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有这样一群可爱的人,他们,用一年时间,做一件事,一件关于孩子和阅读的事。
提名
2021年1月,罗惠红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邮箱。果不其然,又是10多条未读邮件。多年经验告诉她,这样的情况要持续到3月中旬,筛去重复推荐,她最后至少会收到3000多种推荐童书。
罗惠红是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我最喜爱的童书”组委会的老员工了,她还记得,2014年,活动开始的第一年,那时,活动还没有走向全国,四五个馆员组成的小团队刚开始在深圳范围内做第一次尝试。如何让大家知道这个活动,并且主动来参与提名,是团队面对的第一个难题。
解决对策是针对性的“广撒网”。一是从童书的生产方——出版社入手,“从馆里的合作书商手里拿到出版社联络名单,一个个打电话,吸引他们来提名”。二是从童书中介方阅读推广人入手,“我们馆有阅读推广人培训,我们就打入他们的微信和QQ群,疯狂发小广告,调动他们的参与兴趣。”还算奏效,罗惠红回忆道,当时在一个月时间里,组委会总共收到有效提名童书341种。
“现在不一样啦,今年我们还没发通知,就已经有出版社在主动打听了,什么时候开始啊,今年的推荐规则是什么啊,不愁没有推荐。”
提名来自五湖四海,推荐方有个人也有集体。但罗惠红接收得最多的还是来自扬州的学生的提名邮件。高参与度的背后,是扬州市少年儿童图书馆的积极组织。
“提名也是鼓励阅读的一种手段,要提名一本书,首先至少得阅读一本书。我们鼓励孩子提名,本质是鼓励孩子阅读。”扬州市少年儿童图书馆馆长华斌说,“孩子提名了这本书,就会关注这本书,在书和孩子之间,就形成了不一样的情感。”
张家港市少年儿童图书馆则鼓励馆员参与提名。“提名也是为了倒逼馆员们更多地阅读、学习。”张家港市少年儿童图书馆少儿借阅部副主任李烨说,“修炼自己,争取当好孩子们的引路人吧。”
采购
提名之后,是采购。
采购主要分两轮,第一轮是采购初筛后的推荐童书,用于评委初评,每年依情况而定,大概需要采购1000多种。第二轮是采购入围30强的童书,每种采购700到900多个副本,用于送入全国各个校园。
童书初评在深圳进行,第一轮的采购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头上。负责采购的,是采编部门唯一的男丁李永浩。
第一轮采购难度不大,图书馆早有通畅完备的采购渠道,把书单整理好直接给合作书商——按单每种采购5本——任务完成。
“唯一有一点,就是要得太急。”李永浩说,“每年书单都是春节前后出来,这个时间比较尴尬,一来,单子下到出版社可能没人接;二来,春节期间物流也比平常要慢。”
提名童书经过初筛、终评,选出30种后,就进入第二轮采购环节了。
这一轮的难点在于采购副本量大,在出版社有库存的情况下,问题不大,一两周可以完成采购。如果出版社没有库存,就得紧急加印,从下单到拿货,至少得四五个星期。
河源市图书馆已经形成了库存抢购的独门诀窍。少儿部副主任王丽平说:“我们成立了活动组,在活动启动之初,就提前将150强童书采购计划提报班子会审定,确保在书目公布后立即启动童书采购工作。”
加工编目
采购有两轮,加工编目自然也有两轮。累在第二轮——给要送入校园的30强童书加工。
为了更好地开展“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特别成立了一个编目加工小组,对30强童书进行验收、分类、加工入库工作。
“我们建立了专用馆藏点,制作了专用验收单,统一规定在图书右下角上贴30强的标签,以便图书查询。”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办公室主任宁莉介绍说。
各地的阅读推广人总有办法把童书推得更广、更远。
黑龙江省图书馆为了推广童书,在图书编目上做出调整,进行尝试。
“我们将每年的榜单童书作为流动分馆服务建设调拨下去,让偏远市县的孩子同样能享受到省图书馆的优秀资源。”黑龙江省图书馆少年儿童服务部主任程岩介绍道:“在图书的编目上,我们依托于合作馆,将童书的书目数据变更为以各签约小学命名的馆藏地点,进行推广使用。”
为了保障各地区未成年人阅读的均等性,程岩他们提出了“接力阅读”的新模式,即让童书在各个学校接力流动。
初筛与初评
加工编目后的童书将先经过初筛,再被送去进行评审。
周佩莹是“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的执行策划,也是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最年轻的中层干部,身份在“小周”与“周主任”间游走。她要用“小周”活跃的思想来给活动以创意与生机,也要用“周主任”细致的沉稳来平衡各方利益矛盾以及情绪冲突。
评审的过程,是一个从3000多本提名童书到30本入围童书的筛选过程。而筛选,是人为的主观选择,如何最大程度地确保公正,是一个关系到活动权威性乃至存在意义的问题。
初筛,是一轮标准化选择,有硬性的筛选标准:出版时间超过一年的童书,筛掉;阅读对象超过6—12岁范围的童书,筛掉;公版书和多次再版童书,筛掉。3个硬指标,是为了践行活动的初衷——挖掘不被大家所熟知的好童书。一轮下来,3000多本提名童书一般会缩减到1000本左右。这一轮,好办,照章办事。
下一轮,初评。这一轮要从1000本书里选出150强,筛选人是深圳资深阅读推广人,选人第一条标准是“无利益冲突”。
