
是年4月28日,以李大钊为首的20位革命者被张作霖军阀政府杀害了,白色恐怖笼罩着北京。就在这极其严峻的形势下,张友渔经过认真思考,在6月的一天由盛志权介绍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各报纸都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世界日报》也辞退了张友渔。从此,他靠自己筹钱苦心经营着《国民晚报》,继续用曲折隐晦的文字宣传着共产党的方针政策,不断扩大该报纸在北京的影响。
1927年10月,中共北京市委重建,张友渔担任市委秘书长。秘密办公地点设在东城区吉祥胡同一个套院中。院里还住着日本共产党人铃江言一。
11月末,由于叛徒的出卖,市委部分主要领导被捕,张友渔也未能幸免。在狱中他大义凛然,斗智斗勇。1928年3月他被山西同乡会通过财政总长出面保释出狱。出狱后,张友渔来到天津,在积极寻找党组织的同时,他要为自己寻求一个合法的公开身份,于是先在京津通讯社做编辑,后来任《泰晤士晚报》的总编辑。其间,《泰晤士晚报》在显著位置、以大字标题刊登了日本人千方百计封锁的张作霖被炸死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天津,为此该报销路大增,张友渔也因之在天津名声大振。
不久,趁蒋介石、冯玉祥北上受阻而逼近北京、天津的阎锡山做了京津卫戍总司令,南桂馨任职天津市长。时局急剧变化,张友渔的活动也发生了重大变化。6月,他终于接上了组织关系。从此在中共北方局军委领导下秘密从事上层人士的统战工作和掩护、救助中共党员的工作。
南桂馨任天津市长后急于加强天津报界的力量,于是找到了山西籍同乡张友渔,把他由《泰晤士晚报》的总编辑调整为《泰晤士报》的总编辑,后又把张友渔推荐给天津警备司令傅作义当秘书,等张友渔对天津总体状态及各方面势力情况了解得差不多时,又调张友渔进天津市政府担任了宣传科长。此时,张友渔掌握了天津市所有报纸的指示、训斥和删改稿件的“大权”。天津市长易人后,宣传科改组为第三科,张友渔仍任科长,除分管宣传外,还负责社会、文教、群团等工作。这期间他根据中共北方局的指示,为我党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并利用职务之便把自己的同志安插在政府机要部门。
1929年,由于李立三在中心城市组织暴动的错误决策,致使天津许多地下党员暴露了身份,市委负责人傅懋功、薄一波等也被逮捕了。
中共党组织指示张友渔要利用职务之便千方百计营救被捕同志。经过反复思考,他最后决定效仿阎锡山统治区成立临时“自新院”的办法,建议市长成立天津临时“自新院”,将狱中同志转移到临时“自新院”,然后再想办法释放出来。谁知还没有实施第二步时,天津的政局发生了突变。1930年,阎锡山被迫将京、津的政权无条件交给了蒋介石、张学良。得到消息,张友渔一夜没睡,终于想出了营救同志的办法。第二天,他找到市长说:“……不如把这些共产党人放了,让他们跟蒋介石、张学良作对,对我们山西派还有好处。”市长认为张友渔说得有道理,于是便让他办这件事。就这样,被软禁在“自新院”的薄一波、徐彬如、李运昌等30多人全部被释放。完成营救任务后,张友渔离开了市政府,直奔法租界六国饭店。
事后,党组织为了张友渔的安全,决定让他去日本。于是,张友渔匆匆把自己的几箱子书送进山西同乡的当铺,直奔火车站。当国民党天津市政府派人抓他时,张友渔已经到了塘沽,搭上了一艘去日本的货船离开了天津。
在赴日途中,张友渔思念着未及话别的战友、恋人韩桂琴(中共地下党员),惦念着出狱的同志是否安全转移,傅懋功何时能出狱……为此,他写了10多首七言律诗与绝句。