“有一年,想邀请深圳知名阅读推广人‘三爸做初评委,后来发现,他爱人翻译的童书入围了提名,就只好排除他。哪知小倆口听说后,选择了放弃童书入围。”周佩莹说,“因为他们不想错过当初评委的机会。”
每年参与评选的初评委大概有21人左右,分为图画书组、儿童文学组和知识性读物组3个组别,按照当年各组别入围童书数量,每组安排7到9名评委。
初评将进行两次评审会,第一次会议时,评委将进行集中阅读,在阅读完所有入围童书后,评委进行背对背打分,以此确保独立意见的表达。两周后,所有评委聚到一起,进行第二次评审会,最终精选出150本。
这个过程涉及不同思想与观点的碰撞,评委们经常就某一本童书吵到脸红脖子粗,但周佩莹对这种气氛已习以为常,“争的是童书,论的是观点,是成熟的探讨,下了评委席,完全不影响交情,甚至这种思想的碰撞还能为他们友谊的火苗助燃”。成功的阅读推广人大都具备这种热情,对童书品质有近乎苛刻的较真。
终评
相比初评委“搏杀”的激烈,终评的“150进30”阶段更显“神秘”。
这个阶段的评委不再局限于深圳地区,而是来自全国甚至全球各地。在同样进行“利益冲突评估调查”确保公正性后,组委会会尽量确保评委团构成的多样性和平衡性。心理学家、作家、校长……凡是与童书产业链条上的各环节相关的,在评委团中都可能占据一席。
评委构成的多样性提升了童书评选角度的丰富性,但也给组委会的执行操作带来更多麻烦。沟通、协调,这些工作占据了周佩莹的大部分时间。终评委在业界都有一定地位,一语常常能激起千层浪。为了让评委能发自内心地畅所欲言,组委会商定了“保密协议”,所有评审过程中的内部谈话都不可外传。
为了更大程度保障评审的公正性,加强成员单位对活动的认可度,周佩莹会邀请所有主办活动的图书馆代表来到终评现场,全程督审。
山西省图书馆每年派来的代表都不一样。“我们少儿部总共9个人,每年轮1个。”山西省少年儿童图书馆主任杨飞飞说,“评审都是业界大佬,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想让大家都能参与到。”
代表们的积极态度是周佩莹没预想到的,代表们的“热战”也让她没想到。每年30强童书出炉后,各省市图书馆都会同步采购,而出版社库存不足,一场“抢书”大战就开始了。
送入校园
“抢书”的目的是为了送入校园。评选一般是行业内专业人士的特权,但“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有点不一样,它把这个特权分给了孩子。要让孩子评,首先得让孩子看。以评促阅,是活动的真正目的。
怎么才能让孩子看到这些提名童书呢?组委会想了很多点子,最后还是用了个“笨”办法,买了书送到学校、送到孩子面前给他们看。
深圳地区这个环节的主要负责人是尹佳妮,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终评前联络学校,完成签约工作。终评的30强童书出来后,签约学校的孩子们就能第一时间收到最新童书。这样的好事,学校自然积极争取。
尹佳妮同时还负责收集全国参与投票的学生数据,每年大概要处理30—40万条学生信息。数据量庞大,尹佳妮的Excel(电子表格)技术突飞猛进。后来,活动开发了专门的后台系统进行数据的导入统计,佳妮的操作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的图书馆,光是送书到学校,一所学校单程就要四五个小时。”佳妮说的,是内蒙古呼伦贝尔图书馆。呼伦贝尔学校分散,很多路不好走,馆员们为了送书进校园,越野车常常要开好几个小时。
大连市少年儿童图书馆业务办公室主任梁雪参加“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已经3年了,每年他们都给大连的孩子们送去近20场线下活动。馆里为了方便给学校送书、送活动,专门配备了一台大巴、一辆小巴,3年下来,车子已经跑了14万公里,因为他们专挑偏远的学校跑。
“在资源上给予更多倾斜,是希望让服务走向更需要的地方。”梁雪这样说,“我们希望能替孩子打开这个窗口,让他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推廣活动
书送进校园不是活动的结束,如何让孩子们愿意打开这些书阅读,是活动必须攻克的一个难点。
在浙江嘉兴,市图书馆是通过走入校园、给孩子们送上现场读书会的形式来推广童书的。
“以嘉兴市图书馆总馆少儿借阅榜单为例,2020年度少儿借阅排行榜前3名里,就有两本是‘我最喜爱的童书榜单里的。”浙江嘉兴市图书馆少儿部主任郑昀说,“我们还发动了区县馆一起加入,把‘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直接纳入到未成年人读书节系列活动中,把活动效果更大化。”
2019年,全国共有312所学校的孩子享受到共计561场这样的线下阅读推广活动。
然而,2020年的一场疫情,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1月20号,所有线下活动都停止了,我们馆长提出,越是非常时期,越要想办法提供服务。”武汉少年儿童图书馆活动部主任林翔回忆说,“我们不能像医护人员一样冲在前线,但至少能为封闭在家里的孩子做点儿什么。和志愿者团队一商量,我们决定在线上推出读书会。很快,1月27号就推出了‘云上读书会,每天一场,本来是在馆里的读者微信群内分享,最后发展到全国有80多个微信群同步直播。”4月,林翔他们又开始尝试视频直播。
2020年9月,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也开始尝试线上读书会,推广“我最喜爱的童书”。卢璐接过了这个担子,没经验,一切都是从零开始摸索。第一场录播,就让卢璐对自己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把这期节目放上网,点击量一直往上走。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工作还挺重要的。”