在日本,张友渔进入私立日本大学社会系当了研究生,研究新闻学。有一天,张友渔在旧书摊买到了一部《资本论》,他如获至宝,连夜阅读,直至读完。闲暇时给北平的《京报》写点东京通讯。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张友渔因在东京参加抗日反蒋活动而被日本政府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经中共党组织同意,张友渔回到了北平。在北平仍在中共北方局军委领导下工作,公开任务是参加左翼文化运动。后来,经党组织同意,张友渔做了《世界日报》的主笔。从此,他利用职务之便,坚持每天写一篇社论,隐晦曲折地斥骂国民党的反动统治,《世界日报》因此销路直线上升,张友渔的声望也在北平大增。到1932年7月,他已为《世界日报》写了300多篇社论,发挥了影响社会舆论的作用,在民国报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来,张友渔被聘为燕京大学教授、民国大学新闻系主任。1932年7月,由于张学良猜疑张友渔是共产党,张友渔的处境更加险恶起来。《世界日报》老板提议张友渔暂时去日本躲避并担任《世界日报》驻东京记者。张友渔经过党组织同意,做着一些准备工作。就在这时,当局拟逮捕即将从法学院毕业的韩桂琴等一批进步学生。法学院院长白鹏飞得知此事后,亲自护送韩桂琴与张友渔到塘沽码头,次日,二人便乘上开往日本的轮船出发了。
到了日本,张友渔仍旧在日本大学研究新闻学,有时给《世界日报》写东京通讯,不定期地给中共北平地下组织提供日本情况;韩桂琴先后进入早稻田大学、帝国大学法学部当研究生,研究国际法和外交史。其间,二人读了不少马列主义的书。张友渔用日文撰写了《日本新闻发展史》,书中明确提出“报纸是阶级斗争的工具”这一观点。
1933年5月,张友渔同韩桂琴回到北平。张友渔升任《世界日报》总主笔。同时,北平大学、中国大学、中法大学、燕京大学纷纷请他去当教授,民国大学继续聘他为新闻系主任。不久,张友渔请了几个好朋友在中山公园与韩桂琴举行了婚礼,从此,二人结为伉俪,志同道合,并肩战斗到终生。
1986年,張友渔(右一)在全国人代会上发言
张友渔利用《世界日报》大量地宣传抗日思想,抨击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揭露国民党当局的专制统治。这也引起了国民党军警的注意。
1934年7月21日,在国民党宪兵抓捕张友渔的当晚,他便乘火车离开北平,直奔太原。在太原期间,张友渔以只研究马列主义而不是共产党员的左派知识分子身份,由侯外庐引荐,参加了阎锡山的讲学团。利用这个机会,他们组织了中外语文协会,创办了《中外论坛》(双月刊),协会团结、教育了许多革命青年,刊物经常翻译、转载共产国际出版的《国际通讯》和各国共产党刊物的文章。
半年之后的1935年春,北平特务查到张友渔在太原,要缉捕张友渔。不得已党组织决定让他再次东渡日本。在日本,张友渔每天去图书馆看书,继续研究马列主义和新闻学。中共党内的关系由在太原的徐冰和他联系。
张友渔在日本呆了半年多,于8月間又回到了太原,继续和徐冰、侯外庐等一道做阎锡山的统战工作。
1936年2月,红军东征,阎锡山反共面目暴露无遗,极力阻击红军;随后蒋介石也派重兵增援阎锡山。太原的右派力量活跃起来,中外语文协会被解散,张友渔等在太原连行动都不方便了。北平的形势也很严峻,一二·九运动后,南京国民政府加紧镇压学生运动,北平有200多名学生被捕入狱。在这种情况下,中共中央派胡服(刘少奇化名)到天津主持北方局工作,及时纠正了平津学生运动中“左”的偏向。1936年5月,张友渔来到北平,以加强北平特别是国民党29军军长宋哲元的统战工作。
张友渔在北平,党内秘密职务是华北联络局北平小组负责人,公开身份是燕京大学、中国大学等校教授和华北救国会领导成员。
张友渔通过主张国共合作的29军副参谋长张克侠做宋哲元的工作。“西安事变”后,张友渔等人成立了“新启蒙运动会”,并办了个刊物《时代文化》,后改名《文化动向》,他们在刊物上大力宣传民主、抗日和民族统一战线政策。
1937年夏,韩桂琴结束了帝国大学研究生的学业回到北平,改名韩幽桐,同张友渔并肩战斗,参加到抗日救国的活动中来。
一次,张友渔被请到29军办的参谋训练班讲抗日问题。在日军的轰炸中,张友渔不仅没有中断讲课,而且越讲越激昂。他高声讲道:“狂轰滥炸吓不倒中国人民!中国人民只有抗战才能取胜!退缩是没有出路的!”听课的参谋们很受感动,不由振臂高呼:“坚决抗战到底!”
卢沟桥事变的第二天,中共通电全国号召全民族抗战。之后不久,在中共中央派的秘密代表和张友渔的说服下,宋哲元终于答应出兵抗战;然后张友渔又去绥远说服了傅作义,傅答应:“只要宋哲元抗战,我就出兵。”
29军经过同日军的激烈战斗,还是没有抵挡住日军占领北平城。于是张友渔奉中共北方局指令去山西太原工作。张友渔夫妇取道山东济南,见到韩复榘,耐心地做他的统战工作,并得到了韩复榘的赞同,后乘车到了太原。1937年8月底,刘少奇在正太饭店召开会议,分析形势,讲明策略,布置工作。当刘少奇听了张友渔关于韩复榘统战工作的汇报后,十分重视,决定加强山东的工作,于是将张友渔分配到山东联络局。
张友渔夫妇来到济南后,与张经武(中共中央秘密代表)首先说服韩复榘释放了在押的“政治犯”以加强抗日力量;然后又征得韩复榘的同意办起了军政干部训练班。训练班的教育权实际掌握在中共山东联络局手中,学的是陕北抗大的教学内容,张友渔主要讲日本问题、抗日问题,韩幽桐讲国际形势、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等。
8月中旬开始,日军沿津浦路西侧南下,占领德州。韩复榘部处在与日军交战的前沿,抵挡了一阵后,思想上开始动摇,大有撤退之可能。于是张友渔急忙赶到临汾(中共北方局驻地)汇报情况,杨尚昆、彭雪枫听了张友渔的汇报后,决定在开封成立豫鲁联络局,任命张友渔为书记。12月24日,韩复榘果然下令撤退。张友渔无可奈何,只得将军政训练班带到曹县解散。训练班成员分别去了延安、一战区、二战区、五战区,这些人后来大部分成了抗日积极分子。
1937年12月,张友渔率领山东联络局的工作人员转移到河南开封,开始在周恩来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张友渔在武汉向中央长江局汇报工作时,周恩来指示豫鲁联络局的工作对象是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尽最大努力推动这两个人坚持抗战。
张友渔以第一战区政治部设计委员的身份做程潜的统战工作,也可以用这一身份去见李宗仁。这时的韩幽桐被调到西安任西北联合大学法学院教授。有一天,韩幽桐冒着敌机的轰炸来郑州看望张友渔。敌机不停地轰炸,使得张友渔的住所周围一片废墟,面对惨状,张友渔乐观地说:“好在工作顺利!”并让韩幽桐放心回西安。
张友渔的统战工作更加坚定了李宗仁的抗战决心,从而为台儿庄保卫战创造了有利条件。在李宗仁的精心策划和指挥下,台儿庄一战摧毁日军两个精锐师团主力,歼灭日军两万多人,缴获了大批武器和装备,成为抗战以来正面战场所取得的最重大的胜利。
张友渔回到开封后,受长江局派遣又到石友三部队做政治工作。后来,蒋介石以石友三部队政治干部都要到重庆参加中央训练团的轮训为由亲自给石友三派了政治部主任。于是张友渔带着政治部的30多位秘密党员离开了石友三部队,奔赴重庆。
张友渔在周公馆见到了周恩来、董必武。中共中央派张友渔出任蒋介石新成立的战地党政委员会设计委员,主要做李济深(战地党政委员会第一副主任)的工作,通过李济深推动团结抗战。
救国会的成员也陆续来到重庆,张友渔又成为救国会的领导之一。这时,韩幽桐等进步教授在西北联大法学院由于宣讲马列主义思想和抗日救国主张,受到了当局的威胁,国民政府教育总长解聘了这些教授,打发他们到重庆国立编译馆工作。韩幽桐拒绝国民党的安排,找到了中共南方局。董必武安排她参加救国会,要她在民主宪政和妇女运动中发挥作用。张友渔也积极参与了民主宪政工作,其间,他的《中国宪政论》等著作相继出版。
1939年9月起,张友渔做了《时事新报》的总主笔。他利用这张报纸,发挥自己擅长新闻写作的特长,写社论、发文章,分析形势、纵论时政,宣传国共合作、团结抗战,反对卖国投降、分裂倒退。
“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反共的恐怖气氛笼罩了重庆。1941年1月,为避国民党抓捕,张友渔夫妇在党组织安排下辗转到了香港。
在香港,在中共南方工委香港分局负责人廖承志领导下,张友渔做救国会的工作和部分文化工作。韩幽桐做东北工作和妇女工作。后来,张友渔又做了《华商报》主笔。经过艰苦的工作,张友渔打开了香港的统战工作和文化工作的局面。