投票
提名、采购、送入校园、推广活动,一步一步,终于走到投票环节。
2014年,活动第一次启动,当年收到选票12万张;2016年,活动从深圳走向全国,这个数据达到了120万张。此后每年,数据都保持增长。2020年受疫情影响,数据稍有回落,但仍保持在100万以上。
在参与活动的30多个省市中,北海地区参与学校每年的投票率基本上都能保持在70%以上,个别学校能达到100%。“这离不开学校、老师、家长对该活动的认可和配合。”北海市少年儿童图书馆宣传活动部副主任苏莹介绍,“我们在学校推广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组织校内阅读,在学校设立读书角,配合上班级的阅读课;二是鼓励家庭阅读,鼓励孩子们把书籍借回家,进行亲子阅读。”
靠着各馆的努力,活动参与学生人次越来越多,收集到的投票数据也越来越庞大。数据库越大,越有研究价值,数据背后是诸多回答:什么样的书更受孩子欢迎?性别有没有影响?地域有没有偏好?……
颁奖典礼:“幕后”的宋卫
敢于放手交给孩子,是信任,也是勇气。“我最喜爱的童书”组委会很擅长做这样充满勇气的尝试。
2016年,“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从深圳走向全国,为了让全国的活动参与者都能共享年度颁奖典礼,团队决定做一次全国在线直播,预计有20万以上人次观看,而他们选择了让一个图书馆员来主持。这个馆员没有主持经验,还带着点儿湖南口音。
“只能说是胆子大吧。”已经主持了4年的周知笑着说。周知的主职是馆里的新闻宣传。回忆起第一次主持经历,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嘉宾名单太长了,烫嘴”。现场不仅有图书馆、出版社代表,还有全国各地的学校代表、阅读推广人、学生代表。
在这一长串名单中,有一位嘉宾身份很特殊,他既是这个活动的主人,又是这场盛宴的客人。他就是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馆长、“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总策划人宋卫。
说他是活动的主人,是因为活动的理念、初衷都出自于他,发起、运行都由他拍板,在行业里摸爬滚打30多年,他对童书产业和阅读推广事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与思考。
敢想敢试,是“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团队的特质,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宋卫这个带头人。在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工作的10多年里,他打破陈规,创造了数十个全国“首创”,“精力过人、创意无限”是身边人提到他时最常用到的词。
这样一个充满创意与热情的少儿阅读推广人,却始终保持着“幕后人”的身份。身为活动的总策划,在“我最喜爱的童书”阅读推广活动开展过程中,宋卫始终保持着“客人”的身份:不介入评审,不影响结果。
“媒体最想要采访的也是他,可是他就是不愿意走到台前,让我承受了不该有的曝光量。”周知说,“你能感受到他对阅读推广事业的热情,可能正是因为热爱,所以纯粹吧”。
(本文作者为深圳少年儿童图书馆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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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校联合,发挥学校能动性
自2016年起,福建省少年儿童图书馆开始参与“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4年间,先后有85所学校13多万名孩子参与了活动,合计推荐童书1500多册次,有12本上榜“30强”。
自2017年起,图书馆联合本地阅读推广力量,举办关于提名童书的阅读推广活动,截至2020年12月,共举办校园读书会90场次,带动各参与学校开展了图书漂流、班级共读、读书小报年级联展等各式各样的共读活动,发挥了学校的主观能动性,激发了家长和孩子的阅读积极性。
(文/福建省少年儿童圖书馆郑卫光)
一本童书展开一个世界
2020年是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第四年参加“我最喜爱的童书”活动,经过不断探索和宣传,活动在洛阳的影响力逐渐增加,前后共有34所学校参与其中,涵盖洛阳市的主要县区,通过阅读推广活动,提高了各学校的参与度,活动收效明显。
通过流动服务车,我们将“30强”童书带入学校,开展专门的阅读课和阅读推广活动,让孩子们在活动中感受阅读的魅力,让阅读的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
一本童书展开一个世界,一次阅读点亮一个未来。引导儿童学会阅读,培养孩子和家长利用图书馆的能力,是我们的职责,希望通过“我最喜爱的童书”评选活动,带动我们的少儿阅读工作更进一步。
(文/洛阳市少年儿童图书馆)