1941年12月香港被日军占领后,张友渔随在港的左派人士、中共党员转移至桂林,张友渔和统战委员会通力协作,尽最大努力接待和安排来到桂林的文化精英。同时,又参加了文化工作组对桂林抗日文化运动的领导工作,推动了桂林文化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其问,张友渔写了《日苏关系二十年》《日本国力再估计》等书,韩幽桐写了《怎样研究国际问题》,均于1943年由桂林新知书店以国光出版社名义出版。
1943年春,国民党发动第三次反共高潮,周恩来写信让张友渔速回重庆。張友渔回到重庆后,周恩来安排他党内职务有两个:一是担任文化工作委员会秘书长,二是参加《新华日报》社论委员会。社会上公开职务是生活书店总编辑。
重庆的各党派人士搞的宪政促进会是对国民党斗争的一支骨干力量,张友渔作为救国会的领导之一,积极参加了宪政促进会的活动,写了大量的关于民主宪政的文章,因此,他逐渐成为中共在法学理论方面的骨干。此间,生活出版社出版了他的《中国宪政论》《法与宪法》《民主与宪政》等书。
1945年春节期间,张友渔按照党组织的指示去往成都,做时任川康边总指挥、24军军长、西康省主席刘文辉的统战工作。同时,在中共成都地下组织内的工作也开展起来了。在成都,虽然工作头绪多,活动量大,常常是废寝忘食,但他居然挤出一些时间写下了《建立战后新日本》《如何实行民主宪政》等有预见、有分量的文章。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共两党在重庆举行谈判。毛泽东率中共代表团赴重庆与国民党举行谈判。双方围绕多个问题展开激烈的斗争,而宪政斗争为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在此紧急关头,中共重庆工委急调宪政问题专家张友渔回重庆工作,担任中共代表团顾问,协助谈判工作,同时代理《新华日报》总编辑。张友渔为促成《双十协定》的签订提出了许多建设性的意见。在随后的政治协商中,周恩来派张友渔回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请示。到延安的当天下午,刘少奇主持会议,朱德、任弼时、彭德怀、杨尚昆等中央领导听取了张友渔的汇报,晚饭后,毛泽东请张友渔到他住的窑洞里谈话,这次谈话沟通了重庆和延安在重大问题上的决策思想,毛泽东很满意。第二天一早,张友渔就回到重庆向周恩来做了汇报。
政协会议期间,在讨论关于国民党1936年通过的《五五宪草》中,中共代表团与国民党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对国民党炮制的这个《五五宪草》,张友渔早已做过认真的研究,还和邹韬奋等人于1939年共同发表过《我们对(五五宪草)的意见》,对其逐条进行过评论和批评。在中共代表团内部研究讨论时,张友渔作了详尽的讲解,发挥了有力的作用。
重庆谈判,张友渔公开了他的中共党员身份,随后参加了中共南方局政治组,开始在社会上以共产党员的身份做统战工作,担任四川省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和《新华日报》社长,同时还领导工、青、妇工作和统战工作。
1947年3月,张友渔回到延安。不久转移到晋绥解放区,到李维汉领导的中央城工部工作,同时参加当地的土地改革运动,7月到达了晋冀鲁豫边区,担任政府副主席兼秘书长,还担任了中共晋冀鲁豫边区机关委员会书记,一直工作到1948年春,被任命为新成立的中共中央华北局秘书长。
1949年1月北平解放。5月,张友渔担任北平市常务副市长。刚刚解放的北平城需要改造、治理旧社会留下的疮痍,给全市人民的新生活创造条件。这副重担落在市政府肩上,也落在常务副市长肩上。张友渔废寝忘食地率领北平市的干部、市民投入了这场伟大而又艰巨的工程中。
封闭妓院、禁毒、禁赌、改造龙须沟、发展生产、恢复教育、规范交通、繁荣市场、治安管理、改善人民生活。
张友渔常常工作到半夜三更,次日8点又准时上班。身边的工作人员心疼地说:“张市长在北京,十年难得睡一个整觉。”
平津解放后,韩幽桐从东北调回,先后任天津市教育局局长、最高法院华北分院副院长。
1954年,张友渔参加起草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在北京市,他兼任法制委员会主任、司法改革委主任,提出了建立陪审、集体调解、同志审判会、巡回审判、法院羁押案犯、律师等多项制度的建议,为北京市乃至全国的司法改革奠定了基础。1958年8月,张友渔调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副主任,并且在自己创办的中国第一个法学研究所兼任所长。
张友渔在北京市任职的十年中,北京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民作家老舍在一次会上连连称赞张友渔“我们的好市长!我们的好市长!”
张友渔在中国的法学研究和法制建设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在中科院哲学社会科学部任副主任兼法学研究所所长的同时,还担任了中国政治法律学会副会长,指导着中国法学的研究,还领导着哲学社会科学部的民族、历史、考古所的研究工作。他的法学观点和治学态度在中国法学界具有相当的影响。
1958年,韩幽桐被调到宁夏回族自治区任区党委委员、区监委委员、高院院长兼党委书记,花甲之年的张友渔,夫妻再次分别。直到1963年后半年,韩幽桐才调回北京,和张友渔并肩战斗在法学研究的岗位上。
“文化大革命”中,张友渔夫妇受到不公正待遇,被软禁了8年。但张友渔还是沉下心来阅读了大量的马列主义著作。
1978年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改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胡乔木任院长,张友渔先担任法学研究所顾问、大百科全书总编委员会副主任,后又被任命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法律委员会副主任,参加修改《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等工作。
这一阶段,他作为我国法学界的权威和泰斗级人物,积极深入法学研究和推进社会主义法治建设。先后出版了《关于社会主义法治的若干问题》《学习新宪法》《报人生涯三十年》《宪政论丛》《关于体制改革问题》等著作;在新闻学方面撰写了《谈新闻记者的党性》《新闻立法》《报告文学涉及的法律问题》等著作。同时还主编了《辞海·法学分卷》《中国大百科全书·法学卷》。1985年9月,张友渔参加了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的起草工作,为我国的法制体系建设和推进法治化进程作出了重要贡献。北京大学立法学研究中心主任周旺生教授谈到中国近百年的立法史时曾说:
“除却沈家本这位在法学上学贯中西而又身兼清末修律重臣的人物集立法理论与实践于一身之外,再要历数的人物,应当就是董必武、张友渔和其他极为可数的几位了。董必武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立法观念的立言人,而张友渔则是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的新时期最初十余年立法观念的集中代表。”
1986年3月13日傍晚,77岁的韩幽桐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就在老伴去世的那几天,张友渔带着悲痛依然参加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的会议,在会上还作了《关于继承法的审议结果的报告》。
1989年春,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中国法学会、中国高级法官培训中心、中国检察学会、中国新闻学会联合会、中国政治学会、国家新闻出版署、中国社会科学新闻研究所、华夏研究院法律文化与法制发展战略研究所在人民大会堂联合举办了“庆祝张友渔从事学术活动七十周年大会”,大会评价他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活动家和社会活动家,又是中国著名的法学家、新闻学家、政治学家及国际问题专家,在历史学、经济学等方面也有颇深的造诣。
1992年2月26日,张友渔因心脏病复发在北京医院逝世,享年94岁。
1999年1月10日,全国政协隆重举行张友渔诞辰100周年纪念会,深切缅怀这位杰出的马克思主义法学家、著名的新闻学家、政治学家及国际问题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